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你知道穿越者會怎麼處理他在舊世界的軀殼嗎？

    現在，擺在周遊面前的，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自己在經歷了長達大半個月的“一無所知”之後，終於從謝治在克來因泡裏留下的各種信息，瞭解到了謝治的身份。原來，自己這具身體原先的主人，對於整個巨大月亮世界來說，身份都是極爲特殊的。他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循環者，每當他死亡，整個世界包括他在內都會回朔到謝治覺醒循環能力的那個瞬間，也就是天光大廈的2805室當中。

    更讓周遊覺得厲害的地方在於，在謝治最終踏破虛空丟下這具軀殼之前，謝治一共在巨大月亮世界死亡了整整三萬次，但三萬次的死亡並沒有壓垮謝治的意志，而是讓謝治將每一次能夠保留記憶的循環都當做是提升自己的機會。在三萬次的死亡中，謝治最終學習了幾乎整個世界的知識，最後在第三萬零一次剛剛從天光大廈甦醒的瞬間，抓住機會，成功逃出了這無盡的循環之中。

    如果這個世界的戰鬥力有等級，那麼循環三萬次的謝治，毫無疑問，是當世僅有的第一人，也是最爲接近“全知全能的神”的級別。在謝治的第三萬次循環當中，謝治更是僅以一人的腦力，就成功計算出了那個唯一能夠離開巨大月亮世界的能量單位，並且在若干個根本無從捉摸的平行宇宙當中，通過自身的能力錨定住了周遊所在的那一個。

    而這，便是周遊穿越的真相。

    在謝治的計算公式裏，跨世界穿越，是一種置換反應。

    一個人從身軀裏離開了，必然要有另一個人的靈魂補進來。

    於是話題就來到了壞消息。

    壞消息是，周遊，就是那個補充進來的靈魂。

    在靜止的克來因泡裏，謝治留下的信息片段告訴周遊，自己並非真正意義上的全知全能，三萬次的循環也只是讓他在穿越一事上有百分之八十的成功率，但他實在不想再等了，也不想再經歷額外的上萬次循環，每一次循環的最後都變成在某個勢力手裏清潔世界的核彈按鈕。

    於是謝治在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八十的時候強行開啓了自己的穿越計劃，這個計劃百分之二十的失敗可能性在於，謝治知道自己計算出來的公式一定能夠錨定異世界，但他自己也無法確定自己會錨定到一個什麼樣的世界。

    “可能是一個世外桃源一樣的世界，也可能比巨大月亮世界還要糟糕，誰知道呢？”

    “但我等不起了，即使我的精神意志力已經足夠充沛，我的抗壓能力足夠優秀，在三萬次循環之後我也隱隱地感覺自己的精神狀態常常處於無法挽救的崩潰邊緣。”

    “所以，不管我錨定到的世界是一個好世界，還是一個壞世界，我都欣然接受。”

    謝治留下的信息像是五彩斑斕的泡泡一樣從天穹裏不斷墜落到周遊的面前，周遊一條一條地點開，那些泡泡就好像爆炸開來的死魚眼睛，泡泡炸開後，字和影像晃動且盪漾着，像是水中的波紋。

    我穿越之前的世界啊……

    周遊喃喃自語。

    對你來講，或者說對如今的我來說，那可真是一個世外桃源。

    低魔，低武，即使是科技水平也比巨大月亮世界要落後個五十到一百年，最重要的是安全，倘若穿越一事真的是一種置換反應，那麼周遊穿越到謝治體內時，那時的謝治應該穿越到了身在地球的、正在打遊戲的周遊身上。那個地方……可太安全了，對於平民來說，那裏甚至是整個地球最安全的區域之一。

    周遊忍不住幻想起謝治從巨大月亮世界穿越過去的日子。

    身負異能的異世界超人，什麼都會，什麼都懂，大大小小的技能，無論是常見還是稀有，除了天文學和地理學這兩個由於天體運動差異巨大月亮世界和地球不同，除此而外的絕大部分技能都至少是一個精通以上甚至大師級的水平……

    】

    這要是放到起點，高低能寫一本《穿越異界，開局我全技能滿級》的龍傲天網文範本啊！

    甚至這個異世界超人還隨身攜帶一個高戰鬥力的情緒化身，三萬次循環之後的謝治達到了登神長階的第幾步？周遊猜測至少也是一個第四步。而周遊目前爲止在巨大月亮世界裏見過的唯一的第四步，就只有鹽水負清大學的校長趙海洋，一把極巨化長槍噼開流雲，貫穿上百個數字奇蹟的機器人，破壞建築物的同時，還在地面留下了巨大的坑陷。

