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半妖篇 第415章 塵歸塵，土歸土

    望着女子離開的身影，姜百川嘖嘖稱奇。

    “爲了提防我，竟然忍住到現在沒出手，也僅僅是帶走兩人，還真是夠謹慎的，也不知是何方道友。”

    無所謂地笑了笑，“算了算了，看來對李穆歌是真的沒有惡意……大概？怎麼說也是老朋友囑託，該幫襯還是要幫襯的。”

    目光掃過某處，像是看到了極遠處的景象。

    “這年頭的小年輕啊，這桃花運，嘖嘖嘖！這小子早晚把自己玩死。”

    隨即不再理會，一道道印訣打出，數不清的怨靈瘋狂地飛舞着，如同最後時刻的瘋狂，帶着歇斯底里的癲瘋，他們涌入戰場，將數百人團團圍住，吸食着他們的血與靈，卻任由他們徒勞地感受着自己越來越低迷的狀態，卻無從尋到緣由。

    這些怨靈還在向着周邊擴散，將一旁觀戰的人也盡數囊括其中，卻沒有一人有所察覺，做出反應。

    於是，自八方匯聚而來的血氣越來越多，它們以怨靈爲媒介，以祕境中的一切修士爲承載體，引導着這些血氣上升，再上升，匯聚到了姜百川面前。

    中年儒士低喝一聲，隨着靈力毫不隱藏地運轉，凡仙境的靈壓覆壓天地，令得狂風大作，掩蓋在無數墳堆下的陣眼被開啓，暴動的鬼氣陰森席捲，整個祕境猶如即將崩潰一般震顫了起來。

    黑甲人第一個有所察覺，他漠然擡頭，望着頭頂踏空而立的中年男子，一道引人親近的笑容掛在嘴邊，像極了心懷若谷的濟世醫師。

    “塵歸塵，土歸土，天道有輪迴，生死亦有命。”

    一道道駁雜繁瑣的陣圖亮起，陣法覆蓋所在，所有人身上的血氣都在向上浮起，鮮紅色宛若升騰鮮血的血霧濃密而妖異，在閃爍着幽藍色陣圖的照耀下鮮豔奪目。

    黑甲人發出了嘶吼，他猛然踏空而起，鬼氣透體而出，承載着他向上攀登，飛向半空中的姜百川。

    姜百川嘆息，“南離將軍，便讓我在此，將你超度往生吧。你已經很苦了，死後肉身不該受此侮辱……鬼妖，出來！”

    一聲言出法隨，無形的氣浪席捲而下，橫跨長空的音波一層壓過一層，竟令得近身的黑甲人整個人定在了半空，久久難以寸進。

    他暴露在外的面孔上露出了掙扎之色，虛幻的魂體時而被震顫出些許，但又在驚恐中拼命鑽回去，可那無形的只針對魂體的音浪越來越強，兩方拉力賽，那凝實的魂體逐漸顯露疲態。

    下方的一衆人亦在聲波的波及範圍之內，境界低的直接被震得七竅流血，殞命當場，屍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下來，血氣向天空匯聚。

    實力強悍一些的，也忍不住握住耳朵，可這音波針對的是靈魂，只能徒勞無功地掙扎，死亡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所有人都驚恐地感受着那完全不屬於宗師的靈壓，在其之下，他們甚至連擡頭覲見的資格都沒有，在靈壓之下顫抖着，驚恐着。

    恐懼如同即將破繭的蝴蝶，將堅硬的外表撕裂，要飛向安全的遠方。

    可如今的他們又何來安全之所？

    在靈魂被震出肉體的剎那，迎接他們的便是死亡。

    黑甲人發出不似人聲的嘶吼，一股股漆黑的鬼氣瀰漫，像是墨水滴入了乾淨的水中，以他爲中心，向着周圍不停擴散。

    隨着血氣的增加，陣圖越來越亮，姜百川緩步走向僵立的黑甲人，閒庭信步，踏空而行。

    他緩緩擡起了手臂，掌心凝聚一團光團，臻純的淨化之力瀰漫，那是道教的驅鬼滅魔之法。

    行至身前，姜百川猛然一掌拍出，正中黑甲人眉心，下一刻，一道一模一樣的魂體就這般被拍出。

    可那魂體不同於常理的遊魂，鬼氣陰森，雙目血紅，宛若魔鬼。

    無主的肉體向下方墜落，不再被束縛控制，奔騰的血氣宛若長河一般翻涌而出，染紅了半邊天際。

    與黑甲人幾乎一般無二的鬼妖張牙舞爪，像是在恐懼着什麼，想要重新鑽回到那具肉身之中。

    “哼！區區僞靈，只不過受了南離將軍肉身滋補，終究成不了氣候。”

    姜百川冷哼，手掌張開，一張凝實的手掌浮現，將之一把握住。

    隨着手掌逐漸用力，鬼妖的身體開始逐漸虛幻，原本與黑甲人一般無二的外表也出現了虛幻，逐漸變爲一個女子的樣貌。

    那女子一襲青衣，兩鬢有潔白的白羽裝點。

    一襲紅髮鮮豔如火，黑寶石般的眸子中寫滿了瘋狂，如實質的殺意像是要將諸天燃燒殆盡。

    “寄居南離將軍肉身多年，如今也該夠了罷。今日，我便送你超脫！”

    凡仙境濃厚的靈力橫壓而去，鬼妖女子幾乎毫無反抗的餘地，剎那之間靈體崩壞，幾近破碎。

    “咚！”

    一道身影突兀地插入戰場，一聲悶響過後，姜百川的靈力手掌分崩離析。

    中年男子明顯一怔，似乎很是不解。

    那是南離的肉身，明明尚已是無靈空殼，可此刻竟然自地面一躍而起，一拳轟碎了姜百川的靈掌，帶着幾近魂飛魄散的鬼妖女子緩緩落下。

    姜百川看着這一幕，沒有選擇出手。

    因爲一切已成定局，鬼妖的身體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一道道如同瓷器裂痕一般的裂縫幾乎遍佈了她的全身，一縷縷本源靈魄在逸散飄蕩，已是油盡燈枯。

    黑甲人轟然落地，隨後保持着單膝跪地的擁抱姿勢，不再動彈。

    彷彿像是迴光返照一般，黑甲人猩紅的眸子緩緩熄滅，紅芒退去，只剩下一片灰暗與空洞。

    徹底化作了一具屍體。

    所有人都聽到了女子的笑聲，那般的暢快，那般的癲狂，像是歇斯底里的悲痛摻雜着天地不容的迷茫，那是一個時代的悲曲，一個湮沒在歷史塵埃裏的一點繁星。

    終於伴隨着越來越低沉的輕笑，姜百川看到了女子臉頰滑落的淚珠，逸散在半空中，碎成了點點光點。

    在那冰冷而久違的懷抱中，走向消亡。

    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