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日記篇 第13章 九幽地府

    人界，中洲，京都皇城，天文閣。

    ……

    “老師，老師！”

    略顯急躁的聲音由遠及近，木質的門框吱嘎作響，顯示着來人的急迫。

    牀榻上一身酒氣的老者撓了撓肚皮，打了個酒嗝，轉過身繼續睡。

    “老師！”

    推門而入的八九歲的少年面露焦急，看到了牀榻上老者那不修邊幅、毫無威嚴可談的睡相，不禁眉頭皺起。

    “怎麼了這是？”似是被吵得煩了，九黎嘟囔着開口問道，“不是讓你好好在觀星臺觀星的嗎？咋了，周天星斗都炸了？”

    說到了正事，方尚也沒心思去吐槽自己老師的這番不可恭維的樣子了，或者說，他本來也已經習慣了的。

    “老師！熒惑……熒惑守心！”

    “什麼！”

    老者一個骨碌爬起來，敞開的衣襟因爲動作太過猛烈，而露出了其瘦骨嶙峋的前胸，“你剛剛說什麼？熒惑？什麼熒惑？”

    似是想到了什麼，九黎打着哈哈再次癱倒在了牀榻上，一個酒罐被從牀上擠了下來，“啪”的一聲墜落在地上，但酒罐明顯做工精湛，竟然沒有被摔碎，在木質的地板上滾出去了幾圈，停在了方尚的腳下。

    “哈哈，專門來恐詐你師傅的是吧？我不就支開了你一會兒，我自己一個人偷偷喝了些酒嗎？真是的，淘氣！”

    “不是……”方尚稚嫩的小臉漲得通紅，也不知是爲了老師那厚顏無恥的坦白氣的，還是爲自己的老師不相信自己的話而感到憋悶。

    “老師，真的，熒惑守心啊！”

    “行了行了，都被我拆穿了，你怎麼還要繼續裝下去？”不知從哪裏掏出了一罐新酒，九黎右掌輕拍，精巧到令當今人皇都會驚歎的極致的力道掌控，將封口一掌拍開，看那嫺熟的樣子，想來已經不是第一次幹了。

    每次在老師露出這一手的時候，方尚都會驚嘆不已，雖說老師只是凡仙境的實力，但這一手卻是能夠管中窺豹，隱隱看出老者的不簡單來。

    ……但可惜自己這老師向來不着調，也只會在開酒瓶酒罐這一塊兒才會如此嫺熟。

    唉！方尚心中嘆了口氣，壓下了要拾起腳邊的酒罐，一罐子悶在老師臉上的衝動，面露苦色地辯解說：“老師，我說的都是真的啊！您要是不信的話，跟我一起上觀星臺看看……”

    “啪！”

    掉在地上的酒罐傾瀉出了一地的酒水，霎時，整個房間內酒氣氤氳。

    九黎的手顫抖着，原本迷離空洞的眼眸中道道精芒閃動，“……真的？”

    方尚不知爲何，竟不敢與此刻的老師對視，那說仿若劍芒的目光使得他下意識錯開了視線。他低着頭，躬身道：“老師，千真萬確啊！”

    九黎臉上躍動着莫名的神情，像是猛然間想到了什麼，愴然一嘆，老臉上的褶皺都深深皺了起來，“唉，這九洲，恐怕又要不太平了……”

    說完，九黎奪門而出，還不忘對着屋內愣神的孩童訓斥道：“還愣着幹什麼？趕緊跟我上觀星臺啊！”

    方尚嘴角微抽，有些後悔地望了一眼腳下的酒罐，卻也轉身趕忙跟了上去。

    ……

    晦暗不明的天空中，一輪猩紅的血月高懸。

    “快走啊，別在前面擋道！”

    “誰特麼推老子，看不着前面有人嗎？”

    “啊！我的頭，我的頭在哪兒？”

    “我靠，真尼瑪噁心，長的什麼玩意兒？趕緊滾，別在這兒辣眼睛！”

    “我的眼睛！誰看到我的眼珠子了？”

    “……”

    ……

    紛亂嘈雜的聲音在耳畔迴響着，李穆歌想要睜開眼睛，但是卻感覺好累，無論如何都沒法做到這個平時簡單至極的動作。

    “咔吧～咔吧——”

    有吞嚥咀嚼食物的聲音響起，似乎是吃到了骨頭，於是開始啃咬了起來。

    “啊！別吃了！大哥，我就只剩下一個頭了，能不能給我留個活路？我還想要入輪迴呢……”

    “人啊，是人啊！好懷念人肉的味道……但是可惜了，只是個魂魄，沒什麼味道了。”

    “大膽狗妖！你竟敢殘害我人族魂魄，受死！”

    “靠！你特麼的真是挺狂啊，你以爲這裏還是在九洲的嗎？弟兄們，大家一起上，盤他！”

    “……不是，你們跟着一起上啊！救命！大俠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啊！不要！”

    似乎有打鬥的聲音，就連地面都跟着震動了起來。有劇烈的風浪吹來，將他的皮膚吹得有些刺痛。

    “安靜！”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彷彿帶着無盡的神韻，不容置疑，不容反抗。

    世界隨之一靜，很明顯這道警告起了作用，就連凜冽的風都停止了。

    這道若晨鐘暮鼓的吼聲令得李穆歌渾身一震，像是一劑興奮劑一般，使得他瞬間脫離了那種懵懂混沌的感覺，靈臺一清，一個哆嗦醒了過來。

    “呼～呼～”