    這恐怕至少也是一個中程彈道導彈的水準了。

    至於那些無法被地球的科學和知識所理解種種情緒神通，就還要再加個更字。

    周遊越想越覺得後槽牙都嫉妒得發酸，自己穿越到巨大月亮世界之後，幾乎沒有一刻不在躲避可能到來的追殺，大半個月了還對世界一無所知。

    要是自己真的能像謝治那樣，雖然身處這樣極度高壓的環節，但是每次死亡後都能立刻重開也就罷了，偏偏自己是個替代品，重開都重開不了，照瘋狂剪刀的意思，倘若自己在這巨大月亮裏死了，重開，可以，但是一回瘋二回傻，第三回就神魂俱滅，連煤渣都不會剩下。

    但反觀謝治穿越到自己所在的世界，又是什麼樣的待遇？

    且不說他的循環體質在地球還能不能用，如果能用那更了不得了，即使被核彈炸死了也能從穿越的那一天重開重練，世界上恐怕就沒有任何一件他做不成的事兒了。但哪怕就是不能重開，以他目前擁有的技能和實力，無論是做個頂尖科學家還是世界首富恐怕都不在話下，在任何一個領域，只要他願意，他都能成爲首屈一指的天才。

    嘖。

    謝治忍不住“嘖”了一聲。

    但轉瞬之間他就被一種莫名的寒意驚地回過神來。

    天空墜得更低了，滴落下來的太陽和周圍五彩斑斕的氣泡像是大大小小的死魚眼珠，每一個眼珠都來自謝治，它們盯着自己看。謝治每眨一次眼睛，它們的位置都離自己更近。

    謝治突然覺得事情有一點不對勁起來。

    他開始思考，到底是哪裏不對勁。

    死魚眼珠離自己越來越近，謝治往周圍看，看向那個倚靠在牆角的瘋狂剪刀。

    但長着和自己一樣面容的瘋狂剪刀化身卻也在冷冷地看着這一切，看着那些死魚眼珠越來越貼近周遊的身體。

    “瘋狂剪刀，這是怎麼回事！？”

    周遊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至少他意識到了一種壞事正在發生，而更壞的事情可能還在後頭。

    他嘗試召喚瘋狂剪刀，讓瘋狂剪刀附着到自己的後背，重新開啓情緒變身的模式，但瘋狂剪刀早已倚靠着女生宿舍樓牆壁站在角落裏，他什麼也不做，只是冷冷地看着。

    “瘋狂剪刀，你爲什麼只是看着！”

    還有後半句周遊沒有說得出口，因爲他突然意識到，的確，不管自己在克來因泡裏遇到什麼事情，這樣的事情一定都是謝治留下的後手。而無論從什麼角度出發，謝治，才是瘋狂剪刀真正的主人，即使如今還留在巨大月亮世界的瘋狂剪刀只是一個主體內容被拷貝完成之後的臨時備份。

    周遊緩緩吐出了一口氣。

    他把身體從不斷聚攏的小型信息泡中間抽離出來，雖然每抽出一條腿，立刻便會有新的信息泡把抽出的那條腿重新包裹起來，最終，周遊還是被密集的“死魚眼珠”給包裹成了五彩斑斕的泡沫人。

    而後，所有的泡沫都整合起來，它們把周遊包裹，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泡泡。

    巨大的泡泡緩慢地漂浮起來，把周遊漂浮到半空中，與那顆從天穹緩慢滴落的“太陽”平視着。

    那顆“太陽”晦暗無光，從“太陽”的核心部位，周遊看到了一個不斷破碎又不斷重組的、漆黑的、謝治的影子。

    謝治的影子倒吊着，倒吊在“太陽”的中央。

    那條黑影的腰腹處有一根同樣漆黑的線條，那根線條從黑影的腰腹處不斷向上延伸，向上，向上，再向上，最終拉扯到周遊無法看見的天穹之上，比天穹更高。

    周遊突然明悟過來，這條黑影到底是什麼。

    這是一個“嬰兒”。

    而這顆緩緩墜落的“太陽”，其實是一個“胚胎”。

    謝治的影子蜷縮在太陽的正中央，不斷地分解，又不斷地復原，不斷地抖動，又在下一刻平緩。

    上一刻謝治的影子分裂成原子，下一刻原子又重新變成謝治本身；上一刻謝治的影子分化成一個又一個的馬賽克，越來越模湖，下一刻所有的馬賽克又團成一團，謝治又重新清晰起來；上一刻謝治的影子在那太陽的正中央彷彿有絲分裂，變成一根根絲線組成的紡錘狀，下一刻所有的絲線又重新聚攏，變回那個安靜的人。

