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5、自由

    什麼叫天才？

    天才就是在剛剛十七歲生日的時候，就可以站在整個國家個人武道巔峯。

    比如石原雅美。

    她嬌小的身軀一躍，騰空而起百米，旋即一劍斬出。

    無形劍氣，展開了虛空。

    也將矗立六十七年的索隆集團大廈，直接從正中間，一劍分爲兩片。

    頓時，各種警報聲，驚呼聲，尖叫聲，吼叫聲響成一片。

    石原雅美毫不猶豫地衝入了大樓中。

    戰鬥的聲音，旋即從裏面傳出。

    砰砰砰。

    槍械的聲音如此清晰。

    緊接着竟然還有爆炸聲。

    索隆集團是傑澎的大型財團，私下持有槍械並不出乎預料，但沒想到，他們竟然還準備了非常規的重武器。

    可這些，依舊對石原雅美造不成任何的威脅。

    只是略略阻擋了她復仇的速度。

    片刻後。

    少女渾身浴血，提着刀，回到了李笑非的身邊。

    “山本喬一夫不在。”

    她說：“我問過裏面的人，山本環真去禮文島，就是他安排的。”

    李笑非點點頭。

    石原雅美又道：“他在白頭山靜湖。”

    李笑非看着她。

    她又道：“我要去靜湖。”

    李笑非伸手按住她的肩膀。

    御劍術騰空而起。

    數個呼吸之間。

    就到了白頭山上空。

    身影按落雲端。

    兩人出現在了靜湖之畔。

    劍宗的反應很快。

    不到一分鐘，小志郎和北川景子，就帶着數百名劍宗弟子，來到了山門的入口處。

    雙方對峙。

    小志郎的臉色，非常的難看。

    看着被自己選中爲宗門未來百年支柱的絕世天才，跟隨傑澎最大的敵人一起踏上山門，他的心，無比憤怒。

    “雅美。”

    小志郎強行壓制心中的憤怒，道：“我剛剛知道了禮文島發生的事情，對於你親生父母的遭遇，我深表同情。”

    說完，深深彎腰鞠躬。

    然後他繼續說道：“但殺人兇手，已經死在了你的劍下，山本環真，還有那些索隆集團的高層，幾乎都被你斬盡殺絕，你心中的仇恨，也可以放下了吧？”

    “殺了山本喬一夫，我就可以放下仇恨。”

    石原雅美道。

    “山本老先生，目前的確是在靜湖，他是來謝罪的，已經在陳劍堂跪了整整一天一夜，他知道自己錯了。”

    小志郎道。

    “知道錯了，就出來受死。”

    石原雅美道。

    小志郎麪皮抽搐一下，勸說道：“死亡不是懲罰一個人的最好方式，你未來的路很長，不應該沉浸在仇恨之中。”

    石原雅美不說話。

    但她手中的劍，卻在錚錚作響，發出若有若無的劍鳴之音。

    殺意無形，流溢在初冬的空氣裏。

    這，就是她的態度。

    每一次閉眼睜眼，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石原雅美的腦海之中，都會浮現出父母、姐姐、姐夫、侄子還有弟弟妹妹們慘死的畫面。

    仇恨，像是瘋漲的藤蔓，已經遍佈她全身每一根毛細血管。

    放不下。

    也不想放下。

    小志郎知道自己勸說無望。

    他看向身邊的北川景子。

    後者，是石原雅美的師父。

    對其有再造之恩。

    北川景子緩緩地走出來，慢慢地走到十步之外，停了下來。

    她看着眼前的少女。

    恍惚間，彷彿是看到了昔日的自己。

    當初，之所以將石原雅美帶到劍宗，也許就是因爲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就在這個少女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吧。

    “孩子，你受苦了。”

    北川景子語氣慈祥。

    石原雅美的聲音，迷茫又痛苦，猶如風吟：“師父……”

    整個靜湖，她最不願意面對的，就是自己的師父。

    可偏偏，以前親如家人的兩人，此時卻站在了對立面。

    北川景子一步一步地走過來。

    來到了石原雅美的身前。

    她緩緩地伸手，輕輕地撫摸少女的臉龐，枯瘦的手指，撩起少女鬢間被冬日之風吹亂的長髮。

    石原雅美沒有躲避。

    也沒有反抗。

    雖然在這種近距離的接觸，北川景子一念之間，就可以將她徹底從世界上抹殺。

    北川景子的手掌，最終輕輕地按在了石原雅美的眉心。

    石原雅美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如果師父要殺自己……

    那就殺吧。

    然而，下一瞬間，石原雅美只覺得一股淡淡的暖意，從北川景子的掌心裏傳來。

    她愕然睜眼。

    卻見眼前的老婦人，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衰老走向極度衰老。

    轉眼之間。

    北川景子乾瘦如同骷髏。

    她身上再無絲毫的活力。

    “景子，你……你在做什麼？”遠處的小志郎，發出了驚恐的質問聲。

    “孩子。”

    北川景子眼睛幾乎已經睜不開，她看着石原雅美，道：“我很欣慰，你堅持了身爲一名劍客的準則，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石原雅美呆住：“師父，你……”

    北川景子艱難地轉身，看向遠處的小志郎，問道：“小志君，我這一身，可對得起你，對得起劍宗？”

    小志郎頓時如鯁在喉，倉促間，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對得起啊。

    那個風華絕代的景子，將自己的青春年華，自己的武道天賦，自由和信念，都貢獻給了劍宗。

    她本該是站在九天之上的神女。

    結果卻做了兩百年陰影裏佝僂的負劍奴隸。

    噗。

    刀刃入體的聲音傳來。

    一截劍刃，從北川景子的後背凸出。

    鮮血順着血槽溢出。

    滴答。

    血滴墜落。

    “雅美，從今以後，你自由了。”

    北川景子身形向前撲倒。

    她雙手握着自己的脅差短劍，刺入了左胸心臟。

    “師父！”

    石原雅美衝過去，將老人抱起在懷裏，眼角有淚水無法遏制地滴落。

    但她發現，死去的師父，臉上帶着一抹釋然的笑容。

    那是解脫。

    是愉悅。

    石原雅美擡頭，看向對面。

    小志郎站在原地，身體微微地顫抖，嘴角輕輕地抽搐。

    直到這一瞬間，他才意識到了很多平日裏被自己徹底忽略的事情。

    就算是平庸的蠢人，也不甘心一輩子永遠都只做陰影裏的嘍囉奴隸。

    何況是風華絕代的天之驕女？

    她願意承受宗門強加的命運，或許也只是她在個人和宗門之間，選擇了後者。

    她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但她不願意另外一個自己，再度重蹈覆轍——尤其是在山本家族展現出了他們愚蠢而又瘋狂的傲慢之後。

    景子一生不得自由。

    所以，她要用自己的死，給宗門一個交代，也爲自己最疼愛的弟子打破桎梏和枷鎖，放她自由。

    小志郎顫抖，是因爲他覺得自己很瞭解景子。

    他覺得自己和景子之間的感情很深，彼此心意相通。

    卻沒想到……

    他緩緩地讓開。

    身後的劍宗弟子也讓開。

    石原雅美抱着師父，一步一步地走入靜湖，走進了陳劍堂，打鬥和怒吼的聲音傳出。

    片刻。

    她提着山本喬一夫的腦袋，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