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琈玉嬰玉回蒙頂
類別:
武俠仙俠
作者:
沅楓字數:3818更新時間:24/06/27 11:47:18
在那雲霧繚繞、翠竹環抱的蒙頂山巔,太皓度過了又一個春秋,時光如流水般靜靜淌過。每日裏,他劍不離手,身影與劍光共舞,於朝露晚霞間書寫着不懈的修行篇章。如此往復,不覺間已是第三個寒暑交替,山間的風,似乎也沾染了幾分劍意,悠長而深遠。
這一日,蒙頂山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一位性情古怪、鬚髮皆白的老者,帶着幾分傲骨與不羈,踏着夕陽的餘暉緩緩歸來。他正是拾山,玖丘的師弟,太皓記憶中的那一抹桀驁身影,如今再次踏入這片清幽之地。
拾山立於那簡陋的茅廬之前,蒼老之音穿透了蒙頂山間,如雷鳴般響徹雲霄,直指玖丘之名喚道:“玖丘老兒,你這縮頭烏龜,躲什麼躲?今日,便是要叫你見識見識我拾山的厲害,定要一劍之下打敗你,讓你輸個心服口服!”
此時,太皓聞聲急步出門,清朗而至,眼中帶着些微詫異與驚喜,輕聲問:“師叔,竟是你回來了?多年未見,別來無恙!”
拾山目光一轉,臉露些許茫然,上下打量着太皓,眉頭一皺,略帶些不耐,道:“你是誰,也敢稱我師叔?莫非是玖丘那老兒的弟子,想來攀親帶高枝不成?”
太皓微笑,溫言以對,語氣中含着舊日情:“師叔,確是多年前在此地,你我曾有幸一見。那時我還年幼,師叔風采依舊,劍氣沖天。”
拾山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似在極力回想,卻終是無果,擺手一揮,道:“多年前?記不清,記不清了。玖丘那老兒呢?快叫他滾出來,莫非讓我親自動手掀了這破廬!”言罷,眼中閃爍着幾分玩味與挑釁,彷彿對即將到來的交鋒已然迫不及待。
太皓的聲音如山間輕風,低沉而含悲,悠悠道:“師父他,已經走了……”
拾山聞言,一愣,眉宇間閃過愕然,隨即轉爲不可置信,聲音中夾雜幾分怒意:“走了?去哪了?莫非是知道我要來與他一較高下,故意避戰不成?”
太皓語中帶哀而不爭,目光沉靜:“師父他……”
拾山打斷,不耐煩,眉眼底閃過一抹不屑:“罷了,既然你師父不在,那便由你來與我比試比試,權當替你師父一戰!”
言畢,拾山劍出如龍騰空,劍氣凜冽,直指太皓,劍光如電,太皓無奈應戰,劍影交鋒,幾招過後,拾山收劍而立,神色不滿:“你所使何招,非玖丘劍法,你究竟是不是他弟子?”話語中滿是質疑與不悅。
太皓語音沉靜如古井深潭,緩緩道:“這套劍法,是師父離開之後,晚輩自行悟創。”
拾山聞之,神色一滯,旋即復展笑,擺手道:“罷了,今日之戰,就此爲止。待你師父歸來,我與他再較高下。話說,多年未見你師父,也不知他雲遊何方,可好?”
