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寫檢查

    齊州市看守所。

    劉子恆腿打上石膏後，被押送了回來。他此時真的怕了，是那種靈魂深處的害怕。

    袁雯潔帶着省裏的人檢查完之後，劉子恆被教導員夏方智叫到了辦公室，然後進行了半個小時的談話。

    談話出來之後，他表情極度慌張，然後就摔了。

    一般看守所是一個所長，二個副所長，然後管教若干。

    齊州市看守所屬於比較特殊的那種，一個所長，兩個副所長，一個教導員。

    這也是陳強主政十幾年的弊端，很多崗位的人員都超標了。

    回來後的劉子恆被安排在單間，他蜷縮在單人牀上，身體微微顫抖，腦海中一直迴盪着他和夏方智的對話。

    “三年前，東城金光小區，13號樓2單元601母女。”

    “你說什麼？我不懂。”劉子恆目光躲閃的說道。

    當他聽到金光小區的時候，身體就輕微的顫抖起來，只是強裝鎮定。

    “聽不懂嗎？”夏方智露出一絲冷笑：“當年601室的母女被人先奸後殺，女兒當時才15歲，對了，劉少忘了？還是殺的人太多，記不清楚了。”

    “我沒殺人，你別血口噴人，我告你誹謗，我爸是劉爲國。”劉子恆心驚膽戰，最後還補充一句，他爸是劉爲國。

    他怎麼可能忘記三年前的事情，15歲的那名高中生太漂亮了，他追了一個月沒有搞到手，那天尾隨找到了她的家，沒想到其母親也非常漂亮……

    “呵呵！”夏方智呵呵一笑，道：“忘了告訴你了，三年前我是鞍山路派出所的副所長，當時金光小區正在我們所管轄之內，我是第一個到達案發現場的。”

    當年夏方智本來已經準備升所長了，可是就在母女被姦殺一案上，他的良心未滅，最終所長的位置飛了，他還被調到了看守所當教導員。

    雖然也是小升半級，但看守所的教導員跟派出所的所長差太多了。

    看守所的教導員仕途基本到頭了。

    “跟我沒關係，我不知道你在講什麼。”劉子恆慌張的說道。

    他又不傻，肯定不會承認。

    夏方智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知道你不會承認，看看這個。”

    他遞了手機過去，上面有一段很短的監控畫面。

    “啊！”看到之後，劉子恆突然叫了一聲，露出驚恐慌張的目光，擡頭看着夏方智，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當年那對母女相依爲命，母親因爲晚上也要兼職，所以在家裏裝了一個視頻攝像頭，通過手機可以觀看女兒在家裏的情況。

    這個攝像頭拍下了他姦殺母女的過程，只不過當年已經被銷燬了。東城分局調查的時候，劉爲國花了大價錢讓這段錄像消失了，技偵給出的結果是當時攝像頭是壞的。

    “你、你爲什麼會有這個視頻？”劉子恆驚恐的盯着夏方智，結結巴巴的問道。

    “剛纔你沒仔細聽嗎？金光小區當年在我的管轄區，我是第一個到達案發現場的。”夏方智說道。

    當時他就看到了攝像頭，然後從受害者手機上看到了這段視頻。

    本來以爲這個案子沒有什麼難度，但當他看到兇手的時候，突然認出了對方。

    至於爲什麼認識劉子恆，因爲他參加過劉爲國的幾次酒局，一次劉子恆去找劉爲國，他見過一次。

    老警察的眼力，讓他第一時間認出了劉子恆，然後立刻用手機拍下了這段視頻。

    至於爲什麼偷偷拍攝，並沒有將受害人的手機拿走，是因爲謹慎，不想自己陷進去。

    劉爲國在齊州的能量很大。

    只不過這一次，對方碰到了袁雯潔和王子楓，再加上陳強眼看要退了，所以很多人開始不給其面子。

    “那不是我，你別想冤枉我，我爸是劉爲國，你想幹什麼？”巨大的恐懼讓劉子恆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呵呵，你猜我想幹什麼？”夏方智冷冷的盯着劉子恆。

