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半妖篇 第372章 這因果，我替你背了

    密林之中，血跡到了此處，徹底斷絕。

    李穆歌望着一旁只剩下半個身子的王衡，以及在草廟村有過幾面之緣的墨先生的屍體，他的目光看似毫無波瀾，但眼神深處卻閃過一絲哀傷。

    “終究還是來晚了嗎……”

    握着妖刀的手緊了緊，他不再停留，再次向着草廟村全力奔跑！

    越往前，他越是能夠感受到那股燥亂的靈氣波動，很顯然前方發生過激烈的戰鬥，亦或者，戰鬥還在繼續！

    此刻不是該傷心的時候，過去無法挽回，我們只能選擇堅強地向前看。

    ……

    “轟隆隆——”

    雷聲乍響，隨之雨勢越來越大。

    起風了。

    原本壓抑的夜雨也盪漾了起來，帶着縹緲的弧度，如同一道道珠簾，在清風中左搖右晃，打着旋兒飄落下來。

    山林中“沙沙”的樹葉拍打聲一陣接着一陣，彷彿沒有盡頭。

    風像是爲這雨夜灌注了一絲生氣與動力，原本老化停擺的機器再次運作，齒輪“咔嚓咔嚓”轉動起來，帶動着滿是銅鏽的鏈條，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它像是要在壽終正寢之前再次燃燒自己的所有，即便零件摩擦出激烈的火花，主機箱有煙氣飄蕩而出，依然毅然決然，毫不氣餒。

    這極致的生命力像是要透支它的所有，在這雨夜之中，燃放出最璀璨的煙火。

    山林中，李穆歌疾步前行，長時間的奔跑趕路使得他只能間歇性地使用靈力，避免靈力消耗一空，萬里送人頭的慘劇。

    肺腔如同風箱一般起伏，粗重的呼吸昭示着他此刻已經消耗了不小的體能。

    人力終究有窮盡之時，更何況他只是個靈力比旁人要濃厚些的後天境三品修士？

    一路的疾馳，一路的擔憂，夜雨是透體的寒冷，驅散了些許肌肉的痠麻。

    “咔噠！”

    有腳步聲響起，前方突兀地出現了一個渾身鮮血，臉上有着猙獰疤痕的男子。

    李穆歌莫名覺得眼熟，彷彿在哪裏見過。

    男子也發現了迎面而來的李穆歌，似乎也很是意外，但並未多作理會，二人擦肩而過，各自走向相反的方向。

    近了。

    當李穆歌好不容易趕到草廟村時，有些不太確定，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幾乎被夷爲平地的山林之中，隱約有些許木材與磚石的痕跡，原本村口的大榕樹也已經被連根拔起了，整個樹身斷爲數截，彷彿有一柄巨大的長劍揮砍而過，七進七出，只留下一地狼藉。

    “老和尚！”李穆歌呼喊道，“老和尚你在哪兒？沒死就吱一聲！”

    沒有迴應。

    不會是……

    “這……這裏……”

    有微弱的聲音傳來。

    李穆歌循着聲音看去，望見了盤坐下地的悟明。

    他坐在一處青石下，一身本就已經很舊了的僧袍多出了數不清的劃痕和開口，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什麼新的潮流風，老和尚沒選到還挺潮的。

    可那染血的僧衣與那柄貫穿他丹海的血色長劍卻告訴李穆歌，老和尚時刻都有可能撲街。

    “咳咳！”

    悟明猛烈地咳嗽了幾聲，咳出了一地的鮮血，看得近前的李穆歌一陣揪心。

    “老和尚，你現在怎麼樣了？我……我要不先幫你把這劍給拔出來？”

    悟明搖了搖頭，“修爲被廢，再加上這一身傷，老衲活不成啦。李施主不必多想，生死有命，此乃因果使然，會到這一步，老衲咎由自取，怨不得誰。”

    他的目光哀傷，望了望四周，“只是可惜了他們，此次拼盡全力，終究還是讓那惡魔逃脫了，也不知是福還是禍……

    “這一次，草廟村中想必活下來的人不多了……李施主，若是可以，我希望你能夠去一趟蠻城，到一個叫做百草堂的藥堂，此處乃是我【荒】的一處據點，希望你能夠將今日所發生之時，盡數傳達，也算是了結了老衲的遺願——暗長生，留不得！”

    說到最後，悟明老和尚目光哀傷，可是語氣極爲堅定。

    “此人修習的乃是血煉之法，到達了此等境界，不知是殺了多少人，有多少無辜的家庭因爲他而分崩離析，白髮人送黑髮人，又子欲養而親不在，此般因由，皆因老衲而起，我如今已無力再阻攔他，只望能此等禍害，留由組織中人了卻，也算是不留遺憾了。”

    “l老和尚。”李穆歌語氣低沉，“那人，現在還剩下多少戰力？”

    “靈力消耗殆盡，身上重傷無數，若不儘快療傷，也離死不遠了。”

    李穆歌聞言，點了點頭，“這因果，我替你背了。”

    悟明一愣。

    “老和尚，我雖然在這草廟村沒待幾天，但說句實話，我是真的住出感情了的，或許這一切都與我無關，我只不過是恰好撞上而已，但是我的心情，很不爽！”李穆歌的眼角泛着紅光。

    “剛剛來的路上，我看到王衡死了，墨先生也死了……死了好多好多人，滿山林都是屍體。

    “我不知道到底死了多少人，甚至汐老伯、汐瑤他們……

    “可我曾經發過誓的，絕不會讓身邊的人受到傷害！呵，這他媽該死的世道，打臉來的還真是夠快的。

    “這一次，算是還恩，草廟村那時收留了我，村長老伯人也那麼好，還讓我白吃白喝白住那麼久，總要知恩圖報的不是？”

    少年笑了，笑得很是難過。

    “所以，之後的事情，我來吧。不必麻煩其他人了，這因果，今晚我會讓它徹底斷個乾淨！”

    悟明沉默片刻，突然笑了起來。

    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邀你入【荒】，果然時候沒錯的。李穆歌，我真想看一看，未來的你，會給這八荒帶來怎樣的變化，或許，你真的是那個能夠帶來改變的人……”

    李穆歌沒聽明白，待想要問時，方纔發現老和尚已經閉上了眼睛，嘴角帶着釋然的笑容，圓寂了。

    風雨呼嘯，在這鮮血淋漓的戰場之中，少年矗立許久，任由雨水打溼身體，帶來徹骨的冰寒。

    許久之後，李穆歌轉身朝着原路而去。

    老和尚，等着，我去取一下祭品回來。

    周身靈力運轉，一個許久未曾動用的技能被運作了起來。

    ——靈魂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