第485章 石竹城現倖存者
類別:
武俠仙俠
作者:
沅楓字數:4302更新時間:24/06/27 11:47:18
約莫一炷香的工夫,隨着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朱烽火滿面風塵,疾步而至,他急切地向太皓稟告:“太皓大俠,貓神廟中似有生機未絕,亟待救援!”
聞此消息,太皓與啞善幾乎同時騰身而起,身影如電,同朱烽火直奔貓神廟而去。一路上,他們足下生風,心中各有千斤重擔,卻無一言,只盼早日證實那一線生機之言不虛。
貓神廟內,燭光搖曳,昏黃的光影在斑駁的壁畫上跳躍,映出十幾名百姓虛弱的身影,他們圍聚在貓神像前,面容憔悴,眼中閃爍着最後一絲未滅的希望,正低聲祈求着神靈庇護,那畫面既淒涼又悲壯。
朱烽火神情嚴峻,對太皓解釋道:“我來時,他們正欲以刀斷此生,投身冥界,幸而我及時阻止,方留得他們性命於一線之間。”
此刻,一聲突兀自十幾名百姓中響起,穿透了凝重的空氣,宛如驚鴻一瞥,激起了千層浪:“十二哥!”那聲音中帶着難以置信的激動,與歲月沉澱的厚重。
太皓循聲而望,目光所及,只見一位中年男子,面容間既有歲月的滄桑,又難掩重逢故人的喜悅,竟是初洪!時光彷彿瞬間倒流,回到了溫川城的那段日子,在溫川城時,太皓曾與初洪相見過一次。初洪是初九的兒子,乳名廿三。
太皓難以置信,聲音中帶着幾分顫抖:“初洪,是你麼?”
初洪的臉上綻放出一抹久別重逢的笑容,像是冬日裏的一縷暖陽,穿透了寒風:“沒錯,十二哥,你終於回來了。”
太皓神色一緊,話語中帶着不可置信的沉重:“這是朝廷的所爲?”
初洪的神色黯淡了下來,眸中閃過一抹無奈與悲憤:“數日前,城主領着我們一行數十名百姓外出販馬,歸來之時,石竹城已成修羅場。我們本欲爲鄉親報仇雪恥,奈何得知是朝廷鐵騎所爲,手無寸鐵,力有未逮,只能在貓神廟中,祈求一日安寧,想着於今日追隨城中亡魂而去。就在我們舉刀欲絕塵之時,幸得這位兄弟通報,言你歸來……”
言至此,初洪的目光中既有釋然,亦有期待,彷彿太皓的出現,成了他們絕望中的一線光明,指引着前行的方向。
太皓目光如炬,聲音沉穩,字句間透露着不容忽視的威嚴:“城主是誰?現在何處?”
初洪正欲開口,忽聞得貓神像後方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太皓目光隨聲而動,只見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緩步而出,歲月在其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跡,卻也賦予了不凡的氣度。老者年逾八旬,身着一襲素淨的青衫,衣襬隨風輕揚,彷彿承載了過往風雨的重量,卻又不失飄逸。他身形雖不復壯年時的挺拔,卻猶自有一股歷經滄桑後的從容與堅韌,彷彿石竹城的風雨,無論多麼猛烈,他都能屹立不倒。
這老者,正是城主苗起,他步履間帶着一種超然,彷彿是時光的見證者,每一道皺紋都藏着故事,每一步履歷練。他緩步至太皓面前,目光溫和而深邃,似乎能洞悉一切,輕啓脣畔,聲音雖沙啞,卻如古鍾沉穩:“十二,你回來了……”
太皓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每個字都彷彿重若千斤:“苗起……城主?”
苗起老態龍鍾,眉宇間滿是滄桑,他搖頭苦笑,道:“十二,我已不是城主了。未能護我石竹城百姓周全,我心有愧,愧對這城中每一寸土地。”
太皓眼中閃過決絕之色,誓言擲地有聲:“朝廷針對的是我,卻令石竹城受累,此仇,我必報,以慰亡魂,以安民心。”
苗起點頭,眼中閃過複雜之色,輕嘆:“可這背後是皇命,非百姓之力所能違抗。”
太皓冷笑,眉宇間傲骨錚錚,言語中透着不屈:“皇命又如何?若失了民心,暴虐無道,理應遭天譴,我自當除暴安良,守一方安寧。”
苗起憶往昔,目光悠遠:“四十年前,我還是守城副將的時候,是我親自送你和大西至千風城,一別經年,歲月如梭,你竟能重歸故土,實屬不易。”
太皓聞言,臉上閃過一抹苦笑,歲月的痕跡在眼角輕輕搖曳:“是啊,五十載春秋已過,我這遊子身,未能膝前盡孝,未護得家園,更負了阿爺阿孃養育之恩,心中有愧,無以言表。”言罷,其眼底深處,是難以言喻的哀傷與堅決。
苗起目光中滿是疲憊與無奈,聲音沉重,彷彿承載了石竹城所有的悲哀:“如今,此地連我一起僅餘十五名百姓,再也沒其他活口了,未來之路,茫茫未知,何方爲歸處?”
