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長進(大章)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草原上01字數:4103更新時間:24/06/27 11:31:57
許諾在遊廊處等了好一會,才見許谷磊端着一盞茶過來。
“六娘,那幫小子搶着喝茶,我等了好一會才弄到一盞,不是有意這麼慢的。”許谷磊大步過來,將茶盞遞給許諾,順帶解釋了兩句。
許諾先是屈膝施禮,而後垂頭道謝接過茶盞,再擡起頭時面上的恭敬立刻就沒了,笑容狡黠:“您難道忘了?我鼻子尖的很,如果不是喝了兩盞茶湯,身上是不會有您這麼重的茶香的。”
此言一出,許谷磊面上的笑意立刻消散,舉起袖子聞了片刻才說:“六娘的鼻子果真是好,連我喝了幾盞都知道。不過咱們二郎人緣真是不錯,來的同窗都是蘇州城大族家的子嗣,往日很少能看到這些少年郎聚在一起。”他急忙轉開話題。
許諾正在飲茶,並未回話。許平啓人緣不是真的好,她剛纔觀察了會,發現這些少年除了葉清臣是真的和他相處的好,其餘的並不是至交好友,甚至只是點頭之交。
這些人前來,不過是給未來的工部郎中許谷誠一個面子,也順帶搭點關係。
同樣的茶,同樣的水,經過葉清臣的手後更顯清香,許諾飲罷點頭稱讚,不由琢磨自己的茶藝什麼時候能達到這樣的水準。
許谷誠臨行前每日都有人相約,在許家用午膳的次數屈指可數。他書房的書前幾日已經運往北邊,走時只需帶些換洗的衣物,許平啓帶的東西也不多,除了半車書,其餘的東西半車也不到。
故此一番收整下來他們的行李十分輕便。統共只有四輛馬車。
呂氏和張家請的媒人商協好後一直在準備許谷誠父子路上的吃用,路上帶着的小廝她都親自囑咐了一番,到今日已經全部準備妥當。
兩天時間轉眼就過去了。
馬車巳時出發,許谷誠卯時已經穿戴整齊,在院中練了一套拳後渾身是汗地進屋,便見呂氏披着衣服坐在薄被中。
呂氏烏黑漆亮的頭髮披散在背上,藕臂從髮絲中穿出。露在外面。看到許谷誠眼睛立刻彎了起來。笑吟吟地說:“老爺,今日要出行,不要累着了。”
“多年的習慣。改不了了,再說一套拳也不累。”許谷誠說着話脫去外衣,便進了淨房沖洗,待他出來時呂氏已穿戴好了。正坐在鏡前塗胭脂。
許谷誠隨意地擦了擦頭髮,過去將下巴抵在呂氏肩上。不捨道說:“晚娘,這麼多年來,你我還不曾分離過這樣久。”
呂氏握住許谷誠的手,輕聲道:“不過是兩個月的功夫。算不得分離。”如果許谷誠獨自上京赴任,一年才回來一次,那才叫分離。
“嗯。你能這樣想最好。家裏的事就交給你了,六娘如今很懂事無需爲她費心。但四娘你得看着點,讓她好好備嫁。大房三房那邊,也都要勞累你了。”許谷誠手臂環住呂氏,溫潤沉穩的聲音從嘴中吐出。
呂氏輕笑一聲,靠在許谷誠懷裏,微微擡頭看着他:“老爺不是將夙夜留在蘇州了嗎?有他在,我有什麼可勞累的?”
“我許某人的夫人真是厲害,這都發現了……”他並沒有把夙夜留在蘇州的事情告訴呂氏。
許谷誠手臂環的更緊,似乎放開便沒有再抱住的機會。
屋外,許諾和許平啓二人大眼瞪小眼地站着,父母在屋裏膩歪,他們實在不適合在這會進去。
李嬤嬤也很尷尬,一時間不知該怎麼說。
最終還是許諾招了招手,讓許平啓隨她先出去。
“路上發生了什麼記得寫信告訴我。”許諾開門見山就說了這句話,許谷誠如果寫信肯定是報喜不報憂,她雖然改變不了什麼,但知道情況總比不知道的好。
“好,母親這邊有什麼事,你也寫信告訴我。”許平啓點頭,面上神色極淡,但眼中透露着認真,顯然是早已有了這樣的打算,如今不過是按計劃說出來。
“你路上小心,無論遇到什麼人什麼事,都多留個心眼,緊跟着爹爹。”許諾知道許平啓沒有習武,如果真有點什麼事,跟着許谷誠最安全。
“我心眼還算多,至少比六姐你多些,你費心了。”許平啓手指不經意地挑了一下腰上墜着的玉,眼睛向下看去。
這大哥給他的,不久就能和大哥相見了,大哥倒真是該多個心眼才好。
想到自己的兄長,許平啓嘴角不由露出一抹笑意。
許諾皺眉,腹誹道你心眼多?我心裏都是眼,竟然敢跟我說你心眼多?
