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吾名，命運機器

    從圖書館到實驗樓，中間的距離只有不到三百米遠的一個噴泉廣場。

    告死鳥找回自己的記憶之後，很快便穿過了廣場，到達了實驗樓的一樓大廳。

    一路上，所有的人都靜止着，保持着在克來因泡展開之前的動作，就連噴泉裏升起的水柱也靜止着，晶瑩的水珠停滯在半空中，像是固體。

    “松鴉博士的理論果然是正確的，在克來因泡展開的瞬間，不只有被克來因泡包裹的目標能夠獲得在靜止世界裏行動的能力，和目標產生強關聯的人也同樣能夠獲得.......”

    謝芸一邊穿過靜止的人羣，一邊回憶着來之前松鴉博士的囑託。

    “此行之艱險，前所未有……組內所有三階以上的戰力人員都會前往意識海，用以牽制武神的化身行動，而你的目標只有一個……”

    松鴉博士的眼睛藏在圓形的窄小墨鏡裏，看起來像一個瞎子。

    但告死鳥從不敢因爲他的相貌缺陷而小覷他。告死鳥知道，某種意義上說，沒有松鴉，就沒有人類天平的今天。

    松鴉博士是人類天平的大腦。

    “殺了趙海洋？”

    告死鳥揣測道。

    松鴉一愣，伸出兩根手指去拽住墨鏡往下拖了半寸，露出兩隻小眼睛。

    “你突破第四步了？”

    告死鳥搖頭，

    “怎麼可能，我在三步半卡三年了。”

    毫無寸進。

    松鴉博士又把墨鏡戴回原處，說既然這樣，那計劃就沒變。

    沒達到第四步的超人和趙海洋之間的差別，就像人和螻蟻一樣大。三步半聽起來厲害，也不過是從螻蟻變成了一隻野狗。

    “我們在意識海里儘可能拖住趙海洋，而你的任務只有一個，在所有的戰鬥部人員戰死之前，向武神展現你的價值。”

    “展現……我的價值？等等，你剛剛說，所有的戰鬥部成員都會死？？？”

    “是這樣。”

    松鴉的小眼睛裏閃爍着堅定的光。

    “沒有別的策略了嗎？”

    告死鳥張大了嘴，而後自覺失言，又補充道，

    “我不是在乎他們的命，但如果所有的戰鬥部成員都團滅了，人類天平的安危又如何維護？”

    松鴉博士搖搖頭，說：

    “人類天平不重要，重要的是人類的未來。”

    ……

    “人類天平不重要，重要的是人類的未來。”

    走在噴泉廣場上的告死鳥喃喃自語。

    松鴉博士的計劃沒留一點後路，從他安排紅尾??在內的戰鬥人員以身殉道的那一刻開始，整個人類天平就再也無法回到之前的苟且偷生當中。

    和目標產生強關聯，這就是人類天平的目的。

    哪怕損失一半以上的人類天平底蘊，只要能夠在接近目標，在目標身上埋下連接點......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告死鳥深吸一口氣，她往實驗樓走去，只要能夠在克來因泡破裂之前，把那個穿越者殺死在靜止的世界當中，人類天平組織的所有成員，就能拿到原屬於穿越者的命格。

    只要到達那個地方......

    告死鳥這樣想着，但她的身影突然停住了。

    她聽見，前方傳來機械齒輪碰撞的聲音，好像有人在給什麼東西上發條。

    而後那聲音的來源就從實驗樓大門之後冒出頭來。

    那不是人，而是一左一右，一黑一白，兩臺通體閃爍着金屬光澤的機器。

    “吾名，命運機器。”

    兩臺抽獎機遙遙面對告死鳥，異口同聲地開了口。

    ……

    如果周遊在這裏，便能夠很快地意識到，這兩臺機器正是他在腦海裏見到的兩臺命運抽獎機，周遊通過給它們喂命運點數的方式進行抽獎，來獲得能夠提升自己的道具。

    在周遊的設想中，這兩臺機器，一臺來自數字奇蹟，一臺來自原初教派，因爲它們各自派發的任務都是有針對性的，二者之間有一個針尖對麥芒的牽制關係。

    但實際上……

    兩臺機器都來自數字奇蹟。

    一黑一白兩臺機器上，抽獎屏幕不斷滾動起來，顯現出各式各樣的像素表情，那些表情在屏幕上組合成3x3的老虎機兌獎窗口，笑臉、哭臉、怒臉、悲臉，近十種表情不斷變幻着。

    告死鳥注意到，這一黑一白兩臺命運機器的背後都長着“尾巴”，墨綠色的尾巴若隱若現，飄飄忽忽地往實驗樓更深處連接。

    “墨綠色的0和1組成的尾巴……”

    “果然，奇蹟長老會也在穿越者身上布了局。”

    謝芸的眉頭緊鎖起來，在她背後，十二條黑色濃霧構建成的尾巴緩緩升起，並且狂舞起來。

    “雖然不知道長老會是怎麼做到的，也不知道你們想對穿越者做的事情是否和我們人類天平一樣。”

