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日記篇 第284章 漠北的北望

    “來一來，看一看嘍！剛剛從南洲運來的好貨！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

    “客官，裏面請！您要點兒什麼？……好嘞！一盤醬牛肉，一碗三春酒！”

    “大爺～上來玩啊……”

    “哎呦！一看公子就是氣質不凡啊！今兒個來咱們春香樓，您可算是來對啦！前些時日剛剛來了批好姑娘，那水靈的，嘖嘖嘖，能讓人酥到骨子裏呢！而且還都是尚未接過客的清倌兒呢……”

    “……”

    漠北城，地處中洲最北方的城市。

    來自北洲的寒風經過十萬大山的阻隔，到了這裏，已經是清風徐徐了。

    春寒料峭，乍暖還寒。

    雖是晚春，但是城中卻已出現了綠芽。

    寒梅尚未落盡，片片殘瓣尚掛枝頭。

    這一日，一手牽龍象馬的蒙面女子走入了城，彷彿晚來的春風，婉轉半城。

    “好精緻的姑娘！”

    城門處搜檢的軍士驚歎了一聲。

    “別亂看了，沒見着那匹馬嗎？人家是軍武中人，來這漠北城想來是歇腳的。”

    一旁的軍士調侃了一句。

    “我當然知道！能從北洲過來的，那可都沒有一個簡單的！這女人看着溫婉，但定然烈得很！我可沒那個膽子去招惹。”

    “呦呵，還有你李二不敢的事情？”

    “去去去！別瞎起鬨，嫌我活的還不夠慘是不是？”

    “……”

    沒有理會這些軍士的聊侃，對於這種事情，穆芸櫻早就見怪不怪了。

    雖說如果她取出將軍令，必然能讓這些人不敢造次，但她此行本就想着平平淡淡，不去惹起風雲。

    遠離了那片沉重的土地，呼吸着中洲輕鬆的空氣，可是穆芸櫻的心中卻沒有絲毫的放鬆。

    沉甸甸的，放不下，躲不開。

    街道上各種吆喝聲不斷，看着他們臉上真切的笑容，沒有戰爭所帶來的慘重，她便知道，自己這麼些年來的努力還是有回報的。

    她走進了一家客棧，客棧名字叫北望客棧，想來，店主人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掌櫃的，一間上房。”

    “上房一天三百，不講價。”

    坐在櫃檯後的女孩噼裏啪啦地打着算盤，頭都不擡一下。

    三貫錢被輕輕放在了櫃檯上。

    許久後，也不見女孩擡起頭。

    “小姑娘？”穆芸櫻開口提醒。

    “誒？你怎麼還沒走？”江繁繁擡起頭看着眼前的女子，要知道在以前，聽到她報的價格，早就已經灰溜溜地出門了。

    她先是疑惑，可待看清了女子後，卻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好美的女人……

    即便面紗遮面，卻依然擋不住女子那一身出塵的氣質，甚至隱隱帶着上位者的威壓，她忍不住猜測，這莫不是哪家的傻千金離家出走了？

    誒呀誒呀，這是個不差錢的主兒啊！剛剛報價報低了，大失誤啊大失誤！

    “姑娘看着很面生啊，第一次來漠北城吧？”江繁繁起身去身後取鑰匙，口中隨意問道。

    “來客棧的，又哪有什麼本地的人。”穆芸櫻輕笑，“倒不是第一次來，許多年前來過一回，如今再回來看，真是一點樣子都沒變呢……哦，對了，這裏的店主人呢？我記得……”

    “參軍去啦！”江繁繁將鑰匙遞給了女子，“這是三樓天字壹號的鑰匙，姑娘拿好……前幾年北海關的人來徵兵，那時候打仗打得緊，妖族猖獗，大家都在想着搬走，我爹那人傻腦子，死倔驢一個，非要去參軍，說什麼只要把那些妖族攔在這十萬大山之外，這裏就還是一片淨土……然後就去了唄，但現在都沒回來，你說他那人，還真是夠懶的，這麼些年連封信都不給我寄一個。”

    女孩一陣輕笑，就好像是在說“我爹出個門很快就會回來”一般輕快。

    穆芸櫻沉默了一瞬，接過了鑰匙，“門外的馬，你便用些肉食摻雜着精料來喂吧，到時花銷另算。”

    說罷，便走上樓去。

    “姑娘！今日是迎春節，到了晚上，城裏會很熱鬧，姑娘可千萬不要錯過了啊！”江繁繁突然提醒了一嗓子。

    穆芸櫻頓了頓，點點頭，至於去不去，卻並沒有說。

    女子走上了樓，江繁繁也便不再理會。

    “這姑娘氣質真好啊……錢也夠多。不過什麼馬要用肉食來喂？不怕給吃壞了肚子？”

    她走出了門，便看到了門外系在圍欄上的龍象馬。

    高大威猛的龍象馬打了聲響鼻，側了側頭，看向了呆呆愣愣看着它的女孩，通靈的眸子裏似乎在說“趕緊搞快點，本大爺餓了！”那般囂張。

    江繁繁猛然間轉過頭，看着早已無人的樓梯，眸中有晶瑩的光在閃爍。

    她記得老爹走前說過，他要去追隨一位騎着龍象馬的女將軍……

    想來是自己想多了吧，哪有那麼巧的事情。

    ……

    故地重遊，卻已是物是人非。

    穆芸櫻也只是感慨了幾句，那時候邊關吃緊，她剛剛出山去往北洲，途經這家名字獨特的客棧，記得那時候還惹來了誤會，一度讓店主人以爲自己是個離家出走的富家女呢。

    她推開窗，站在窗前遠望這座城。

    怪不得今日如此熱鬧，街上行人這般多原來是到了迎春節了。

    在北洲的這麼些年來，節日什麼的，她都感覺陌生了。

    自天山一路直下的小溪流橫穿小城，在一片波光中，小溪旁已經有了片片探頭的綠芽。

    即便微弱，但是卻分外惹眼。

    畢竟在北洲，這可是不多見的。

    於是又想到了那座北海關，想到了關裏的人……

    長吁口氣，心中的悶悶卻沒有絲毫的舒展。

    她索性取出了一支短笛，就着這春日的驕陽，徐徐吹走。

    窗下時而有路過的行人駐足擡頭，可除了開着的窗戶，什麼都看不到。

    笛聲悠揚，卻摻雜着離愁別緒，心緒不寧。

    她的心並不想她表現的那般淡然。

    此行的終點，便是她一生的終點了。

    有鳥兒掛在枝頭，安靜地看着房間中的女子吹奏短笛，彷彿癡了一般。

    突然，笛聲戛然而止。

    穆芸櫻猛然間擡眸，凝望着窗外的天際。

    “妖氣？是錯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