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慎重

    王子楓在省城住了一晚，第二天跟蘇琴一塊回齊州。

    蘇琴沒有跟攝影師一塊坐檯裏的車，而是坐在了王子楓的普桑上。

    “你一個副縣長就開這車？”蘇琴微皺着眉頭問道。

    “整個巴頭鎮政府就這麼一輛普桑，還是九十年代的產品。”王子楓道。

    “啊！安全嗎？”蘇琴一陣緊張。

    “放心吧。”王子楓道。

    “要不要我拍個貧困節目，給你們鎮政府拉點贊助，至少能搞幾臺車子。”蘇琴道。

    “好啊，趁這次草編的機會，可以好好策劃一下，先報道一下我們巴頭鎮的貧困，還有女孩子輟學問題，然後再報道草編工藝，空有寶山而無人識……”王子楓邊開車邊開口說道。

    “好注意，然後我再報道一下你這個鎮委書記如何殫精竭慮爲巴頭鎮的百姓脫貧想辦法。”蘇琴說道。

    “不要！”王子楓立刻搖了搖頭：“千萬不要，你可以報道市縣兩級政府爲四平縣脫貧想各種辦法，絕對不能報道個人。”

    “爲什麼？”蘇琴一臉的疑惑問道。

    “因爲我們的宗旨就是全心全意爲人民服務，我們是一個集體，不崇拜個人，你一旦單獨報道了我，那我就成了衆矢之的。”王子楓說道。

    “懂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是這樣嗎？唉，官場好麻煩，多虧當年我沒有報考公務員。”蘇琴說道。

    “也不能這麼說，總之任何個人離開集體什麼也不是，就像有的人離開了國家在國外屁都不是一個樣子，離開集體和國家談個人的艱苦創業都是扯淡，組織給了我舞臺，即便有點成績也是集體的成績。”王子楓嚴肅的說道。

    在這一點上，他看得很清楚。

    “小同志，覺悟很高嘛。”蘇琴拍了拍王子楓的肩膀調侃道。

    王子楓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能有這種覺悟和思想，以及把集體和個人的事情想得如此清楚，也是袁雯潔潛移默化教導的原因。

    若是這一點看不清，以後不可能擔當大任。

    “對了，有個事忘跟你說了。”蘇琴道。

    “什麼事？”王子楓問。

    “昨晚葉書記給我爸打電話，剛好我聽了一耳朵。”蘇琴道：“如靜姐好像要調到你們四平縣當縣長，並且聽我爸的意思，就這幾天。”

    “呃？”王子楓愣了一下，因爲根據袁雯潔所說，歐陽如靜年後才會上任，怎麼提前了？

    “意外吧？”蘇琴看到王子楓吃驚的表情，道：“昨天沒告訴你，如靜姐是葉書記的女兒。”

    “啊！”王子楓繼續裝吃驚。

    “也不知道她怎麼想的，竟然去四平縣這種全國貧困縣，唉，你們都是官迷，對自己太狠了，不過有時候我也挺佩服你們這些人，竟然主動到最艱苦的地方。”蘇琴臉上露出矛盾的表情。

    “我有什麼好佩服的，我家本來就是農村，倒是歐陽如靜，堂堂葉書記的千金，竟然調到四平縣。”王子楓說道。

    “行了，如靜姐又不在這裏，不用拍馬屁，叫你這麼一說，搞得我好像很嬌氣一樣，從小沒吃過苦，畢業就進了省臺，在省臺連臺長都給面子，根本不會受氣。”蘇琴說道。

    “追求不一樣，你這樣的人生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呢，其實都一樣，你領略不了歐陽如靜的人生風景，他也領略不了你的人生風景。”王子楓道：“沒有誰強誰弱，只是選擇不同，感悟不同罷了。”

    “咦？王子楓，你變哲學家了，越來越會安慰人了，若是在學校的時候，嘴巴這麼能說，肯定不會一直當單身狗，記得我給你介紹我們寢室的人，你當時結結巴巴就沒說幾句話。”蘇琴說道。

    王子楓尷尬的笑了笑，道：“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誰的青春沒幹過幾件傻事？”

    兩人隨後開始聊大學的時光，雖然不是一個系，但因爲王子楓求過蘇琴，兩人很早就認識，所以在學校也有不少的交集。

    中午，車子下高速進入齊州市，然後吃飯休息了一下。下午趕到四平縣，冬天天黑的早，等到巴頭鎮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蘇琴和攝影師被安排在鎮政府後院的宿舍裏，鎮政府已經燒了鍋爐，宿舍裏有暖氣，雖然不是太熱，但也不冷。