當然她沒有把心裏話說出來,而是鼓勵地拍了拍許平啓的肩膀,意思是讓他加油,沒想到才拍了一下就被躲了開去。
“男女授受不親。”許平啓面無表情道。
這小子不就去個汴京嗎?這麼快就要和她劃清界限了?
之前來她屋裏借茶借水,怎麼不講究男女授受不親了呢?
巳時,許家一衆人都出了垂huā門,在大門外送別許谷誠父子。
一家人都穿的格外喜氣,張氏上穿梅huā紋短襦,下着縷金跳線紗裙,臉上的笑意根本止不住,一會拉着這個說會話,一會拉着那個笑會,半刻也停不下來。
丁氏和鍾氏打扮的也很端莊得體,顯然是費了一番功夫,許家的幾位郎君娘子站在一處更是惹人眼球,除了穿着鮮豔,相貌都是沒得挑。
將好相貌遺傳下來的許老太爺咳嗽一聲,對着許平啓道:“二郎,這是你懂事後第一次出遠門,一路所見所聞都是你學習的機會,要謹言慎行,莫要失了禮節。待到了汴京先跟着西席學一兩年,再去應天書院也不遲。”
這一路上定會有很多有身份的人招待許谷誠,許平啓又隨在許谷誠左右,他的言行舉止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許家的教養。
“孫兒謹遵祖父教誨。”許平啓恭恭敬敬地躬身施禮。
另一邊張氏在許谷誠身旁唸叨着。說什麼一個人出門在外不已,說的丁氏和鍾氏都開始抹眼淚。
終於,幾個人不再流淚,許谷誠才帶着許平啓上了馬車,合上車簾時,他的目光一直停在呂氏身上,俊朗儒雅的面孔上浮現淡淡笑意。
馬車漸行漸遠。直到拐彎什麼也看不到後。許家一羣人才回去。
許諾回到屋裏就大字型躺着不再動了。
許谷誠走後,許家沒人可以教她練字,她最近正學到火候上。小小的改變,都會影響最終的效果,或許會讓之前近半年的努力白費。
許諾正愁怎麼辦時,李嬤嬤突然過來:“六娘子。阿郎走前留了這個給您。”
說着話將一冊書遞給許諾。
許諾接過一看,心中有些感動。
父親竟然親自寫了一冊字帖給她。他最近這麼忙,竟然會爲了她抽出時間寫字帖,而且知道她如今最需要的便是這個。
真正關心一個人的時候,才會知道對方最需要的是什麼。才會用時間去爲對方做些什麼。
“謝謝嬤嬤。”許諾高興地爬到書案旁邊,將字帖擺上去,急忙叫了春棠過來研磨。另讓七月去耳房多拿些宣紙過來。
許谷誠的馬車八月六日便到了汴京,許家這邊正巧在中秋收到了他報平安的信。
八月間。十里桂huā香,肥而不膩的桂huā鴨讓許諾吃的很是盡興,月餅更是從八月十日開始每天就吃個不停,每個餡的都要嘗上一遍。幾日下來,手臂都不似過去那般纖細,呂氏發現了,不再往茗槿閣送吃食。
中秋過後,繡娘收到了胡靈的信,胡靈的信每次都不短,所以她直接靠在被子上,拿起一塊月餅邊吃邊看。
“我以爲你會隨着你父親一同來汴京,酒宴都給你準備好了,沒想到撲了個空。不過是日頭曬些,你怎麼就不來了呢?你可不是這樣嬌弱的人。許二郎小你三歲都來了,你爲何不來?”
