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半妖篇 第328章 悲傷是死不去的冷泉

    清明過後，春意顯得更加明顯了。

    枝頭的綠芽早已抽成了翠綠的綠葉，一人抱粗的樹幹上有些許細枝從其上冒出，幾個家丁正在爲樹枝修剪。

    耳畔是啾啾鳥鳴，金鱗鳥閃爍如金片的羽毛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而隨之緊跟着傳來的，是隱隱啜泣的哭聲。

    “老爺，您回來啦！”

    有侍女看到了院外的季隨雲，忙不迭跑了過去。

    “夫人還在哭？”沉默片刻，季隨雲詢問道。

    可這話，更多的卻是在問自己，任何一個正常人都能聽到院子傳來的哭聲。

    “是啊，夫人自老爺您出去到現在，一直沒有停過。”丫鬟趕忙回道。

    季隨雲的薄脣抿了抿，“行了，你下去吧。”

    “是，老爺。”

    侍女趕忙走遠了。

    小姐昨日出了意外，夫人的心肝兒都要碎了，她也很難過，畢竟小姐對她們這些下人真的很好，人也溫婉漂亮，可惜了……

    但她們終究只是下人，有些事情，私底下說一說尚可，但是在夫人和老爺面前卻是不能太過多嘴的。

    越是高門大戶，規矩越多，能在季家有個安生的地方，她就很知足了，外面的世道可殘酷多了，根本就不給她們這種沒法修煉的普通人一點活路。

    但願老爺能夠勸勸夫人吧，再這麼哭下去，眼睛都得哭瞎了去。

    ……

    季隨雲踏入佔地極大的庭院，無暇顧及院子旁的繁茂櫻花，一路走到一處屋子前，聽着其內傳出的陣陣啜泣聲，遲遲駐足不前。

    他在猶豫，不知該如何向她交代。

    季荷的死，是他們相同的心病。

    爲人父母，他更願意用自己的命去換小荷的命！

    可是一切已成定局，結局無法改變，過往的追憶卻差些要了他的命。

    有的時候，不是沒有向前走的希望，而是沒有向前走的勇氣。

    但是最終，關心還是戰勝了遲疑，他吱嘎一聲推開了房門，望向了抱着一柄木劍泣不成聲的美婦人。

    那劍是他給小荷削刻的，丫頭未來想要做一個快意恩仇，恣意灑脫的劍客。

    她說，等她修煉有成，就要帶着父親母親去看一看更廣闊的世界，她還說，想要有朝一日，到西洲外面去看一看。

    懂事的孩子總是惹人憐愛，特別還是個女孩子。

    小荷從未讓他們操心過，修煉很努力，讀書很努力，每天總是陽光開朗，笑容常在，似乎這個世界上永遠不會有能夠困擾她的事情。

    可就是這樣一個可愛懂事的女孩，卻死在了一場骯髒的暗殺中……

    季隨雲強壓下心頭的怒火，儘量讓臉上的表情柔和一些，他走到了婦人的身旁，緩緩蹲下，將她擁入懷中。

    “寧柔，哭吧，無論如何，我都會陪在你的身邊。”他輕聲低喃着，“但呃希望，你能夠早日振作起來，女兒，還在天上看着我們呢，做父母的，總不該在女兒面前丟臉不是？”

    “對，對……女兒如果回家看到我這個樣子，一定會擔心的吧？”肖寧柔突然止住了哭泣，顫顫巍巍想要站起，“你看看，我是不是該去換身衣服……頭髮也要梳理一下，待會兒不能在小荷面前丟臉……”

    “寧柔！”季隨風的聲音低沉，滿是痛惜，“小荷不在了，她已不在了！逃避毫無意義，我希望……”

    “不！”婦人突然尖叫了起來，“她還在！她怎麼會不在？快到傍晚了，她一定餓了，也不知道廚子準備好了晚餐沒有，小荷最愛吃蓮子粥了……不行，我得去看看，他們來做，我不放心……”

    “寧柔，不要這樣，好嗎？”堅毅的男子此刻眼角泛紅，看着妻子如此憔悴傷心的樣子，他的心裏也不好受。

    可他必須要堅強，如果他都倒下了，那麼這個家就真的要塌了。

    強忍住眼中的淚水，讓其沒有流出，季隨雲一把抱住了慌亂站起的妻子，“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小荷也絕對不會這麼不明不白地死！那些作惡的人，一定會付出代價！我想你保證，我季隨雲就算是沒了這條命，也要給小荷討一個公道！”

    肖寧柔突然再一次哭了出來，她將臉深埋入面前男子的懷中，泣不成聲，“隨雲……小荷不在了，她不在了啊！那麼乖的孩子，爲什麼，爲什麼！老天爺爲什麼就不能開開眼，她那麼善良，爲什麼啊……”

    抱着婦人的季隨雲許久沒有言語，他默默等待着肖寧柔哭夠了，哭累了，徹徹底底地將心中的傷痛哭出來。

    但這終歸是不可能了，裂開的心即便是拼湊在一起，癒合了，曾經破碎的傷口依然會留下難看的傷疤，陪伴着他們一輩子。

    悲傷是死不去的冷泉，冒出的是徹骨的冰寒冷水，堵不上，止不住。

    許久，婦人哭累了，昏睡了過去。

    季隨雲將其抱起，小心翼翼地抱到牀上，蓋上被子。

    肖寧柔的手中還緊緊地握着那柄木劍，彷彿握住的是她的命根子。

    男子就這麼站在牀頭，直至夕陽染紅了天際，飛鳥踏上了回途……

    房門外有規律的敲門聲響起，打破了房間中的寂靜。

    季隨雲默然轉身走出了房間，在門外，一個一身裹得嚴嚴實實的黑衣人單膝跪地，恭敬候在門外。

    “說。”季隨雲聲音冰冷。

    “主人，仁家有異動。”沉悶的聲音自面罩後傳來。

    “有查明緣由嗎？”

    “仁家旁支突然組織人手，似乎是要出城，但是具體是要去哪裏，暫且不知。”

    出城？這個時候爲何突然要出城？

    莫非是有什麼發現？

    還是有什麼陰謀？

    “城門有什麼消息？”季隨雲道。

    “仁家的守衛向仁家傳了一道消息，似乎是關於今日那個戴面具的神祕人的，那人在進城時，身邊跟着一個趕牛車的村民。”

    聽到這個消息，季隨雲的手掌突然緊握。

    他心中已經有個答案，仁家這是要去報仇！

    也就是說，他們已經確定了那人的身份了？

    呵，果然不是什麼好鳥！

    “召集所有暗衛，隨我，出城！”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