    坐了一天車，都累了，晚上在食堂湊合了一口，都早早睡了。

    第二天上午，王子楓準備親自帶着蘇琴兩人去村裏拍攝，同時還要去一趟王大孃家。

    早晨吃得麪條，剛剛準備離開，一輛黑色桑塔納開進了鎮政府，看車牌是縣政府的車。

    王子楓看到車子，急忙迎了上去，可是當車門打開的時候，他愣住了，下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歐陽如靜。

    “如靜姐，你怎麼來巴頭鎮了？”蘇琴看到車裏下來的是歐陽如靜，一臉驚訝的跑了過來。

    歐陽如靜對蘇琴露出一個笑容，道：“我昨天已經正式調到四平縣，重新介紹一下，四平縣縣長歐陽如靜。”

    說完，朝着王子楓伸出了手。

    王子楓立刻雙手握着對方的手，臉上露出標準的笑容，道：“歡迎歐陽縣長蒞臨我鎮指導檢查工作。”

    此時楊柳也出來了，也立刻握着歐陽如靜的手，道：“歡迎縣長檢查工作。”

    “把省臺的記者都請來了，這是要幹嘛？縣裏怎麼不知道有採訪任務？”歐陽如靜淡淡的說道。

    “如靜姐，前天在省裏我們吃飯的時候不是說……”蘇琴開口說道，不過話還沒說完，便被王子楓的眼神制止了。

    “歐陽縣長，昨晚我才跟省臺的蘇記者從省城回來，本來想立刻向縣裏彙報，可是天都黑了，不想打擾領導休息，今早我剛要去縣裏親自向領導彙報，縣長您就來了。”王子楓說道。

    “省臺的採訪對我們四平縣來說是一個很重要的機會，必須嚴肅對待，不能馬虎，你們鎮上做好計劃了嗎？”歐陽如靜問道：“有站在四平縣的高度通盤考慮嗎？”

    “縣長，我錯了，我接受批評。”王子楓低頭說道，心裏卻十分不爽，官大一級壓死人啊。

    “把你們的拍攝計劃給我看看。”歐陽如靜說道。

    王子楓沒辦法，只好把歐陽如靜請進會議室，然後急匆匆讓打印了幾份，昨天跟蘇琴商議好的拍攝計劃，放到了歐陽如靜面前。

    打印文件的時候，蘇琴湊到了王子楓身邊，小聲說道：”如靜姐完全變了，在官場上怎麼這樣？”

    “噓……一會她說什麼就是什麼，不過等回到省裏，你該怎麼剪輯就怎麼剪輯，她能管到我，但管不到省臺。”王子楓小聲說道。

    蘇琴眨了一下眼睛，道：“王子楓，沒想到你這麼多壞水，我還沒想好到底是幫如靜姐呢，還是幫你？”

    “蘇琴，咱們可是生死之交，你那如靜姐一看就是來找茬截和的，官大一級壓死人啊，你可不能助紂爲虐。”王子楓一臉緊張的說道。

    “行了，我知道了，看你緊張的，咯咯！”蘇琴掩嘴笑了起來。

    回到會議室，王子楓把拍攝計劃放在歐陽如靜面前，然後在其左首邊坐下，楊柳緊挨着王子楓坐，蘇琴坐在右首邊。

    歐陽如靜自然坐在中間。

    她翻看了一下拍攝計劃，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道：“怎麼只有巴頭鎮的拍攝和宣傳，據我瞭解，整個四平縣的人都會草編。”

    “您是縣長，我是鎮長，只能管着巴頭鎮的事，縣裏如何安排還是看您的意思。”王子楓說道。

    歐陽如靜瞥了王子楓一眼，說道：“我如果沒記錯的話，王子楓同志還是四平縣的副縣長吧？”

