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通行羅漢、和澤老祖

    摩尼國，中央之地。

    宏偉莊嚴的摩尼寺坐落於此，佔地足有數百裏之廣，儼然是一座大型城池。

    數十萬的僧人、沙彌，晨鐘暮鼓、誦唸佛經；數以萬計的佛門修士，駕馭遁光來來往往，一派佛門聖地之景。

    四萬八千寺的佛法源頭，地上佛國的國號來源，當之無愧的萬僧祖地。

    “唵嘛呢叭咪吽……”

    沉悶的誦咒唸經聲響徹四野，引得雲天震盪，淡金色的毫光直衝鬥牛之間，映照出一片片的金色祥雲。

    那金色的祥雲之間，隱有無數的佛門密咒浮沉不定、上下飛舞，遍灑出宛若薄薄輕紗一般的迷濛光澤、如春雨一般的浸染而下。

    無論凡夫俗子、還是法力高強的修士，來到這金色祥雲之下、進入摩尼寺內，都能陡然感到內心平靜了許多，似乎獲得了永久的喜樂安定。

    而在摩尼寺的深處：

    一座氣象萬千的恢弘殿宇，坐落在幽靜無人的院落中。

    殿宇內，是佔地數十丈的寬闊玉璧，上面赫然是整個摩尼國的地圖，山川河流歷歷在目、城池佛寺星羅棋佈。

    整幅地圖上，肉眼可見的瀰漫着金光和黑氣，二者相互糾纏、起伏不定，時而金光高漲、黑氣黯淡，時而黑氣奔涌、金光低迷。

    放眼望去：

    整個摩尼國、縱橫十幾萬裏的疆域上，金光和黑氣時時刻刻都處於變化之中，似乎永遠都維持着對立和平衡的狀態。

    “呼、呼……”

    悠長如龍吟的呼吸聲，迴盪在空寂殿堂中，像是垂暮之年的乾枯老樹在嘆息。

    一名面白無須、卻有長長白眉的老僧，盤膝坐在巨大的玉璧之前，望着金光和黑氣的糾纏，雙眸有若深潭。

    “……師父。”

    腳步聲由遠及近的傳來，真慧拜倒在殿門口，小聲道：

    “鎮守冥澤魔穴的天霜道人，剛剛通過神遊陣法傳訊，說是要暫時外出幾年、請求寺中派遣人手代替他。”

    “我知道了。”

    老僧緩緩開口，聲音沙啞乾澀：

    “持我法令，去找你真量師兄，讓他去代替天霜道人、暫時坐鎮冥澤魔穴。”

    “是。”

    真慧恭敬一禮後，才起身快步離開了殿宇。

    大覺殿，在摩尼寺十二殿中排名第一，專門負責監察天下魔穴和地濁之氣，權勢之大、地位之高，隱隱還在摩尼寺方丈之上。

    歷代得以執掌大覺殿的金身羅漢，往往也是那幾位大阿羅漢最看重的繼承者，這一代也不例外。

    只是時過境遷：

    通行羅漢執掌大覺殿，已有三甲子之期，卻遲遲未能成就大阿羅漢的境界，眼看着壽歲已過五百、在摩尼寺內也難免生出許多非議。

    而對這一切，身處漩渦中心的通行羅漢心中一清二楚，但他並不在乎、只是望着寬闊廣大的玉璧地圖，時常默默嘆息。

    “噠、噠、噠……”

    真慧走後沒多久，又傳來了一道沉穩有力的腳步聲。

    通行從腳步聲中，似乎就判斷出了來人的身份，眉頭微不可查的皺了一下，忽的開口道：

    “通元師弟，你來了。”

    “是不是那幾位師叔祖、太師叔祖，又有什麼交代？”

    “對。”

    一身錦紅玄金袈裟的摩尼寺現任方丈、通元羅漢嘆息一聲，雙手合十，低聲道：

    “廣明太師叔祖，讓我轉告給師兄你一句話。”

    “他說，若伱遲遲不願開悟、放下心結，那就只能讓出大覺殿、卸任執殿羅漢之職，給後輩挪出上進之路。”

    “他最多隻會再給你二十年的時間。”

    “……”

    通行羅漢的眼瞼低垂，沉默了一會，才緩緩道：

    “你們真的以爲……這是一條上進之路？”

    “我不知道。”

    通元方丈坦然道：

    “我早就沒有了成就大阿羅漢的希望，受命統管摩尼寺的諸事雜物，多年來一直兢兢業業、也熄了上進之心。”

    “但歷代的大阿羅漢，幾乎都是在這個位置上開悟成就的，如今盯着這個位置的，可遠遠不止一兩位師兄弟……”

    通行羅漢淡然一笑，緩緩道：

    “既然他們這麼想要，那我直接讓出來就是。”

    說話之間，他就要起身離開蒲團、沒有半點猶豫，就像是早就等着這一天的到來。

    “且慢！”

    通元方丈制止了他，搖搖頭道：

    “師兄何必急躁？”

    “太師叔祖既然發了話，那二十年就是二十年。”

    “這二十年的期限未滿，那你就不能讓；就算你讓了出來，也沒人敢佔。”

    通行羅漢聞言，又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搖頭道：

    “他們不該再對我抱有希望的。”

    “爲什麼不？”

    通元方丈的聲音低沉：

    “三甲子前，師兄你就有資格成就大阿羅漢，卻一直拖到現在。”

    “我一直就想不明白，你爲什麼非要糾結這些無足輕重的小事，遲遲不願開悟、上進……”

    “小事？！”

