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人心

    黑騎盜的老巢其實也在伏龍山，不過伏龍山的範圍很大很長，還有不少延伸出去的山嶺和丘陵、谷地等，橫跨連接了十餘個府，周遭足有上百個縣。

    這次劫掠的目標之所以選東山縣，就在於東山縣離府城較遠，而且之前沒怎麼經歷過騷亂，防備嚴重不足。

    本來黑騎盜這次也沒打算屠城，但在攻入城中時，遭到了本地的幾個大族和縣衙的反擊，損失了一個極爲重要的後輩，負責這次行動的黑騎盜三當家的大怒，直接下令屠城，並且親自出手，擊潰了東山縣的反抗力量。

    下令屠城之後，黑騎盜似是還不解氣，又接着分出兵力殺向了城外，引得郊野一片倉皇混亂。

    屠城的消息與黑騎盜的身影幾乎同時出現在四方鄉民的視野中，恐懼很快就壓倒了對於鄉土的捲簾，鄉人們不得不攜帶着輕便的財物，扶老攜幼的背井離鄉。

    但逃亡何方卻也是個難題，大部分鄉人並不具備長途遷徙的能力，而少部分的修士和武者，雖然能夠更迅捷的離開，但卻又割捨不下親情，無法拋棄家眷獨自逃走。

    東山縣近乎三面方向都環山，只有往東和東北、東南方向能夠逃到其他縣，而其他方向的鄉村民衆就需要在黑騎盜的劫掠和攔阻下冒險了。

    雖然有些鄉村試圖反抗和討好黑騎盜，但盛怒中的黑騎盜卻好似不打算放過所有人般，只不過因爲黑騎盜人比較少，兼顧劫掠的同時，殺戮起來有些分身乏術，給了鄉人猶豫和逃跑的時間。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許深又重新下了山，然後將髮髻拆開，持劍赤足的到處宣傳他在山上的破廟裏，得到了一位從沉睡中甦醒來的龍君託夢。

    “山王慈悲渡世龍君乃是上古龍神子嗣，有大慈悲之心，有渡世救人之心，天生爲伏龍山之主，這伏龍山的名號，指的便是山王龍君。”

    山腳下的一處臨時聚集地，許深一臉崇敬的宣傳着衆人沒有聽說過的神明，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沒聽說過，最起碼在人羣中還是有幾位彷彿恍然大悟般的想了起來。

    “對對對，我好像聽我太爺爺講過，山上好像就是有一位龍君老爺。”

    “咦？我似乎也有過耳聞，不過那像是很久前的傳說了。”

    “是吧，我記得就有位龍君，要不然這山爲什麼叫伏龍山，不過有些忘了這位龍君的名號了。”

    “不是說了，就叫山王...喔，山王慈悲渡世龍君，一聽這位龍君老爺的名號，就知道是位好心的龍王爺。”

    經過人羣裏的託...啊呸，是經過人羣裏的博文多學之士的附和，越來越多的鄉人將信將疑了。

    不過聚集地裏有頭有臉的富戶和武者卻嗤之以鼻，只當又是哪兒的騙子在招搖撞騙，要不是看在許深也是個煉體武者，且頗有幾分俠名的份上，非得將他趕走不可。

    雖然也不乏質疑，但許深並不惱怒，強忍着還未痊癒的乏力，儘可能的宣傳有龍君的庇護，鄉人們就算在山上安家，也不會被妖魔襲擊。

    “雖然山上苦了些，但總好過被那些賊盜殺死，妻女被凌辱，家財被掠奪一空要好。”許深抹了把額頭的虛汗，聲音有些沙啞的勸道。

    漸漸的也有些許鄉人動心，但躊躇的人羣卻沒有人敢率先應下，許深強忍着焦急，繼續轉戰下一個聚集地，直到傍晚才結束。

    當天晚上，忽然有刺耳的雷聲響起，將本就惶惶不安的民衆吵醒，然後便有睡眼朦朧的鄉人便驚愕看到一道巨大無比的金色龍人幻影浮現在山間。

    龍人幻影好似在向聚集地的鄉人們招手般，待疑惑不安的民衆手足無措的時候，忽然又有人喊道：“那...那不就是山王慈悲渡世龍君老爺嗎？”

    然後越來越多的人也跟着喊道：“是山王龍君老爺，是龍君老爺在跟咱們招手呢？！”

    “龍君老爺在上，受小的一拜！”

    “快，快給龍君老爺磕頭，求龍君老爺救救咱們！”

    嘈雜的人羣彷彿混亂的羊羣般，有了領頭者的跪拜，便有更多的人在惶恐和迷茫中，選擇了將希望寄託給了遙不可及的神明。

    就如同粉絲與偶像般。

    山林中，田歡眼神掠過兩個瑟瑟發抖的江湖賣藝人，頗爲和藹的安撫道：“不要怕，我真的是位剛剛甦醒的龍君，只不過眼下力量還未恢復，若是你們能夠助我重得力量的話，我便封你二人爲屬神，讓你們也得長生如何？”

    這兩個江湖賣藝之人，並非煉氣修士，只是有一手祖傳的幻術，被許深重金聘來裝神弄鬼，如果是正常情況下，這手幻術也只能嚇嚇凡夫俗子，稍有見識的人便嗤之以鼻。

    不過眼下兵荒馬亂，加上還是寒冬臘月，身處野外的鄉人們已然是沒有多少分辨能力了，甚至連幾個煉體武者在人羣中都有些犯嘀咕。

    難道真的是龍君顯靈？！

    想要騙人，最重要的一點便是要順着人心騙。

    只要找準了人心弱點，便是名校博士、社會精英乃至高官也沒少被騙的團團轉，而騙人的甚至可能還是個文盲。

    而眼下淤積在山腳下的鄉人們的人心弱點，就是迫切的想要找到一處安全的避難所，能夠讓他們躲過盜匪的殺戮劫掠，也能讓他們避免妖魔鬼怪的侵襲。

    當第二天許深的身影再度出現時，鄉人們的態度就變得熱切了許多，隨後在臨近中午的時候，又一個助攻來了。

    幾個身上帶血、失神落魄的鄉人帶來了又個村莊被黑騎盜屠殺的消息。

    進山，必須進山，不進山必死，進山不一定會死，如果真的有龍君老爺庇護，或許還能在山裏安居。

    懷揣着這樣的美好願望，終於有敢於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出來了，而且很快就越來越多，許深成爲了想要進山逃生的衆人眼中的救命稻草了。

    接下來幾天，許深不斷的遊走在各個聚集地，憑藉着黑騎盜的殺戮威懾，越來越多的鄉人願意進山，而且人都是有從衆的心理，越是柔弱無力者，越是如此。

    不過也有一些人，雖然打算進山躲避，但卻並不打算跟隨許深，他們準備以家族鄉里爲羣落，自行在山裏落腳。

    許深自然沒有精力去管那些人，隨着跟從許深進山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也引起了正在好似四處打獵收割般的黑騎盜們的注意。

    不過這些前來執行殺戮命令的黑騎盜們，卻不知道自己也將成爲了殺戮的目標。

    田歡手裏的大刀已經飢渴難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