    “對！”王子楓點了點頭。

    “那好，現在你以整個四平縣爲拍攝重點，重新寫一份拍攝計劃，寫完給我審覈。”歐陽如靜說道。

    “是，縣長。”王子楓應道，臉上看不出一絲不悅。

    歐陽如靜看王子楓態度很好，微微點了點頭。

    “縣長，您看，蘇記者的時間也很緊張，是不是上午先拍攝一下巴頭鎮的鏡頭，採訪一下王家莊的王大娘？”王子楓說道。

    “我們臺長只給了三天時間，我先帶着攝像取景，把該採訪的人都採訪了，等縣裏的計劃做好了，少什麼再補充。”蘇琴說道。

    歐陽如靜點了點頭。

    他大清早趕過來，就是知道蘇琴被王子楓請來宣傳巴頭鎮的草編工藝。站在她的角度，必須以四平縣爲主體宣傳，不能僅僅侷限於巴頭鎮。

    只要最終的宣傳以四平縣的爲主，她的目的就達到了。

    “楊鎮長，李文文，你們兩人陪着省臺的蘇記者去王家莊，全程招待好，這是政治任務。”王子楓對楊柳和李文文說道。

    “書記放心，保證完成任務。”楊柳笑着說道。

    “是，書記。”李文文比較含蓄。

    稍頃，楊柳帶着蘇琴等人離開了。

    王子楓則陪着歐陽如靜，同時悄悄吩咐丹菲立刻寫一份以四平縣爲主的拍攝宣傳計劃。

    “聽說的你搞了一個瓜果合作社，冬棗賣得很好，帶我去看看。”歐陽如靜說道。

    巴頭鎮實在沒什麼好調研的，連個鎮企業都沒有，歐陽如靜只好去看看剛剛成立的水果蔬菜合作社。

    “縣長請，就在旁邊的屋子，剛剛搭了個草臺子。”王子楓說道，隨後帶着歐陽如靜離開會議室，朝着旁邊的屋子走去。

    合作社剛好有人來送大棗，歐陽如靜問了幾句，巴頭鎮的農民都說王子楓的好話。

    歐陽如靜又拿起賬本看了看，看完之後，沒說什麼，臉上完全沒有一絲情緒的波動。

    王子楓心裏有一絲忐忑，總感覺歐陽如靜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什麼好心。

    至於四平縣委縣政府，窮得叮噹響，王子楓根本沒想跟縣裏要資源，當然也不想縣裏佔他的便宜。

    在其位，謀其政，在縣裏他只是一個沒入縣常委的副縣長，比他大的很多，輪不到他對縣裏的政策指手畫腳。

    但巴頭鎮不一樣，他是一把手，當然要爲巴頭鎮着想。

    “去看看學校，聽說王副縣長還讓市裏的許氏集團爲巴頭鎮捐建了一所希望小學，明年春天就開工。”歐陽如靜說道，並且一直稱呼王子楓爲副縣長。

    “縣長，鎮中心小學很多危房，孩子在裏邊上課十分危險，我這也是沒辦法，只好厚着臉皮去市裏的企業化緣，爲了孩子們，我這個鎮書記算是豁出去老臉了，最終許氏集團的許總經理心善，答應幫着修建鎮中心小學。”王子楓說道。

    “嗯，很好。”歐陽如靜微點頭，參觀了一上鎮中心小學，看到確實十分破敗，並且教室裏很冷，於是當場做出指示道：“學校裏怎麼不燒鍋爐？教室裏怎麼不安裝暖氣？”

    王子楓撇了撇嘴，心中暗道：“大小姐，終於露出無知了吧？”

    不過表面上立刻承認錯誤：“縣長，都是我這個鎮書記的無能，鎮上一分錢都沒有，向縣裏申請，申請報告如石沉大海，李校長，現在歐陽縣長在這裏，有什麼困難，趕緊說。”王子楓瞪了一眼旁邊的鎮中心小學的校長。

    撲通！

    校長李田倉更絕，直接跪了，跪在歐陽如靜面前，嚎啕大哭啊：“縣長，你可憐可憐孩子們吧，冬天外邊刮大風，裏邊刮小風，孩子們的手都凍傷了，老師也不夠……”

    李田倉跪在地上滔滔不絕，搞得歐陽如靜有點慌，一直給王子楓使眼色。

    王子楓裝沒看見，心中暗道：“來檢查工作是要付錢的，縣裏欠了多少賬，自己還沒有查清楚就敢下來走訪。”

    等搞得歐陽如靜差不多焦頭爛額了，王子楓才幫着把校長李田倉扶起來，對其安慰道：”李校長，縣裏什麼情況你不知道嗎？只要有錢，縣長肯定不會讓孩子們再把手凍傷，肯定會立刻補足老師的工資，並且派新的老師過來， 是吧縣長？”

    王子楓和李田倉的目光都朝着歐陽如靜看去，歐陽如靜只能硬着頭皮點了點頭，只不過看王子楓的目光有一絲嚴厲。

    離開鎮中心小學之後，歐陽如靜不再去任何地方，直接返回了鎮政府。

    重新回到會議室，王子楓親自給她倒了茶。

    “縣長，喝口熱茶暖暖身子。”王子楓道。

    歐陽如靜看了王子楓一眼，對於剛纔的事情，心裏對他十分有意見。

    端起茶喝了一口，道：“王副縣長，你手上應該有幾千萬吧，這筆錢我怎麼沒在縣財政上看到？”

    呃？

    一瞬間，王子楓全身汗毛豎了起來，露出警惕的目光看了歐陽如靜一眼，那幾千萬的隧道款可是巴頭鎮崛起的希望，甚至是整個四平縣崛起的希望。

    他沒有急着開口，因爲以歐陽如靜的背景，調查那筆錢肯定能查清楚，二道崗隧道的建設不可能跨過她。

    “縣長，這件事情改天我向您詳細彙報，並且以書面的形式，確實有這筆錢，這筆錢不是給我個人的，也不是給巴頭鎮的，是給四平縣全體老百姓的，這是四平縣全體百姓擺脫貧困的希望。”王子楓思考再三，慎重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