胡靈對許諾因爲天氣熱原因而沒有啓程的事情十分不解,許諾看着信中重複的爲何不來,似乎能想象到她跑到許家沒找到人時氣急敗壞的模樣。
“二師兄和我家前幾日退了親事,雖說是好事,但之後一堆人上門提親,讓我好生頭疼。這些人家的子嗣樣貌一個不如一個,連二師兄也不如,我又怎麼會答應。”
“昨日見到了大師兄,還是那麼好看,不對,似乎比過去更好看了些。晚上仔細想了會,覺得是朱郎君長的更好些,那雙眼真是好看。”許諾默默吐槽,朱商那雙眼整日眯在一起,胡靈是從哪裏看出來好看的?
“我先前給朱郎君的東西,你怎麼給他說的?竟然讓大師兄給我送了回來,不過他附註讓我去不同的店將不同的首飾當賣出去,我照着做了一遍,果然大賺一筆。”
朱商當日只看了一遍就估出一堆首飾的價錢,許諾對胡靈會大賺一筆的事毫不意外。
“聽聞你母親被許倩那家夥的生母毒了?是那個紀玄給治好的?他倒是個有才的,但是爲什麼要走科舉仕途呢?而且,你父親竟然將應天書院的名額給了他,而沒給許二郎!”
許諾不知胡靈是從哪裏得知母親的傷和杜姨娘有關,家醜不可外揚,蘇州知道這件事的人也不多。她倒是真不知道父親是爲了報答紀玄,才讓許平啓推遲進入應天書院學習。
胡靈信裏最後一句是:“給你看看我一個月來的成果,雖然不好看,但也算是送你的禮物。”
許諾放下信紙從信封裏取出手帕,白淨的帕子上繡着一朵半開的粉色牡丹,huā蕊下還有兩片嫩葉,雖然達不到活靈活現,但形態都很標準。手帕的另一邊用銀線繡着三個小小的字:胡靈贈。
竟然,已經可以入眼了!
真是一個月嗎?
胡靈可比她爺們多了,拿起針來倒是比她順手的多!
不可能吧!
許諾心中亂成一團麻,難不成她真的缺少什麼基因所以女工才會這麼差嗎?
她最近專心練字,許谷誠寫的那本字帖已經臨摹了很多遍,回信的時候字跡明顯比胡靈的好了許多,但是她沒有絲毫的開心。
寫到最後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虛心求教,寫下一行字:你女工是怎麼學的?
幾日後,汴京。
一間酒樓雅間裏,一身男裝的胡靈拿着信拍着腿笑個不停:“肖四,六娘女工果然沒進步,我該怎麼指點她?”
胡靈對面坐着身着玄衣的肖遠,他伸手將信紙拿過來,快速看了一遍,沒有任何猶豫就疊起來裝入懷中。
胡靈不小心透露了她讓肖胡兩家退親的辦法是許諾教的,他就“建議”胡靈送信時順便送去一塊手帕。
不過許諾的反應倒真是讓他吃驚,不是憤怒或是死不承認,而是直白地請教。
看來她真的很重視這個問題,不然在京城給她找個懂得溝通教授的繡娘,待她十月份來的時候就可以直接學了。
胡靈根本沒有留意信紙被肖遠拿走,只是不停地笑。
許家汴京的宅子裏,許谷誠也收到了許諾的信,看到她頗有長進的字,不由會心的笑了。
“文常兄,怎笑得這樣開心?”呂夷簡身着官袍,笑着進來。
呂夷簡,年三十四,表字坦夫,先任刑部郎中權知開封府,是呂氏的兄長。
許谷誠考學時與呂夷簡是至交好友,這才認識了呂氏。明日便是他上任工部郎中的日子,呂夷簡從開封府衙出來直接就乘馬車過來了。
許谷誠沒有猶豫便將手中的信紙給了呂夷簡,面上笑意不減。
呂夷簡看的很快,讚歎道:“六娘的字竟然如此好,是你教的?”
“那孩子整日纏着我,讓我教她識字作畫。”許谷誠聲音溫和卻帶着少有的愉悅,六娘這一手字,比的過許多世家出身的娘子,女工不好也不會影響什麼。
許谷誠很少用這樣的口氣說自己的孩子,呂夷簡聽罷笑了一聲,問道:“她們何時來汴京?”
“定在九月二十五日,十月初就能到了。”許谷誠眼眸垂下,接過一旁小廝遞來的茶湯,緩緩飲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