    通行羅漢聞言，猛的打斷了他的話，聲調擡高了幾分：

    “衆生福祉，怎會是小事？”

    通元方丈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先有佛、而後有衆生。”

    “你不先成佛，哪來的資格普度衆生？師兄難道還看不明白？！”

    “……”

    通行羅漢的麪皮抽動了一下，深呼一口氣、又緩緩吐出，用沙啞的聲音道：

    “你走吧。”

    通元方丈轉身便走，身上的玄金袈裟在陽光下分外耀目，聲音遠遠傳來、透出一絲淡漠：

    “師兄請記住，你還有二十年。”

    …………

    一晃眼，三個月過去。

    這一日，張耀正坐在長樂宮的封魔殿中，盤膝閉目、一心三用：

    一縷神念駕馭法力，源源不斷的消磨魔氣；一縷神念投入神遊法陣中，和各地的金丹修士、金身羅漢閒聊交流。

    而大部分的心神精力，都用來參悟和修煉‘天風無形體’的神通，力爭早日將進度推至圓滿。

    “嗯？”

    忽然間，張耀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睜開雙眼。

    “哪位道友來訪？”

    話音剛落，一道豪邁笑聲從外間傳來：

    “哈哈哈……清虛道友，是我。”

    張耀聞言，頓時就從聲音中判斷出了來人身份，露出一絲笑容：

    “原來是‘和澤’道友，快快請進。”

    他說着，便起身從蒲團上離開、前往長樂宮外迎接。

    長樂宮外：

    一位玄袍大袖，高冠博帶的中年道人，立身在宮門之前，山風吹拂的他衣袍下襬獵獵作響。

    他的面容微黑，頷下留着三縷長鬚，周身的氣息淵深似海、又像是一輪無形的漩渦，在不停的攪動。

    “和澤道友，你我也終於見面了。”

    張耀上前相迎，打量着中年道人的身形，不禁嘖嘖稱奇道：

    “和澤道友的技藝，真是巧奪天工、精妙絕倫！”

    “以我的神念和洞察力，竟然都沒能看出道友的這具傀儡之身有什麼破綻，天衣無縫啊！”

    不錯，面前的金丹修士‘和澤老祖’，其實是傀儡之身。

    在摩尼國的衆多外來金丹修士中，大部分都是金丹初期、中期，金丹後期的只有兩位，分別是‘和澤老祖’、‘白玉娘娘’。

    坐鎮蟠龍山的和澤老祖，據說是來自天洲九府之一的東塱府、且精通極其罕見的傀儡術，對外出售的傀儡完全能當成分身、幾乎可以做到以假亂真的效果。

    而且值得一提的是：

    這位和澤老祖，是衆多外來修士中在摩尼國待的時間最長的一位、據說待了快一百五十年了。

    每一位外來的金丹修士，基本都會在和澤老祖的手中訂購一尊化身傀儡，用來維持自己平日的出行所需，衆多金丹修士間的法會舉辦也是依託於傀儡化身。

    “哈哈哈……清虛道友謬讚了。”

    和澤老祖撫須一笑，開口道：

    “你先前向我訂購的傀儡化身，我耗費了三月時間，終於是煉製成功了，今天就是來給你送貨上門的。”

    “要不你先驗收一番，確認沒有問題之後，咱們再談談別的事？”

    “別的事？”

    張耀神色微動，心中頓時明白過來——

    這位和澤老祖今日上門拜訪，似乎不光是送化身傀儡，而是還有別的事要找他。

    “行，那就照道友的意思辦。”

    張耀點頭答應下來，側身伸手道：

    “道友請，咱們進去再談。”

    很快，兩人進入前殿之後，分了賓主落座，和澤老祖便放出了帶來的傀儡化身。

    只見得他拂袖一揮，殿中頓時多出了一尊栩栩如生的人像，和張耀的容貌體徵本尊幾乎一模一樣、肉眼完全分辨不出來。

    “嘖嘖嘖，真是不得了……”

    張耀嘖嘖稱奇，動用神念仔細探查之後，才發現了不少細節上的差異，能證明這是一尊傀儡、而並非真人。

    不過這是未曾煉化的狀態，如果用法力和神念煉化之後，那單純的神念就很難察覺了，除非有特殊的驗證手段、或者直接動手才能分辨出來。

    張耀探出一縷神念，深入了化身傀儡的核心之中，煉化了中樞源泉。

    “嗡！”

    剎那間，傀儡化身猛然一動、雙目睜開，和張耀四目相對。

    張耀念頭一動，嘗試着操縱這一具傀儡之身，發現和真身幾乎一樣的便捷順暢、如臂使指，完全感覺不到絲毫阻礙。

    最神奇的是，明明是金屬鑄造的身軀、但各類感官和血肉之軀基本一致，若是換成凡人、恐怕都分不出其中的細微差別。

    唯一不同的是：

    張耀的本尊身軀極其強橫，而且法力雄渾無匹，但這具身軀的強度就很差勁、和尋常靈器差不多，大概相當於築基前中期的煉體修士。

    而且這具身軀，能夠承載的法力也是有限的，戰鬥力並不強、對金丹修士來說不過是彈指可滅的程度。

    當然了，這只是用來出行、交流用的，本身也不是戰鬥類的傀儡。

    這種傀儡的內部，也銘刻了一系列的複雜陣法，只要不是離開的太遠、超過了十萬裏範圍，那就一直能保持神念操縱。

    “如何？”

    和澤老祖撫須，露出一絲自得之色：

    “這具化身傀儡，清虛道友還滿意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