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1章：街頭問心

    永興十五年。

    十月。

    渝州城滿城桂花飄香。

    渝州城外，一輛馬車緩緩而來。

    伴隨着夕陽。

    更伴隨着這滿城的桂花香……

    城門口處。

    早有着衙門的人在等着。

    見馬車抵達，渝州縣令龔求安連忙上去迎接。

    “渝州城縣令龔求安見過大人。”

    “一路奔波，大人辛苦了。”

    數日前，龔求安尋得消息，新任郡守商朝宗商大人不日將抵達渝州城，故而早早的便在這裏等着。

    至於如何能知曉這馬車之人便是自己要等的人，這倒也是簡單。

    商朝宗這一路來，並無任何的隱瞞。

    如何能不知曉？

    “倒是辛苦龔縣令了，想來縣令等了許久了吧？”

    馬車停下。

    有聲音傳來。

    馬車上緩緩走下一中年男子。

    見到這中年男子，又聽到這話，龔求安連忙搖頭：

    “大人說笑了，不過只是下官該做的事情罷了，慚愧的是，這偌大渝州城如今敢來迎接大人的，卻是不多了。”

    “看來本官入渝州城想要做的事情，鄭家也是知曉了。”

    龔求安尷尬。

    卻是沉默不好說、

    商朝宗也無再說些什麼，只是回頭，恭敬的對着車內道。

    “先生，到了渝州城了。”

    先生？

    龔求安愣了下。

    這馬車內，還有人？

    且這新任郡守還稱之爲先生？

    這是誰？

    龔求安心中震驚，想來是不得了的存在。

    只是當看清車上下來的人時候，龔求安卻是有些意外。

    並非是他想象中滿頭白發老者的樣子，反而是一個看起來頗有些年輕的男子。

    男子約莫三十來許。

    在男子身邊，還有着一個小丫頭存在。

    她正一臉好奇的在四處觀望着……

    好像對一切都格外興趣一樣。

    “渝州城啊，可是很久沒回來了……”

    陳落目光望去。

    渝州城，還是昔日的渝州城。

    數百年來依舊沒變。

    只是那城牆上的一磚一瓦，卻充滿了歲月的歷史感。

    空氣中充斥着揮之不去的桂花香。

    一如既往。

    也將一如此今。

    他回頭……

    看向了商朝宗：“大人，這一路而來的叨擾，感激不盡…今日卻是要此別過了。”

    商朝宗搖頭。

    “先生斷不可這般說。”

    若是在認識之時，商朝宗還真以爲這一路上過來，必然是自己照拂這陳小弟了。

    可等出了筠州城，商朝宗才知曉自己究竟是得有多幸運才能遇得這人……

    非是他照拂。

    反而是這陳落一路護佑自己入的這渝州城了。

    想起這將近一年的遭遇……

    商朝宗算是第一次知曉了何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起初一切還好。

    出了筠州地界，前往南山渡口。

    乘舟而下。

    倒也是還算平靜。

    只是偶爾也有些不起眼的妖邪於江上作亂，但終在他的浩然真氣下歸於平靜！

    直到……江中有蛟！

    蛟爲妖王！

    興風作浪，攪動得烏雲密佈。

    那一葉輕舟於風中搖曳，任由他浩然真氣如何，終是如一葉浮萍一般，莫說是能攔得住那蛟龍了，恐是連人家的鼻息也無法抵擋！

    然而便是在此時。

    舟內有聲音傳出。

    不過淡淡的一個字，可便是這一個字，令他這輩子再也無法忘卻。

    他說：“斬！”

    於是……

    江海之中浪花匯聚，化爲了一柄劍。

    劍落。

    蛟龍一分爲二。

    落入江中。

    雲州境界。

    偶遇仙人大戰……

    天地被遮蔽。

    大雨傾盆不見青山。

    又誤入仙人神通，目光所及皆爲黑暗。

    他於天地間，取得明火，照耀了這一方天地，使前途不受困阻。

    種種神通。

    種種手段。

    至此之後，商朝宗便再也不敢稱陳落爲兄了……

    後來。

    他更見有人化爲長虹，落入陳落面前。

    一身紅色飛魚服。

    手持繡春刀。

    見陳落，行禮……

    恭敬無比。

    來人爲皇甫遙。

    爲錦衣衛指揮使…

    更爲天下修士之領袖，號六大尊者。

    至此，商朝宗便稱陳落爲先生了……

    “只是，不知道先生這入渝州，可要前往何處？”

    陳落想了下。

    搖頭：“尚且不知。”

    他有院子……

    只是今時今日。

    那院子尚且可否去，也不好說了……

    “若是如此，先生可去我院中居住？”

    商朝宗請陳落。

    陳落笑道：“尚且看看再說，許久不曾回來，也願在這渝州城見見，若是有緣，或許也少不得再去叨擾！”

    商朝宗不好強求。

    陳落告別。

    低頭對着小白道：

    “走吧，入城看看，我記得，你不曾來過渝州城？”

    “來過吧？”

    小白道：“但好像是在化形前了……”