    “但是既然你們出現在這裏，擋在這條必經之路上，那我相信，無論我想和你們說什麼，這一切都是沒辦法談的了。”

    一黑一白兩臺命運機器堵在門口，聞言又往前挪了一步。

    黑色的機器說，“數字奇蹟充分認識到穿越者對於奇蹟的重要性，因此，在長老會進行下一步行動之前，任何組織或羣體對穿越者的攻擊或幫助行爲，都是違規的。”

    白色的機器說，“能夠獲得命運授權的用戶有且只有一個，而那一個就是奇蹟長老會。”

    這裏頭的萬萬繞繞謝芸聽不明白，但謝芸聽明白的是，眼前正在發生和即將發生的一切，確實按照自己的猜想展開了。

    數字奇蹟所圖謀的，和人類天平是同一件事情。即便不是同一件，在深層內核與性質上，也別無二致。

    那麼她能選擇的方案就只有一個了。

    “告訴我你們的名字。人類天平不斬無名之輩。”

    告死鳥在十二根漆黑濃霧尾巴的基礎上又緩緩加了三條。

    這是她目前能夠操控的極限了。

    黑色的機器屏幕上露出三個白色的笑臉，那笑容是微笑：

    “名字？數字奇蹟不需要名字。”

    白色的機器上也露出三個黑色的笑臉，那像素笑容顯得更燦爛一些：

    “但是如果你一定要叫我們的名字的話……”

    黑色的機器上笑臉開始變幻，變換成笑出眼淚的表情：

    “你可以叫我，數字奇蹟-命運機器-xt2050-pro-max-256t-星空黑。”

    白色的機器也笑出了眼淚，它的屏幕上甚至出現了九個擠出眼淚的笑臉：

    “你可以叫我，數字奇蹟-命運機器-xt2050-pro-max-256t-夢境白。”

    命運機器星空黑說：

    “我們是數字奇蹟內部的功能提供者，是xt2050流水線上生產的同一批次升級配件型數字人。”

    命運機器夢境白說：

    “但在這裏，我們是你的阻擋者。我們會終結包括你在內任何可疑的外部入侵。”

    說到這裏，星空黑和夢境白兩臺命運抽獎機身上突然就同時發生了變化！

    它們像兩臺不斷伸展開的變形材料，機器的板材擴展延伸着，就在告死鳥的面前，將實驗樓的大門迅速撐開，而它們，則在這一刻真正意義上地，一左一右變成了兩扇“開合門”！

    “好大的口氣！我倒要看看，數字奇蹟的數字人擋不擋得住我的無生之牢！”

    十五條漆黑的霧尾無風自動，張牙舞爪，隨着告死鳥謝芸的這一身暴喝，瞬間展開，如同十五柄鋒銳的利劍，直插面前的兩臺命運機器當中！

    “無生之牢！”

    “十五段！”

    “全領域展開！”

    黑色的霧氣在一瞬間倒卷而出，將不斷擴大的黑白“門板”完完整整地包裹了進去。

    緊接着，呼嘯聲，哭嚎聲，哀鳴聲，紛沓而來。

    層層疊疊的死亡幻象在頃刻之間將兩臺不知來路的命運機器困在原處。

    但無論是星空黑還是夢境白卻都對此彷彿完全沒有懼怕一般。

    命運機器星空黑在黑色濃霧中輕笑起來：

    “人類天平的文盲，你可知道，數字人是不怕死的。”

    命運機器夢境白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

    “人類天平的文盲，你可知道，數字人是不會死的。”

    星空黑和夢境白的聲音一左一右傳進告死鳥的耳朵：

    “我們是天生天養的原生數字人，我們對你的死亡幻象是完全免疫的。”

    黑色的濃霧隨着這聲宣告，被兩臺命運機器從濃霧中心驟然地衝破，黑白兩道比門板還要高闊的門板，在這個瞬間朝着它們中間的告死鳥謝芸，沉重但迅勐地壓倒過來！

    “接受你的命運吧，謝芸。”

    “接受你的命運啊，謝芸。”

    墨綠色的數字流隨着兩臺命運機器的不斷壓近，出現在告死鳥謝芸的太陽穴旁邊，它們不斷地環繞，直到包裹住謝芸的整個頭顱。

    原來，星空黑和夢境白兩臺命運機器要做的，不但是要殺死這名爲告死鳥的闖入者，更是要將這闖入者同化爲他們的一份子。

    “加入我們，成爲我們，帶領我們。”

    “擁抱我們，改變我們，超越我們。”

    命運機器的聲音穿透過它們的音箱，如同洪鐘大呂的梵音。

    “砰”的一聲。

    命運機器星空黑與命運機器夢境白嚴絲合縫地貼合到了一起。

    告死鳥謝芸被它們壓在中間。

    身影很快就要消失。

    就像任何物品消失在運動中的液壓機裏。

    “成爲奇蹟的一部分吧！”

    兩臺命運機器在這時都異口同聲地呼喊起來。更多的墨綠色數字流環繞在它們周圍。

    而更遠處的一切，依舊是靜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