太皓眼底微黯,輕聲道:“師叔,師父他,已駕鶴西遊,魂歸蓬萊。”
拾山聞此言,身形一頓,眸光凝固若石,難以置信:“何言?駕鶴西遊?玖丘……已逝?”言至此,山風似乎也爲之一窒,草木含悲,空氣沉重。
太皓輕點首,眉宇間凝着歲月的沉澱,沉聲道:“師父已於三載前,歸於幽冥。”
拾山聞言,蒼老之顏展露出一抹滄桑笑,感慨萬千,道:“是啊,我們都已步入暮年,玖丘兄曾跨過百齡之壽,我今年也一百歲了,或許時至,命輪將至盡頭。”
太皓引拾山至玖丘之陵寢陵,墓碑前,其上刻着“劍神玖丘之墓”六字,古樸而莊嚴。拾山手握長劍,立於碑前,輕輕一揮,將“劍神”二字削去。
太皓本欲止之,心念一轉,終是未出手,許是瞭然。劍之名,不過虛妄,於逝者而言,不過塵埃,玖丘之魂,早已劍中永存,無需凡世之名。
拾山隨後對太皓語重心長嘆,眼中閃過一抹詼諧與豁達,道:“侄兒啊,將來哪一天,我若乘風歸塵,還望你親手將我葬於玖丘老兒墓旁,但有一事需記牢,我之墳頭,務必高出玖丘老兒三寸許,此生未能贏他,死後總得勝他一回,也算樂事一件。”言罷,笑聲朗朗,似山間迴盪,不減當年豪情。
拾山隨即離開了蒙頂山,他的背影,如同孤峯傲立,漸漸融入那雲霧繚繞的深淵,彷彿是劍未出鞘,意已凌風。
冬至時節,雪花紛飛,銀裝素裹,將蒙頂山裝扮成一幅水墨畫卷。就在這寒氣逼人的季節,拾山竟如幽靈般再現,他身披白雪織就的斗篷,每一步足跡都凝結着霜白,堅定不移地邁向蒙頂山之巔。在那玖丘之冢前,他安然坐下,七日七夜,風雪無阻,彷彿與逝去的摯友對酌於無形,劍光與回憶交織,風聲中低語往昔,每一縷劍氣都承載着深情厚意。
雪終於停歇,太皓於晨曦初照之時,踏着皚皚白雪,前往師父墳墓祭拜,眼前之景令他愕然——拾山已化作永恆,靜坐於碑前,身軀被薄雪輕覆,手中長劍緊握,雙目輕閉,面容安詳,彷彿只是沉入了一場悠長的夢境,劍心已與天地合一,歸於寧靜。
遵拾山遺願,太皓懷悲愴之心,親手將其安置於玖丘陵寢之鄰,細土壘砌,其冢略高於師尊玖丘之墳三寸,寓意師徒情深,更勝一籌。太皓屈膝跪於新墳之前,輕聲細語,似是對風訴說,又似與地下英靈對話:“昔日師門之內,師父與師叔劍影相隨,鬥智鬥勇,一世不休。願黃泉之下,無勝負之分,唯餘手足之情。從此以後,青山爲證,雲水爲盟,二位前輩魂魄相融,笑談江湖舊夢。”
太皓跪伏於師父與師叔的墓前,額頭觸地,三次沉重而虔誠的磕頭,每一次都飽含着對過往教導的感激與對未來的堅定承諾。這不僅僅是儀式,更是心靈深處的告慰,是對兩位武林前輩畢生劍術追求與師徒深情的最高致敬。
完畢後,他起身,背影挺拔,猶如松柏傲立於寒風之中,轉身踏入歸途,目標是那座被冬日厚雪覆蓋的茅草屋。雪,似乎比離開時又厚了幾分,白茫茫一片,將小屋裝扮得更加孤寂而超脫。
太皓手持一根堅韌的竹竿,每一步都踏得堅實有力,來到茅屋前,他開始細緻地清理積雪。竹竿輕點屋頂,發出沉悶而又有節奏的聲音,每一下都像是在與過往的自己對話,也是在向天地宣告,即便師長已逝,他也將繼續肩負起傳承劍道、守護正義的重任。雪片隨着他的動作紛紛落下,宛若時間的流逝,揭示着生命中不斷更替的篇章。
待到屋面重現,陽光透射,金輝灑滿小屋,太皓心中也跟着亮堂起來。他知曉,從這一刻起,自己不僅要成爲一位有名的劍客,更要成爲師門榮耀的延續,讓師父與師叔的精神在每一寸劍光中閃耀,照亮這江湖的一方天地。
又幾度晨昏更替,蒙頂山巔雲霧繚繞間,忽現二位風姿卓絕的婦人,皆年逾知命,霜染青絲卻難掩其絕代風華,這便是太皓多年未見的師姐——琈玉與嬰玉。伴隨她們身側,一位青年昂首,劍眉星目,自然流露着不可小覷的英氣,他應該是琈玉之子。
琈玉與嬰玉踏着未了的師門情緣,再度步入蒙頂山的懷抱,她們心中懷着對師父玖丘無盡的思念與敬仰,卻不知歲月流轉間,那座精神的燈塔已熄滅多年,只留下一縷不滅的劍意,飄蕩於山川之間。
當她們立於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茅廬之前,歲月似乎在這一刻靜止。嬰玉的聲音,溫柔而帶有一絲顫抖,彷彿穿越了時空的阻隔:“師父,我和姐姐來看望您了……”言罷,她的眼眸中閃爍着期待與不安,那是對過往師恩的深深懷念,也是對未知命運的微微憂慮。
恰在此刻,茅廬之門吱呀而開,太皓的身影從中緩緩顯現,與嬰玉的目光在剎那間交匯,仿若隔世重逢,萬語千言盡在不言中。太皓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有驚喜,有哀傷,更有難以言喻的釋然,他輕聲迴應,聲音中帶着幾分哽咽:“嬰玉,是你,真的是你……多年未見,別來無恙啊?”