    直到這時，倚靠着牆壁靜靜站着的瘋狂剪刀才又一次重新開了口。

    “主人留下的最後一條指令，是讓我們這些所有的遺留物來共同判斷，你穿越之前的那個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是好，還是壞，對於接替你穿越過去的主人來說，是安全，還是危險。”

    “你看到的這顆胚胎，是主人留下的穿越公式後手，如果我們判斷你穿越之前的世界對主人來說是有害的，那麼我們就會啓動它。”

    “屆時，循環三萬次的全知者謝治將重新回到巨大月亮世界，開啓他的下一次穿越計算。”

    “而你，也會重新回到你穿越之前的世界當中去，就當這半個多月你經歷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瘋狂剪刀慢條斯理地開口說話，彷彿他說的一切都和周遊無關。

    但周遊卻是聽明白了，原來，謝治的後手在這裏。

    因爲多元宇宙穿越是一件極度危險的事情，尤其是他只有百分之八十的成功率的前提下，依舊有百分之二十的概率，他提出的“置換穿越”猜想讓他前往的那個世界，是連他這樣的全知者都無法抗衡的危險世界。

    所以，通過各種各樣的手段來測試身位置換者的自己對於這個世界威脅等級的判斷，確實是一件必要的事情。如果自己表現得“對巨大月亮世界裏的所有遭遇都不爲所動”，又或者是只感到好奇而不感到恐懼，與此同時當那些信息泡裏的信息向自己告知“置換穿越”的原理時，不會對謝治前往自己原先世界的行爲感到羨豔，而是感到同情和憐憫的話，那麼謝治留下的後手們就會立刻啓動，將已經穿越過去的謝治重新拉回巨大月亮世界當中。

    但……可惜的是，周遊的醒悟醒悟得有些晚了。

    在剛剛的那一刻，周遊已然錯過了唯一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可以主動迴歸地球的機會。

    包裹住周遊的泡泡變得越來越厚實且堅固，彷彿是爲了阻止周遊做什麼一樣。在周遊的眼前，那個如同太陽一樣的胚胎，在這一刻，像是滴落的雞蛋液，從天穹裏真正地掉了下來。

    摔碎在了地上。

    太陽裏的黑影也摔碎了，絲線、馬賽克和原子核，都掙扎着，很快消失。

    周遊看着地面上的那攤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渾濁液體，嘆了口氣。

    他知道，這顆胚胎碎裂的同時，就代表着謝治穿越的置換反應徹底完成了。

    從這一刻開始，謝治真正意義上地成爲了平行世界地球裏的那個“全知全能的龍傲天”，而自己，則真正意義上地變成了頂替謝治循環者資格但恰恰又沒有循環體質的“大冤種”。

    周遊砸吧砸吧嘴，他有很多話想對謝治說，但即使口吐蓮花在此刻也於事無補。

    更何況……

    周遊看向包裹自己的泡泡之外，那個逐漸朝着自己走來的瘋狂剪刀化身。

    他意識到，瘋狂剪刀的容貌，和自己其實是長得不像的。

    瘋狂剪刀的容貌，是謝治的容貌，而被包裹在這顆五彩斑斕的泡泡裏的，是穿越前的周遊。

    泡泡的內壁上倒映出周遊的容貌，一個普普通通的地球大學生，今年畢業，喜歡打遊戲。

    “看起來你終於意識到了。”

    瘋狂剪刀的聲音從泡泡外再次傳來，在周遊聽起來，也許是隔着泡泡，那聲音有點沉悶。

    “是的，在這裏，你的身份不再是謝治的代替品，而是穿越者周遊。”

    “你想做什麼？”

    周遊有氣無力地看着瘋狂剪刀。

    他試過了所有的手段，思維殿堂無法連接，緋紅誓約也無法感應，而自己的專屬數字人張紅棉更是信號丟失，完全沒辦法在這樣的場合下幫助自己。

    無論從什麼角度說，現在的自己，面對一個有自主意識的瘋狂剪刀化身，都是一塊桉板上的魚肉。

    “我沒有思想，我只會忠實地執行謝治留下的每一條指令。”

    瘋狂剪刀的右手微微地發起了光。

    “在此時此刻，我的主人謝治還留下了最後一條想與你說的話，你想聽嗎？”

    周遊沒有迴應，只是盯着那條發光的右胳膊和右手，慢慢地皺起了眉頭。

    他彷彿意識到了即將發生什麼。

    “我的主人讓我詢問你：【你知道，穿越者會怎麼處理他在舊世界的軀殼嗎？】”

    話音未落，瘋狂剪刀的右胳膊就變成了一柄巨大的湛藍色剪刀。

    這柄剪刀，比那包裹住謝治、讓謝治漂浮起來的泡泡的直徑還要長！

    “主人說，爲了防止置換反應可逆，穿越者通常會把他們的軀殼破壞成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