太皓沉吟片刻,眉宇間凝重如山,話語斬釘截鐵:“朝廷之影,或再臨,此地不宜久駐,宜速離。”
旋即,太皓轉向朱烽火,其聲中帶着不容置疑的決斷:“烽火兄弟,速召餘下衆兄弟來此,若無更多生息,勿需再探,以免徒增風險。”
朱烽火聞令如風,身形一展,去召集其他兄弟到來。
苗起老矣,然目光中卻仍舊閃爍着對太皓的信任與寄託,聲線雖微顫,卻字字千鈞:“十二,你才智過人,自石竹城中脫穎而出,官至高位,我這老朽之軀,已難遠行,然這十幾名百姓,願託你肩,望你指引,爲他們覓得新生。”
太皓聞言,心頭一沉,望着苗起那斑白的鬢角,歲月的溝壑,心中涌動着無盡的酸澀與責任,他沉聲道:“苗老放心,石竹城之子民,我自當如親,無論天涯海角,誓必護其周全。”
苗起的話語如細雨輕拂過心田,卻也如重錘擊鼓,每一字皆沉甸甸:“你阿爺華希,大約在十年前已駕鶴西去,彼時,知你身居朝堂顯赫,不願牽絆於你,故去之泰然,無掛無憾。而你阿孃月盈,自華希辭世後兩載,亦隨之而去,至死方休,念你心間,未嘗稍離片刻。”
言落,太皓,那鐵骨錚錚的俠骨漢子,也難掩悲瀾,淚水無聲滑落,似斷線珍珠,每一滴皆是過往歲月的重逢與遺憾,是對阿爺阿孃無盡孝的愧疚,是對那未能陪伴至終的痛心傷。淚水中,映照着曾經的溫馨,也照着現實的冷冽,他明白,從此,這肩上的劍,不只爲江湖,更爲那未能守護的家。
苗起引線穿珠,爲太皓一一介紹其他百姓的姓名,除卻那位初洪之外,更有十三名鐵骨錚錚的壯士,他們的名字如同古木參天,各有千秋:
苗律、苗徵、苗循,三位親兄弟,是苗起的親生兒子。
其餘還有:和然、餘善、餘良,秋喆、秋競、秋赫,童敬、童赦,烏獻與華朗。
苗起補充道:“差點忘了提及,這位英姿勃發的華朗,正是你二哥的遺孤。”言罷,他又指向太皓,對華朗續道:“華朗,這位便是你素未謀面的親叔叔,十二。”
華朗目光黯淡,輕聲吐露:“十二叔,我們的家沒了。”
太皓聞言,不由分說將華朗擁入懷中,堅定道:“華朗無須悲痛,血債血償,十二叔誓要爲你父親,爲所有親人討回公道!”
過不多時,朱烽火已率參衛山其餘十一位英雄到來。
燕無痕,其聲清越如琴鳴,對太皓大俠言道:“太皓大俠,我等遍尋此地,未得一息生機遺留,恐是已無生還者。”
太皓聞之,目光深邃,神色凝重,輕捋長髯,朗聲道:“諸位袍澤,勞心勞力,太皓心中感佩無以復加。此番搜尋,既已竭盡全力,未有所獲,便無需再作徒勞。石竹城劫後餘生者,皆集於此,我輩當視爲骨肉相連。然朝廷鷹犬,或許垂涎再至,爲免再生枝節,我意速離此是非之地。”
初洪的聲音略帶迷茫,似是夜霧中迷航的孤舟,詢問着:“十二哥,我等還能去往何處?”
太皓眉頭緊鎖,思緒如烏雲密佈,心海翻涌,低聲道:“是啊,我們該去往何處。”
燕無痕目光如鷹隼,破霧穿雲,沉聲道:“不如北行,遁入突厥之域,彼處東方帝國之爪難及,或可暫避鋒芒。”
太皓眉峯緊鎖,心事千結,沉吟道:“突厥異域漂泊,非久計,斷無根之國,心難寄。”
朱烽火聲如雷鳴,再起,振聾發聵:“何不向南?”
苗起搖頭,歲月之痕盡顯,緩緩道:“南行,寒冰封四季,非尋常百姓可棲。”
初洪語帶急迫,似箭離弦:“若是往東去,離都城更近,會徒增更多危險。”
劉鐵盾揮舞着鐵拳,眼神堅毅:“何不與我等共赴參衛山?朝廷權勢雖大,卻難以觸及那山高水遠的參衛之巔。”
太皓輕搖羽扇,眉頭緊鎖:“我料想少靈那廝定不會善罷甘休,參衛山上的英雄豪傑們,爲避免牽連,還是暫且迴避。我們必須另尋一片淨土,以圖後計。”
陸夢穎眼眸閃爍,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她輕啓朱脣,聲音婉轉動人:“我倒是憶起了一處隱祕之地,多年前,我偶然間踏足,那裏山清水秀,宛如人間仙境,與世隔絕,正是我們躲避風波的絕佳去處。”
燕無痕劍眉一挑,目光中透露出好奇與期待:“夢穎姑娘,你所說的這片世外桃源,究竟在何處?”