    “那也是許久了。”

    “嗯吶！”

    小白問道：“陳落，我們去哪裏？”

    “走走，見見，聽聽，也知曉些事情吧！”

    “好吧。”

    小白不再問，反正跟着陳落便對了。

    至於做什麼其實也不重要的。

    “商大人，那先生是？”

    龔求安問着。

    商朝宗搖頭：“龔縣令莫要問了……”

    他是誰？

    商朝宗心中其實若有猜測，只是最後是否，便也無法確定了。

    不過……

    “渝州鄭家啊！”

    “或許不久後，這渝州就再無鄭家可說了！”

    龔求安不解。

    不過不問。

    商郡守爲渝州城回來，想來這一切早有準備才是。

    且……

    若是渝州鄭家真能受到牽制，這對渝州來說，卻是好事一件了。

    商朝宗也好。

    龔求安也好。

    皆是渝州城好官……

    當然，如他們這種官在渝州城，向來是混得不怎麼好的，且也可說是狼狽的。

    陳落他們入渝州城的時候，入的是東門。

    他帶着小白繞了一圈西門。

    西門城門不遠處…有一茶攤。

    正巧便在入了城門不遠，格外明顯……

    昔日第一次入的渝州城，陳落便於這裏進來，在這裏，他喝了第一杯茶，也見到了鄭和。

    兩百年前陳落離開渝州城……

    臨走前。

    喝的最後一杯茶，也是這裏的茶。

    陳落而來……

    茶攤的老闆便迎了上來。

    老闆年齡不是很大，三十來許吧…不過看起來倒是比陳落年齡大了一些了。

    “公子喝茶？”

    “來一壺、”

    “可要茶點？”

    “來些桂花糕。”

    “公子不是第一次來渝州城的吧？”

    “怎麼看出來的？”

    “渝州城最好的便是桂花糕了，這若不是熟悉的人，進來可不會點這個的，多是一些茴香花生什麼的，如公子這般一點便是桂花糕的，可少！”

    陳落笑了起來：“老闆倒是好眼力，昔日曾來過渝州城，有故人說，這桂花糕不錯，是好，於是就記得了！”

    “渝州的桂花糕的確是好，尤其如今，滿城桂香，更是極好的。”

    “算是來得正是時候了！”

    “自是的！”

    老闆笑呵呵的……

    上了茶。

    端上了茶點。

    卻又上了一小碟的茴香花生米。

    “老闆……這花生？”

    陳落問着。

    他們並無點這花生的。

    “送給先生的，如今黃昏，不久也該收攤了……這茶攤有個不成文的規定，第一個客戶和最後一個客戶，都會送些東西的。”

    “這規定？”

    “剛想的……”

    陳落笑了。

    老闆也笑了起來。

    這老闆，是一個有意思的人……

    於是，陳落邀請老闆一起聊天。

    老闆想着，也不客氣，便坐了下來，和陳落聊了許多。

    陳落也知曉老闆姓石……

    名：萬里！

    名字不錯……

    小白是不管陳落和這老闆的，她忙着吃桂花糕還有花生…

    吃得一臉。

    陳落揉着她的腦袋。

    “這孩子，有吃的可是一點形象都沒了。”

    “正常，我家孩子小些時候也是這般樣子的……”

    “閨女？”

    “嗯。”

    “幾歲了……”

    “十五了！”

    “那可是可以嫁人了。”

    “已說好婚事了，正等着選着日子呢。”

    石萬里道：“公子這孩子還小，可若是過個幾年要嫁人了，公子可便要傷心了。”

    “嫁人？”

    小白擡頭。

    有些好奇了起來：“誰要嫁人了？我是不是又能有紅包了？”

    陳落輕輕拍了下她的額頭：“吃你的，莫要亂問。”

    只是若是這小白嫁人……

    陳落想，那自己可能會哭吧。

    誰又說得準呢？

    陳落和老闆聊了許多……或是已經空閒了，老闆也便樂得高興、

    於是，陳落也問了一些事情。

    或是無意問起的。

    或是老闆自己說的。

    比如這攤位昔日爲鄭家人的，今日怎麼成了他的了？

    後才知道。

    這很久之前，這鄭家早就不做這些小本生意了。

    他指着不遠處的那些酒樓客棧。

    “那才是鄭家的……他們啊，可是渝州城的紳貴的，這些小買賣可看不上了。”

    石萬里說着。

    這話裏話外，似乎還有些想說。

    可終究還是沒說出來。

    陳落也沒多問……

    有些話，他沒說，自己卻是聽得到的……

    佛門六神通。

    總有一神通，只需願意，這凡人心中所想，皆能知曉的。

    兩百年時間…

    當真能改變很多東西的。

    邁步。

    告辭。

    陳落不急……

    於街頭行走。

    不疾不緩。

    有聲入耳……

    或是心中所想，或是背地議論，皆有。

    陳落慢慢聽。

    慢慢捋。

    心中便越感嘆……

    不過區區兩百年的時間，這人生之事，人心所變，當真是無法揣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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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