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太皓好心辦壞事

類別:武俠仙俠 作者:沅楓字數:3828更新時間:24/06/27 11:47:18
    聽了那婦人的傾訴,太皓的內心猶如江海翻騰,波濤洶涌。那婦人的話語如同一把銳利的劍,刺破了他一直以來對於江湖豪情、廟堂之爭的認知,將一幅民生疾苦、世態炎涼的真實畫卷展現在他眼前。他遙望窗外,昏黃的陽光斜照在破敗的房屋和乾涸的田地上,似乎每一粒塵埃都在訴說着百姓們的苦難與無助。

    他低頭審視手中的破舊水瓢,上面殘留的水珠在陽光下折射出晶瑩的光芒,那每一滴水都彷彿是百姓的眼淚,浸潤着他那顆赤忱俠義之心。他憶起初出江湖時的豪情壯志,那時的他以爲只要剷除邪惡,匡扶正義,就可以拯救黎民於水火。然而,此刻,他深刻體會到,世間的痛苦並不只是源於刀光劍影,更多的是這看似平淡無奇的日常生活中,無處不在的艱辛與絕望。

    他緊握拳頭,指節因用力而變得蒼白,心中暗自發誓,不論前路如何坎坷,不論江湖如何險惡,他太皓定要以劍爲筆,以武爲墨,書寫一篇屬於平民百姓的太平樂章。他要用實際行動踐行俠之大者,爲國爲民的信念,哪怕付出生命,也要爲這北峯城的百姓,乃至天下蒼生謀求一份安寧與福祉。

    此刻,太皓眼中的堅毅之色愈發明亮,他回首看向那婦人,話語擲地有聲:“阿姐,你放心,這世上總有人願意挺身而出,爲百姓發聲,爲正義而戰。我太皓今日起誓,定要改變這北峯城的格局,讓百姓得以安居樂業,不再受苦。”他的話語隨着晚風飄散,化作一股無形的力量,激盪在那破敗不堪的院落之中,也激起了他內心那股即將噴薄而出的磅礴鬥志。

    婦人面露疑惑之色,凝視着太皓那一身素雅卻透着堅韌的布衣,她眼眸中閃爍着懷疑與期待交織的微光,輕啓朱脣問道:“敢問公子,莫非您是朝廷高官?”她的聲音低沉卻有力,每一個字句都像是對現實困境的控訴,又像是對改變命運的熱切期盼。

    太皓聞此言,微微一笑,那笑容裏既有歷經滄桑後的淡然,又有胸藏丘壑的雄心壯志。“不瞞您說,我確實曾在朝中爲官,置身廟堂,目睹過權力紛爭,親歷過治亂興衰。”他的話音中帶着一絲無奈與自嘲,“然而,宦海浮沉,我終究無法忍受那些虛僞粉飾下的百姓疾苦,故而毅然決然掛冠而去,遠離了那個看似風光實則冰冷無情的官場。”

    見婦人仍半信半疑,太皓繼續說道:“雖然如今我不再是朝臣,但我始終相信,無論是廟堂之上還是江湖之遠,只要是有一顆爲民請命、造福一方的心,便能有所作爲。”他回過頭來,目光炯炯地看着婦人,語氣堅定如鐵,“請您相信,即便我不是什麼高官權貴,但憑一腔熱血與手中之劍,我有信心,也有決心讓北峯城煥發生機,讓這裏的百姓重新找回生活的尊嚴與希望。”

    婦人聽聞太皓此言,臉上呈現出一種從未有過的激動與希冀,她情不自禁地撲通一聲,雙膝重重地磕在地上,淚水沿着皺紋縱橫的臉頰滑落,聲音中夾雜着哭腔與期盼:“倘若公子真能扭轉乾坤,救北峯城於水深火熱之中,那麼我們北峯城的萬千百姓,必將世代傳頌公子的恩德,永記公子的大仁大義。”

    太皓見狀,連忙疾步向前,右手輕輕搭在婦人的臂膀上,一股內力悄然送出,助她輕易地站了起來。他目光柔和,語氣堅定而溫暖:“阿姐無需如此,快快站起來,你我同爲天下蒼生,理應共擔風雨,共享安樂。我雖已離開朝堂,但初心未改,俠義猶存,若能爲北峯城做出些許貢獻,乃是我太皓的榮幸。但凡有一線生機,我都不會坐視不管,定當全力以赴,讓北峯城重現昔日的繁榮安寧。”