    他大喘着氣，就像是落水的遇難者好不容易從水中探出了頭，大口大口不要命地吸着空氣。

    驚慌失措地睜開了眼睛，李穆歌四下看了看，可還沒來得及多看幾眼，便呆住了。

    這裏……是哪兒？

    灰暗，看不到其他的色彩。

    四周都是空曠的山野，高低起伏的山巒林立，一條彎彎曲曲的寬闊大路橫穿羣山。

    路兩旁是彷彿失去了色彩的荊棘，灰黑色的藤蔓蔓延開來，將這條大道與外界隔離而開，仿若護欄一般。

    而他，就躺在這樣的一條路上。

    目光所及之處，便不再有其他的東西了。可是剛剛他明明聽到有人在說話的，現在怎麼都不見了？

    他緩緩起身，可剛剛站到一半的身子瞬間僵住了。

    半透明的身軀，彷彿煙霧繚繞，透過衣服與身體，他甚至都能夠看到另一面的……

    另一面的……門？

    他難以置信地扭過頭看去，高大的彷彿連通天際的大門矗立着，將他的視野完全填充了個乾淨，眼中再無他物。

    陰森碩大的三個大字印在最頂端的牌匾上——鬼門關。

    李穆歌整個人都不好了，臉色變得煞白——如果鬼還能夠看出臉色的話。

    他這是……死了？

    頭瞬間一痛，還沒來得及等他反應回來，疼痛感便消失得無影無形了，彷彿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不，還是有的，他的心口泛起縷縷令他感覺溫熱的氣息，這氣息順着動脈的脈絡向上，一路涌入他的頭部。

    他摸着自己的胸口，視線透過身體，李穆歌看到了自己的心臟處有金色的暗淡光芒躍動，它的光很微弱，但在這灰暗的環境中，卻如篝火般醒目。

    那是一本大部頭的書，看着像是一本厚重的日記本。

    “這……這是什麼東西？不是，我心臟裏怎麼可能有東西？！”

    看到如此驚悚的一幕，即便是他已經被摧殘得四分五裂的三觀，此刻也有些頂不住了。

    腦袋一痛，腦海中有光點閃爍，一段被他遺忘的記憶重新回到了他的腦中。

    極致的光亮，劃破了整個夜空，彷彿比太陽還要耀眼——那是一道墜落天際的流星隕石。

    這是上一世，他記得自己那時在上一秒還在閉着眼許願祈禱來着，以至於流星從天際落下他都沒有反應過來。

    那顆隕石並不大，因爲他能夠清晰地“看”到隕石破開他的前胸，鑽進胸膛，隨即，他整個人便炸裂了開來。

    果然，對着流星許願什麼的都是騙人的！誰說的許願就能夠實現的？看看他，他可不記得自己的願望是去死啊！

    這算什麼，神靈滿足人們願望訴求時的偷工減料嗎？或者說發現了自己並不是什麼願望都能夠實現的，一時惱羞成怒，於是便讓他這個“大膽”的祈願者直接人道主義毀滅？

    所以說，我這次是怎麼死的？

    上一世的已經無所謂了，但是我這一世活的好好的，怎麼就突然嘎了？

    突然好想哭，怎麼辦？

    鬼使神差的，李穆歌向着鬼門關走去。

    他忽然對邁出鬼門關會發生什麼感到很好奇，會不會，走出去，自己就能夠重新回到世上呢？

    “退回去！”

    一道威嚴的仿若雷鳴般的聲音猛然響起，嚇得李穆歌身子一個踉蹌，被一道無形的聲波直接震飛了回去！

    李穆歌顫抖着重新站起，整個身子都變得更加透明了，彷彿下一秒就會消失一般。

    胸口的那本書突然涌出了一股遠超於之前的溫熱的熱流，這熱流貫通他的四肢百骸，使得瀕臨崩潰的靈體重新凝實。

    “嗯？”那聲音的主人似是遲疑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在自己即便是已經削弱了數百倍的無心一擊，像是在驚訝於這個明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的鬼魂竟然會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

    “立刻回去轉生！”

    聲音再次響起，但是卻明顯比之前的要柔和了許多，沒有了來自鬼氣的威懾。

    李穆歌苦笑了一聲，心裏爲自己剛剛的異想天開以及作死的做法而感到可笑，這可是鬼門關啊！有鬼門關的地方，又怎麼會沒有守衛此地的牛頭馬面這樣的看守呢？

    拖着有些虛弱的鬼體重新走了回去，他可不敢再去嘗試了。剛剛要不是自己心口的那本書救了自己，說不準他現在已經魂飛魄散，連輪迴的資格都沒有了吧？

    即便沒有看到看守的身影，但是此刻的李穆歌也沒有那份心思去好奇了。

    穿過了一道彷彿霧氣般的無形牆壁，一副羣魔亂舞、百鬼夜行之相呈現在了他的面前。

    ……

    ……

    ……

    星語：

    這一部分一直就想寫了，是關於李穆歌來到九洲的緣由的，也算是一個伏筆吧，之後會揭示那本書到底是什麼。

    其實轉生的過程對他還是有影響的，有一部分記憶被消去了，不過因爲書的原因，被截留住了，只是被暫時封印在了書中。

    好啦，今天的星空小課堂就到這裏啦！

    (≧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