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日記篇 第283章 此方的彼方

    有人匆忙走入大殿，將一道密函送上。

    這是一個暗影衛，面具遮面，看不出樣貌。

    隨着這一道密函的到來，似乎這一次宴席的真正面目就要在此揭曉了。

    殿上的衆人心中都有着如此感覺。

    “諸位可有興趣隨本皇去迎接一人入京城，這一場早宴，稍後如何？”軒轅問天突然大笑了起來，爽朗而威嚴的笑容不怒自威，威嚴十足。

    剛剛入座的一衆人趕忙起身。

    “臣等自然樂意至極！”

    軒轅問天首先走出了大殿，而身後緊跟着的，則是如今人界最爲巔峯的權貴。

    逍遙王軒轅曜日不緊不慢地將杯中的酒飲盡，他有些好奇，大哥這是要迎接什麼人，竟然如此急迫？

    他起身欲跟上，可是視線卻不受控制地望向了軒轅璃月，自己的妹妹，人界如今的長公主。

    “璃月，在發什麼呆呢？”他笑着走到了女人的面前，敲了敲桌板。

    軒轅璃月恍惚了一下，神情複雜，“二哥。”

    “這是怎麼了？莫不是在東洲受了委屈？”軒轅曜日眉頭輕皺，他已經看出了她有心事，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心事。

    自家的妹妹他還是瞭解的，因爲身份的緣故，天不怕地不怕，自小就沒給身邊的人省過心，當年還沒有離開京都的時候，簡直就是京都一霸！

    在外面只有她欺負別人的份兒，哪有人有那個膽子欺負她的？

    甚至是欺負了別人，對方還得給她賠禮道歉，怕之後再被報復呢。

    自小養成的習慣，也使得她的心足夠大，因爲沒有多少事情有那個資格能夠被她放在心上的。

    他今日剛剛趕到京城，早宴前還沒來得及跟她敘舊呢，此刻見了軒轅璃月心事重重的樣子，哪裏還忍得住？

    他的雙目中泛起了點點金芒，彷彿有金石在其中碰撞，無數的火花四濺，一陣龐大的威壓席捲而開。

    “璃月，跟二哥說一個名字。”他的聲音儘管依然溫柔，但是眼眸卻極爲冰冷。

    “二哥，你誤會了。”軒轅璃月搖了搖頭，似乎覺得此刻自己的狀態真的很不好，不好到她自己都有些煩悶。

    “或許是我想多了吧……沒事，和別人沒什麼關係……二哥剛剛從南洲趕過來，要不咱們先吃點兒？反正待會兒跟上去也沒什麼問題。”

    見軒轅璃月不願意說，他也只能接下了對方生硬的轉移話題，“你二哥我怎麼說也是個凡仙境的修士，早就辟穀多年了，哪還要去通過進食來補充的？再說了，這麼一路，我都是在飛舟上休息，真正趕路忙活的都是下面的人，我哪裏會累。”

    “那我們就去看看吧，看看大哥要去迎接的是什麼人。”軒轅璃月輕笑了一聲，“二哥要不要猜一猜？”

    軒轅曜日一身儒袍而立，撫弄着下巴，思索了片刻，卻還是搖了搖頭，“猜不出來，需要大哥去主動迎接的，莫非是九洲書院的院長？”

    “……但願吧。”軒轅璃月也沒有再多言，起身隨着軒轅曜日走出大殿。

    耳畔似乎還在響着錢雨沐和自己說過的話——

    “……但我要說的話，你確定自己真的要聽……”

    嘖！我這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呢嗎？

    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

    穆芸櫻一路南下，走過了浩渺的雪原，跨過了天山山脈綿亙的十萬大山，走上了中洲的土地。

    她走的很安靜，安靜到北海關的將士們都沒有注意到，他們敬重的一位大將軍就這麼離開了。

    那一日，來送別的只有嘉露一人。

    “木蘭沒有來嗎……”

    她目光平靜，彷彿無論是什麼樣的事情都無法掀起絲毫的波瀾。

    “芸櫻姐，我也不知道木蘭姐是自己想的，這種時候，就算是北海關再怎麼重要，抽出時間來送你的時間總該有的吧？”披着狐裘的女子撇着嘴，看起來很是埋怨。

    “木蘭也沒什麼錯，北海關是必須要有人鎮守的，近幾日妖族的人原來越猖獗了，熬過了一個冬天，如今即將開春，他們必然會有所動作，她脫不開身也正常……你也別怨她，思想該成熟些了，我走後，這北海關可就只剩下你們二人了。”

    聽了這話，嘉露忍不住哽咽了起來，“嗚嗚……芸櫻姐，我舍不得你！”

    穆芸櫻抱住了撲上來的嘉露，臉上是淡然而溫柔的笑容，她撫摸着她的頭，輕聲低語：“嘉露，我們三個裏面，你是最爲開朗的那一個，可同樣也是最身不由己的那一個……我如今最期望的，便是你能夠擁有一份絕對的力量與信念，在未來的某一天，當你遇到了自己人生中最爲困難的抉擇時，能夠任性一次，按着自己的心意來，即便是將這人間翻攪出一片血水，萬民哀嚎，也不會受任何的委屈，不會去做任何被逼迫的事情來。

    “願你的未來會與幸運相伴，遠離一切苦難。”

    穆芸櫻的話讓嘉露的心中有一種難明之感，“芸櫻姐，你能不能告訴我，爲什麼……爲什麼你要選擇這樣一條不歸路……”

    “哪裏有什麼不歸路。”穆芸櫻忍不住輕笑，“他可是人皇呢，當今九洲最尊貴的男人，他願意娶我，反而是我高攀了才是。”

    “可是……”

    “好了，嘉露，我該走了。”

    她最後拍了拍嘉露的後背，鬆開了臂膀。

    白雪皚皚的雪原之上，孤獨的女子孤零零地走向一場決定了她一生的妥協之中。

    是無奈也好，是妥協也罷，人活在世上總有那麼多的身不由己，即便是修爲通天，只要心中依然有牽絆，那麼便總會被大勢裹挾着隨波逐流。

    一人，一馬，一紅纓。

    她最終也沒有再轉身去看一眼，看一眼立於雪原之上送別的身影，看一眼百里外氣勢磅礴的山海關上，眺望此方的倩影。

    而嘉露也沒能將木蘭要她帶的話說出口，那一句意義不明，卻充滿着疏離感的話——

    “芸櫻，好自爲之……但即便你如何選擇，我們都是最好的師姐妹，我希望你等到回首往昔的時候，心中依然能夠抱有那一絲淡然與優雅，而不是懊悔中去懷念曾經，迷茫的前路中，只剩下你一人獨行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