    太皓環顧四周,視線最終落在那半缸清澈卻珍貴的井水上,他深吸一口氣,語氣堅決地說:“今夜怕是無法繼續趕路了,我那馬兒也已是疲憊至極,我欲問明打水之處,爲你們家添滿這水缸,也讓我的馬兒得以飲水休憩。”

    婦人聽聞,忙擺手婉拒,那雙粗糙的手掌在微微顫抖,她臉上的皺紋刻畫出歲月的艱辛:“公子實在不必如此費心,我家這點小事,明日我自行去打水即可,不敢勞動公子大駕。”

    太皓卻是心意已決,他寬慰道:“無妨,我正計劃牽馬外出尋找些草料餵養,順道前往水源處幫助你們取水,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爲?”

    婦人面露難色,無奈地解釋道:“公子有所不知,這北峯城四周水源奇缺,東邊二十裏外的那口井是我們唯一的希望,但當地有個嚴苛的規定,非得由官府派人引領,否則私自打水便會被視爲竊盜,一旦被捉,不僅要坐牢,還會面臨重罰。明天剛好是允許我們這些平民打水的日子,公子若是貿然前往,恐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太皓聽罷,心中驚愕萬分,這等匪夷所思的規定讓他憤怒又無奈,他皺眉低語:“竟有如此不近人情的規矩?”

    婦人無奈點頭,神色黯然:“是的,公子。”

    太皓沉吟片刻,擡頭瞥見天邊最後一抹霞光即將消逝,他拍了拍馬背,決定離去:“既然如此,我也只好作罷,時不待我,趁天色尚未全黑,我需儘快爲我的馬兒找到足夠的食物。”

    婦人見狀,心知挽留不住,卻又擔心太皓的馬匹捱餓,於是她硬生生地擠出一絲微笑,朝着屋內一角示意:“公子勿憂,我這裏有積攢的胡楊樹葉,是平日用來燒火做飯的,馬兒也能充飢。請隨我來。”

    太皓跟着婦人來到屋角,那裏堆積如山的枯黃胡楊樹葉散發出淡淡的木質香氣。他頗爲感動,連聲道謝,隨即抱起一些樹葉,走到馬匹身邊,細心地餵養起來。在這一片黃土高原的貧瘠之地,這一份來自普通百姓的無私援助,如同一縷暖陽,穿透了北峯城壓抑而寒冷的夜色,溫暖了太皓的心房。

    太皓蹲下身來,一邊輕柔地撫摩着馬兒背部,讓它安靜進食,一邊留意到一個稚嫩的身影悄然靠近。那是婦人的孩子,他睜着一雙明亮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從太皓懷中的樹葉堆裏撿起一片最大最厚實的葉子,羞澀地遞向馬兒。那馬兒似乎感受到孩子的善意,低下頭,溫柔地嚼食起手中的樹葉。

    太皓轉頭看向這個純真孩童,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種初生牛犢般的勇氣與善良,不禁心生憐愛,溫和地問道:“小孩,你叫什麼名字呢?今年多大了?”

    孩子揚起笑臉,聲音清脆猶如山間泉水:“我叫七郎,今年剛剛六歲。”

    太皓聽到這個名字,心頭掠過一絲疑惑,不由得追問:“七郎?按理說,這名字常常代表着家中排行第七的兒子,那你是不是還有六個兄長呢?”

    七郎的小臉上閃過一絲哀傷,他點了點頭,眼中閃爍着淚花,卻努力保持着堅強:“對啊,我阿孃曾告訴我,我原本是有六個兄長的,可惜他們都……都餓死了。”話語雖簡短,其中蘊含的辛酸卻讓太皓的內心翻涌起一陣波瀾,世間的疾苦和生命的脆弱,在這一刻顯得格外沉重。

    太皓望着眼前這個幼小卻堅韌的生命,心中暗自感嘆,或許這江湖之中,除了刀光劍影的爭鬥,更有這般平凡而又悲壯的故事在無聲上演。他握緊拳頭,決心無論前方有何艱難險阻,也要在這亂世之中尋得一線生機,不僅爲了自己,更爲那些飽受苦難的百姓。

    當晚,太皓在七郎那破舊卻溫馨的家中度過,婦人傾盡所有,爲他烹煮了一頓粗茶淡飯。雖然菜餚不過是些野菜豆湯配糙米飯,但在那簡樸的食物中,太皓嘗到了人間煙火的醇厚與樸實,那是一種久違的踏實與滿足,使他心中倍感溫暖。