嬰玉聞言,臉上先是錯愕,隨即化爲驚喜交加:“太皓,怎會是你?你怎麼在這裏?”話語間,他們之間的往事如同潮水般涌來,昔日在一起時的歡聲笑語,與如今物是人非的現實交織在一起,讓這場意外的重逢,更添了幾分難以言說的感慨與深意。
一旁的琈玉,眼見此景,亦是難掩心中波瀾,輕喚而出,其聲帶着幾分莊重與懷念:“太皓大人,多年未見,風采依舊。”
太皓目光溫和,卻掩不住一抹惋惜:“你們一起來看望師父,實乃幸事,然而,遺憾的是,師父他老人家,已於塵世間先行一步,離我們而去,至今已近四年了。”此語一出,如晴空霹靂,震顫了在場衆人的心絃。
琈玉與嬰玉聞言,神色驟變,不敢置信地互視一眼,異口同聲道:“師父,他……他真的已經仙逝了嗎?”話語間,滿是難以接受的震驚與痛楚。
太皓輕嘆一聲,轉身說道:“請隨我來,我帶你們去拜謁師父的安息之地。”言罷,步伐沉重,卻堅定地邁向那片靜默的墓園。
行進間,琈玉輕輕拉過身邊青年的手,介紹道:“太皓,這是我的孩子,富明。”她轉向富明,眼中滿是慈愛與期盼:“明兒,快,這是你師叔,問好。”
富明望着太皓,嘴角勾勒出一抹純真的微笑,雖未言語,那笑容裏卻包含了所有的友善與尊敬,彷彿在說,一切盡在不言中。
琈玉見狀,輕拍富明的手背,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自幼時遭遇劇變,明兒的心智便停留在了孩童時期,雖看似癡傻,但他心中有着自己的純淨世界。”言至此,語氣中既有母親的疼惜,也有對命運無常的無奈。
聞聽琈玉之言,言富明“癡傻”,太皓不禁凝眸細察,視線穿越冬日蒙頂山的皚皚霜雪,此地銀霜覆林,靜謐莊嚴,恍若塵世之外的仙境。而富明,這位雪域中的異客,恰似春風誤入冬境,攜帶一抹不應季的生機盎然。
非夏花之燦爛,富明掌心握的乃是一枚剔透冰晶,日光穿透,幻化七彩光華,映於眼底,閃爍的是童真未泯的驚異與歡悅。他呵氣成霧,以溫熱之息,在凜冽寒風中勾勒無形畫卷,那份專注,猶如武者修煉絕世祕籍,於方寸間雕琢天地至美。
踏雪無痕,步履輕若鴻毛,偶停身形,屈膝探手枯枝殘雪,似與沉眠地脈低語,欲揭開自然輪迴之謎。冷風忽至,攜幾片雪花翩躚而落,富明擡手捕捉,每一片皆是他心中的靈動精靈,融於掌心,化作暖意融融的微笑。那笑,比冬陽更添三分溫柔,足以消融周遭千裏冰封,讓觀者心生暖流,恍如春潮涌動,萬物復甦。
如此景緻,富明不似凡塵癡兒,倒像是一位超脫世俗的劍仙,以無瑕心靈感知世間微妙,於尋常冬日繪就一幅幅動人心魄的江湖圖卷。
太皓眼神如劍,直刺琈玉的心頭,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猶如夜風中的古鐘,迴盪在每一個角落:“琈玉,富明的父親現在何處?”
琈玉微微一怔,隨後眼中閃過一絲追憶與感慨,她輕嘆一聲,娓娓道來:“富明的父親,乃是昔日薊川城中的一名鐵血校尉,威名遠揚,曾以一己之力,獨守城關三日三夜,直至援軍到來。然而,在一次邊疆的惡戰中,他身先士卒,衝鋒陷陣,最終卻倒在了血泊之中,爲國捐軀,這已是多年前的往事了。”
太皓聞言,眉頭緊鎖,眼中閃過一絲憂色,他再次追問道:“那富明如今的身體狀況,你可曾請過江湖上的名醫診治?”
琈玉輕輕嘆息,眼中閃過一絲無奈與哀愁:“自然是請過的,不僅請過城中的名醫,就連那江湖上聲名遠播的神醫也親自前來查看。但可惜,他們皆搖頭嘆息,表示無能爲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