陸夢穎雙眸閃爍着神祕的光芒,緩緩道:“那個地方,隱匿於天山腳下,世人只知它常年被冰雪覆蓋,如同一條銀色的巨龍盤踞在天際,守護着它深處的祕密。其地勢險峻,易守難攻,即便是江湖中的頂尖高手,也難以輕易涉足。然而,一旦深入其中,便會發現那裏竟是一片別有洞天的世外桃源。”
她繼續描繪道:“那裏,山巒疊嶂,溪水潺潺,繁花似錦,鳥語花香。每一處景緻都宛如畫卷般精緻,每一處都散發着神祕而迷人的氣息。而更爲奇特的是,在那冰雪覆蓋之下,竟然藏有一個巨大的山谷,四季如春,溫暖如夏。那裏的風光,絕非世間所有,而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巧奪天工之作。”
她的話語間,彷彿已經讓人置身於那個神祕而美麗的地方,感受着那裏的寧靜與和諧,讓人心生嚮往,渴望一探究竟。
太皓眼中閃過一絲堅定,沉聲道:“若世間真有那等隱祕之地,便是我們暫時的避風港,我等應刻不容緩,即刻啓程。”
苗起長嘆一聲,白髮隨風飄動,他緩緩搖頭,聲音帶着幾分滄桑:“我已是風燭殘年,步履蹣跚,江湖路遠,我已無力涉足。我願留在這石竹城中,爲這些無辜的百姓,送他們最後一程。”
太皓聽後,心中涌起一股敬意,他上前一步,拱手道:“苗起城主,此處危機四伏,您若獨自留下,恐怕會有不測。這些百姓的安葬之事,非你一己之力所能完成。我願率衆與您一同,爲這裏的父老鄉親,舉行一場莊重的葬禮,讓他們安息於九泉之下。”
苗起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動容,他沉吟片刻,終於點了點頭:“也罷,既是如此,我便與你們一同行動。這些百姓,都是這石竹城的根,我們理應爲他們送行。”
夜幕如濃墨般沉重,石竹城籠罩在一片肅穆與哀悼之中。空曠的廣場上,千餘具百姓的屍體整齊排列,彷彿一片無聲的輓歌,在夜空中久久迴盪。
太皓與苗起城主並肩立於廣場中央,他們的目光掃過這一排排冰冷的軀體,心中充滿了無盡的沉痛與悲憤。這些百姓,曾是這片土地上的歡聲笑語,是勤勞的耕作者,如今卻只能以這種方式與這個世界告別。
太皓深吸一口氣,緊握雙拳,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與衆英雄一起,以最深沉的悲情壯志,爲那千餘具無辜的亡魂舉行了一場莊嚴而悲壯的葬禮。這場葬禮,將持續整整三天三夜,以告慰那些逝去的靈魂。
第一天,晨曦初露,如薄紗般輕輕拂過廢墟。太皓率領參衛山的英雄們和倖存的十餘個村民,懷着沉痛的心情,開始了這項莊重的儀式。他們小心翼翼地擡起每一具冰冷的屍體,彷彿捧着世間最珍貴的寶物。他們用潔白的布匹輕輕包裹着遺體,溫柔而悲傷地將它們安放在臨時搭建的靈臺上。一排排整齊的屍體,宛如靜默的詩行,訴說着無盡的哀痛。
第二日,烈日高懸,陽光如刀般刺破雲層,卻無法驅散這座城市的陰霾。太皓與衆英雄汗流浹背,揮汗如雨,但他們毫不退縮,奮力挖掘着安葬之地。每一剷土都是對暴行的控訴,每一滴汗水都是對生命的敬畏。他們合力挖掘出一個巨大的墓穴,如同大地張開的懷抱,等待着收留這些逝去的靈魂。
第三夜,月光如水灑滿大地,爲這場悲壯的葬禮增添了幾分悽美。太皓與參衛山的英雄們輪流將屍體輕放入墓穴中,然後一捧捧地蓋上泥土。每一捧土都是對生命的告別,每一滴淚都是對親人的思念。他們默默無語,只有沉重的呼吸聲和偶爾傳來的啜泣聲在夜空中迴盪。
直到深夜,墓穴被填滿,他們立起一塊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千餘名逝者的名字。這是對他們的紀念,也是對他們的哀悼。太皓站在石碑前,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轉身對衆人說道:“願這些無辜的亡魂在另一個世界得到安息,願我們永遠銘記這段歷史,勿忘國恥!”
三整夜無眠無休的葬禮結束了,但石竹城的悲歌仍在繼續。這場葬禮不僅是對亡魂的敬意和對生命的尊重,更是對未來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