    當年就是因爲他說幾句公道話，劉爲國就想辦法找人把他調離了鞍山路派出所，斷了其仕途晉升之路。

    他一直想報仇，總是沒有機會，甚至想自己一個小小的看守怕教導員，也許一輩子都沒有報仇的機會了，萬萬沒有想到，劉子恆被送了進來。

    並且對方得罪的是現在如日中天的王子楓，市長身邊的大紅人。

    倉室的人欺負劉子恆，也是他暗中授意。

    劉子恆從夏方智辦公室出來，驚慌失措的就摔了。他摔還真是意外，但現在外邊的解讀可五花八門。

    陳強和袁雯潔都在猜測是不是對方在搞鬼，甚至陳強還認爲也可能是劉爲國在搞鬼，故意給他施壓。

    總之想什麼的都有。

    張連勝調查的時候，劉子恆根本不敢說實話，他害怕，真的害怕，一個字都不敢提夏方智，現在最多是一個故意傷害，萬一把三年前的事情翻出來，那就是殺人，還是兩條命，其中還有未成年人，那基本就是死刑了。

    夏方智在得知劉子恆摔了之後，眉頭緊鎖。袁雯潔去看守所檢查，他猜到了其中的含義，並且知道自己手裏的大殺器終於有了用武之地，本來想着過幾天再給劉子恆一點教訓，配合市長的巡查。

    萬萬沒有想到，剛剛威脅了一下劉子恆，對方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一下子就摔下了樓梯。

    “窩囊廢。”夏方智心裏暗罵道，但同時有點犯愁。

    市長剛檢查完，處理了所長和副所長，劉子恆立刻就出事了，自己是不是好心辦了壞事？

    “都怪劉子恆這個廢物。”夏方智十分鬱悶，也十分擔心，手裏的這份視頻就是一個定時炸彈。

    “怎麼辦？”他此進正在犯愁。

    ……

    王子楓剛剛走到宿舍門口，發現一個人站在旁邊，一副局促不安的表情。

    他朝着對方看了一眼，不認識，非常陌生，應該不是市政府的人員。

    “你好，王主任。”夏方智認出了王子楓，立刻上前一步，雙手握住了王子楓的手。

    “呃……你是？”王子楓眼睛裏閃過一絲疑惑。

    這幾天其實夏方智一直在關注王子楓，想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將視頻給對方，甚至有可能的話，直接向市長匯報工作。

    今天袁雯潔視察看守所，夏方智知道機會來了。本來他的打算，先用視頻恐嚇劉子恆，造成對方往後幾天精神恍惚惴惴不安，這樣就可以來一次意外，然後再跟王子楓接觸，把視頻交給對方。

    萬萬沒有想到，劉子恆這個廢物出了他辦公室的門，就把自己摔了，搞得他十分被動，搞不好還得罪了袁市長。

    畢竟市長前腳才走，劉子恆就摔斷了腿，這怎麼看都不正常。

    “我叫夏方智，看守所的教導員。”夏方智立刻自我介紹道。

    “哦，你好，找我有什麼事嗎？”王子楓面無表情的詢問道。

    打開門，將夏方智請了進去，正好他也想問問下午劉子恆摔斷腿的事情。夏方智是看守所教導員，應該知道的比較詳細。

    “請坐。”王子楓道。

    “王主任，您坐。”夏方智顯得十分侷促。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王子楓問，並沒有急着詢問劉子恆摔斷腿的事情。

    “王主任，我……”夏方智一時之間突然不知道如何開口。

    “慢慢說，不急。”王子楓露出傾聽的表情。

    “王主任，你先看一下這個。”夏方智把手機遞了過去，打開了視頻。

    王子楓低頭看去，眉頭微皺了起來，場面有點血腥，但當兇手轉頭的時候，他的眼睛立刻瞪大了：“劉子恆，這……”

    下一秒，他擡頭朝着夏方智看去，等着對方的解釋。

    “王主任，劉子恆三年前姦殺了東城金光小區的一對母女。”夏方智說道。

    “姦殺？”

    “對！”

    “那他爲什麼還活着？”王子楓問。

    “對，他爲什麼還活着？我當時想爲這對母女伸冤，最終被調到了看守所……”夏方智露出無奈又憤恨的表情，然後把事情詳細的講了一遍，最後補充道：“下午市長走了之後，我把視頻給劉子恆看了，沒想到他嚇得六神無主，然後就摔下了樓梯。”

    “原來是這樣。”王子楓終於明白爲什麼袁雯潔剛纔，劉子恆就摔斷腿了。

    宿舍時出現了片刻的沉默。

    大約一分鐘後，王子楓擡頭盯着夏方智的眼睛說道：“這段時間不要讓任何人接近劉子恆，一切按照規矩辦，讓信得過的管教看管劉子恆，絕對不能讓他跟外界有聯繫。”