    夜幕低垂,太皓在柴房內鋪就的草蓆上躺下,周遭的寂靜與微弱的燈火,讓他很快進入了夢鄉。大約過了兩個時辰,月華如練,太皓從淺眠中醒來,他獨自在庭院中來回踱步,思緒如泉水般涌動,腦海中反復推敲着如何儘快改變北峯城這水深火熱的現狀。

    院子的一角,三個空蕩蕩的水缸靜靜地立在那裏,彷彿在訴說着長久以來的乾涸與匱乏。太皓的目光落在它們身上,心中忽生一計:既然白日不便,不如趁夜色朦朧,悄悄去那二十裏外的水井挑水,這樣一來,既能解決眼前急需,也能避免引起官府注意。

    於是,太皓抄起兩隻老舊的木桶,翻身躍上馬背,趁着月色朦朧,策馬向東疾馳而去。不多時,遠處現出一口古老的水井,周圍圍繞着一圈青石板,井口上方掛着一輪皎潔的半月,月光照亮了那深深的井口,宛如一面鏡鑑,映照出太皓堅定的面龐。

    太皓動作穩健,將馬匹綁在枝幹上,馬兒溫馴地低鳴了一聲,彷彿知曉主人的意圖。隨後,太皓手握陳舊的木桶,步伐沉穩地邁向那口歷史悠長的古井。

    月色灑在他的身上,與那泛着寒光的井口形成鮮明對比,他深吸一口氣,雙臂鼓勁,手腕靈活一抖,水桶便如箭矢般射入井中,激起一圈漣漪,井水泛起陣陣幽藍,恍如星辰落入凡塵。伴隨着譁啦啦的水聲,水桶逐漸沉入那漆黑的井底,直至消失在視線之外。

    就在那一刻,太皓屏息凝神,全身肌肉緊繃,驟然發力,一股沛然內力灌注於雙臂,剎那間,那滿載井水的沉重水桶便被他輕鬆提出水面,冰涼溼潤的氣息撲面而來,井水在月色下熠熠生輝,如同碎銀灑落,又似明鏡照人,映照出生活的艱辛與希望。

    太皓首先捧起一掬清洌的井水,一飲而盡,那沁人心脾的滋味彷彿洗滌了他的靈魂,然後他再舀起一些,耐心地餵給身邊的馬兒,馬兒感激地飲下,疲憊的身軀彷彿恢復了幾分活力。

    接下來的時光,太皓反覆穿梭於井邊與院落之間,無數次提起、落下,每一次水桶的進出都飽含着他對北峯城百姓的深切關懷。夜色深沉,但他毫不懈怠,一遍又一遍地將滿滿的希望倒入那幾個乾涸已久的水缸中。

    當夜色褪去,晨曦微現,院中的三個水缸已被井水填滿,甚至連廚房鍋爐旁的那個小水缸也得到了充足的補給。太皓站在晨光中,汗水溼透了衣襟,但他的眼神中卻閃爍着欣慰與堅定的光芒。

    然而,太皓未曾預料到,他昨夜那充滿善意的舉動,卻給七郎一家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困擾。原本打算稍作歇息的太皓,卻被一陣急促且尖銳的叫門聲打破清晨的寧靜。

    門外,那聲音如同狼狽逃竄的獵物被人追逐,惶恐而緊張:“快開門,快開門!”

    七郎的母親聞聲即起,匆忙披上一件破舊的外衣,手腳慌亂地打開了門閂。門扉洞開,赫然出現的是幾位威嚴的衙役,他們身穿皁色官服,腰挎鋼刀,滿臉肅殺之氣。而在他們身後,一名老叟眯着眼睛,滿臉褶皺如同歲月雕琢的核桃皮,他手指直指向七郎家,一副篤定的模樣。

    其中一名衙役,聲音冷硬如鐵,直言不諱地宣告:“我們收到舉報,聲稱你家有人違反律法偷水,特來查證此事。”

    七郎娘一聽,嚇得臉色蒼白,連連擺手,辯解道:“怎麼可能?我們家裏只有我和孩子,哪敢做什麼偷水的事,一定是哪裏搞錯了。”

    然而,那老叟卻不依不饒,走上前來,沉聲反駁:“絕對沒錯,就是這家,我親眼看見那偷水的傢伙進了這個院子,那時間,月亮還在天上掛着呢。”言辭鑿鑿,讓人不容置疑。太皓聞聲,心中一震,暗自懊悔,沒想到自己的好意之舉,卻給這無辜的家庭招來了無妄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