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此間有仙

    沒人來送她。

    顧念好似也沒那麼在意，靠着車窗眯眼昏睡，忽然，迷迷糊糊間，車簾被掀開，她猛地驚醒。

    一襲青衣道袍，纖塵不染的道士打扮的老道走進來。老道五官方正，不苟言笑，肌膚微微泛黃。

    老道看似風塵僕僕，不過舉手投足間隱有一股出塵的飄逸，加之神態抖擻，雍容雅步，無形中散發着高人的風度。

    “你便是顧念？”

    老道問了句，聲音飽滿，顧念“嗯”了聲。

    “不驕不躁，性格沉穩，倒是個好苗子，只可惜是個女兒身。”老道語氣淡淡。

    聞言，顧念默然。

    縱然對方話語令人不適，卻無可反駁，她體弱，修不得武，也怪不得別人。

    顧念拱手行禮：“向先生請教。”

    “你父親喚我一聲師尊，輩分上來說，理應喚我一聲師祖。”老道卻又搖頭：“不過太嶽門不興這些，只需喚我王長老便可。”

    “見過王長老。”

    “嗯，且行吧。”王長老頷首，向趕車的馬伕開口道。

    馬車緩緩而行，向城外駛去，此時不過卯時，街道空曠寂靜，彷彿被遺棄一般，有薄霧迷繚，低矮的土木屋舍若隱若現。

    她在這裏生活了十載，談不上足不出戶，對這一切再熟悉不過。兩旁的茶館客棧門房緊閉，小攤小巷毫無人跡。

    離開清河縣後，路變得顛簸起來。

    馬車裏陷入短暫的安靜，王長老將手中的佛塵搭在手腕上，閉目端坐，顧念也靠在車窗旁，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

    離開城區後，視野豁然開闊起來，遠處延綿的羣山青蔥點綴，倒是宜人。

    七月的天色，哪怕清晨都是清透的，不多時山巒上泛起紅雲，空氣平滑地進入胸腔，呼吸中帶着餘溫。

    一路上，王長老說起了有關太嶽門的往事，讓她對太嶽門有了一個大概瞭解。

    這個世界尚武風氣極盛。

    太嶽門起於亂世，當年呂國皇權動盪，以致治下各地戰火四起，匪患叢生，不少百姓流離失所。

    有武道宗師不忍，於太嶽山立勢，專門清剿周遭爲禍百姓的賊寇，收留流民，傳下武學，以求得個自保安身。

    後來勢力逐漸擴大，才有了如今的太嶽門。

    後來武皇帝成功在衆多皇子中脫穎而出，登上皇位，靠着極強的手段鎮壓八方，斬了不少禍亂朝綱的人，亂世才被終結。

    自此，天下太平，太嶽門避世不出。

    可亂世雖去，卻依舊有不少人不願避世，想靠着一身武學成就一番功業，於是紛紛下山爲官，這也導致太嶽門中人丁稀少。

    掌門爲了防止太嶽門徹底落寞，於是建立門規，用以約束門下的弟子長老。

    其中有一條便是：闖陣入世，子嗣爲質。

    要下山，需闖陣，只有闖過大陣，才有資格離開太嶽門。入世之後，需將後世子嗣交由太嶽門一人。

    闖陣極難，這些年有不少弟子闖陣，無一列外全部成了陣下鬼，近幾十年來，僅有十數人闖陣成功，顧琮便是其一。

    當然，像太嶽門這種江湖門派不止一個，光是南州便還有六大門派，與太嶽門喚作“南州七雄”。

    不過，由於太嶽門避世不出，相較於其他六派，實力已然不及。爲保門派延續，門派長老開始四處尋找入世的弟子，將其子嗣帶回門派。

    王長老的話似乎很多，顧念大多數也只是在聽。

    馬車搖搖晃晃一日，終於到了一處驛站。

    此時，滾燙的火球滾落到西山背後去了，映照最後的餘暉，山沿上飄着淡淡的雲，湛藍與火紅色兩色在天空交相呼應，完美糅合。

    驛站裏，顧念正與王長老同桌吃着有些粗糙的飯食。一日的路程下來，她確實有些餓了，口中的飯食也顯得合胃口些。

    “會想家嗎？”

    顧念正吃着飯，王長老冷不丁點問了句，她下意識想搖搖頭，又覺不對，愣了半響，道了句：

    “或許想吧。”

    “你這娃娃，倒是有趣。”

    王長老笑了笑，繼續道：“想家難免，尚能理解，若是日後在門派中建了功，學有所成，可以回家探望一番。”

    “多謝王長老。”

    “不必謝我。”

    王長老似乎又想起什麼，嘆道：“你父親自幼於門中長大，根骨極佳，實爲武道奇才，若是這些年還在門中，怕是地位早已超過我了。只可惜種種原因，他不得不離開，一身武學也止步於二重之境，再無望武道巔峯。”

    說到這裏，他頓了須臾。

    “太嶽門作爲江湖門派，這些年逐漸隱世，不入凡俗，導致人丁稀少，爲求發展，門中尚有規矩，如你父親這般離開太嶽門之人，需將後世子嗣中的一人交由門派。”

    “我此次下山，便是爲了門中任務，畢竟當初是我力保你父親離開的，有些事需要我親自出面。”

    “不過，我本意是讓你父親隨我回去，只可惜你父親太過看重凡俗權貴，不肯隨同，我退而求次讓你哥顧武與我同行，最後你父親卻讓你跟我回山。”

    王長老微微一嘆。

    “你可曾恨過你父親？”王長老又莫名其妙的問了句。

    “王長老爲何如此問？”顧念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王長老捋了捋鬍鬚：“顧家畢竟是清河縣最大的世家，在清河縣有權有勢，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他想讓後代過的安逸也能理解，可惜他錯就錯在，以爲太嶽門還只是曾經的江湖門派。”

    顧念默默聽着，她聽出了對方話裏的意思，只是有些不解：“還請王長老明示。”

    王長老四下看了眼，驟然壓低聲音：“太嶽門早已不是當年的江湖門派，而是一個修仙門派！”

    顧念瞪大眼睛。

    只見他冷嘲一聲：“此次下山，本來是想給你父親送個福緣，只可惜他貪戀那點權勢，不願跟我回山。”

    “凡俗權貴有什麼好的，哪能跟入道長生比，真是可笑！”

    顧念心臟慢了一拍。

    若是以前，有人跟她說這世上有仙，她自然不信，因爲在清河縣十載光陰，她從未見過仙人。

    可如今聽到王長老的話，她心中竟然信了幾分。

    她本以爲此去太嶽門，就如影視劇裏那般，是個打打殺殺的江湖門派，沒想到居然是修仙。

    她眺遠望向遠處的山巒，心中暗道：“看來這個尚武的世界，即將顛覆自己的認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