    “好的王主任，我一定按照法律法規，犯人在刑事看押期間，不得家屬看望。”夏方智說道。

    其實王子楓不說，他也會這麼做，自己手上有視頻這件事情，他不可能讓劉子恆傳出去。

    “劉子恆既然斷了腿，那就是單獨看管。”王子楓道。

    “明白。”夏方智點頭道。

    “視頻傳給我，管理好看守所。”

    “是。”

    兩人相互加了微信，留了電話，然後夏方智在忐忑中離開了。

    他沒有提一句要求，王子楓也沒有承諾什麼，一切盡在不言中。

    夏方智離開之後，王子楓立刻給袁雯潔打了一個電話。

    嘟……嘟……

    鈴聲響了大約六、七下，手機裏才傳出袁雯潔疲憊的聲音：“喂，子楓你出院了？”

    “嗯，市長，我有重要事情當面向您彙報。”王子楓嚴肅的說道。

    袁雯潔表情愣了一下，她聽出了王子楓話語中的嚴肅和鄭重。

    “我還在辦公室，你過來吧。”袁雯潔道。

    “好的，市長。”王子楓道。

    因爲下午劉子恆摔斷腿的事情，袁雯潔剛開完會，正準備下班。

    王子楓急匆匆的出門，下樓朝着市政府大樓急步走去，宿舍離市政府大樓很近。

    家不在市區的市政府機關人員都住在這裏，上班很方便。

    十分鐘後，王子楓出現在袁雯潔的辦公室裏，氣息有點急促，剛纔他走的很急。

    “自己倒水，怎麼這麼急？”袁雯潔看了他一眼說道。

    王子楓先給袁雯潔重新倒了茶水，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喝了幾口，呼吸才平穩。

    “市長，你看看這個。”他把夏方智傳過來的視頻打開，遞給了袁雯潔。

    袁雯潔看了一會，當看到兇手的臉之後，輕呼一聲：“是劉子恆？”

    “對，就是他，三年前東城金光小區姦殺案。”王子楓回答道。

    “這……”袁雯潔露出深思的表情。

    “市長，這可以把劉爲國，甚至陳強連根拔起，這種大案都能擺平，齊州官場爛透了。”王子楓一臉嚴肅的說道。

    “我覺的不應該再跟陳強等人妥協或者追求平穩過度，你好我好大家好那一套，應該以此事掀起貪腐大案，將他們一窩端。”王子楓真的很憤怒，這是兩條人命，他從來沒有想過人命在有些人的眼睛是如此賤，對方碰了他的底線。

    袁雯潔沒有說話，臉上露出思考的表情。

    “市長，這種事情不可能一個東城區分局的人可以搞定，市局、甚至陳強肯定都牽扯其中。”王子楓道。

    袁雯潔盯着王子楓的眼睛，道：“案子肯定要重新審，但到底要擴大到多大，還是要以齊州市的大局爲重。”

    “市長！”

    袁雯潔擺了一下手：“劉子恆肯定會受到應有的懲罰，直接負責的人也會嚴懲不貸，其他人需要慢慢來。”

    “爲什麼？”王子楓第一次對袁雯潔提出質疑。

    “你是想當懲惡揚善的大俠嗎？”袁雯潔瞪了王子楓一眼：“僅憑一股熱血和憤怒，以及所謂的正義就能管理好幾百萬的城市嗎？”

    王子楓撇了撇嘴，沒有說話，心裏卻是不服氣的。

    “不服氣？有意見？”袁雯潔問。

    “沒意見，您是市長，我就是個小祕書。”王子楓道。

    “回去寫五千字檢查，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再來上班。”袁雯潔一臉嚴肅的說道。

    “市長……”王子楓瞪着袁雯潔，心裏更加委屈了。

    袁雯潔繃着臉，不過兩人對視了半分鐘之後，她最終退了一步，道：“齊州官場最近已經夠動盪了，上半年經濟下滑嚴重，還有很多民生問題沒有處理，省裏很多人已經有意見了。”

    “我也想快意恩仇，但……你知道歷史上掀起貪腐大案的人，基本都沒有善終的，現在雖然比古代好了很多，但人心都是一樣的，我可以把陳強等人一窩端，然後呢？辦完這件事情之後，我會被立刻調離齊州，也許會在省政府某個部門養老。”袁雯潔淡淡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