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情緒之外的規則怪物

    七手八腳的情緒怪物長着血盆大口對着謝治攻擊過來，謝治只能暫避鋒芒，一邊在心中默唸瘋狂剪刀，一邊在藍火升騰的同時朝着一旁躲避過去。

    與之前在一樓的時候與銅錢眼宿管巧妙交鋒不同，眼前的七手八腳怪物顯然是一個無法交流的對象，所以在這個情況下召喚緋紅誓約的變身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謝治召喚出瘋狂剪刀的變身來，等到藍色火焰覆蓋到謝治全身的時候，再試圖透過眼中的藍色世界去觀察尋找眼前怪物的行爲弱點。

    不得不說瘋狂剪刀確實是一個非常實用的戰鬥型情緒化身，與多數時候只能採用迂迴技巧去抓對方言語漏洞的緋紅誓約不同，瘋狂剪刀的變身模式下，謝治不但擁有右手的蒼藍色剪刀皮膚來提供高額的傷害能力，還能通過眼中的藍色世界觀察到敵方的動向。

    就像此刻，在藍色火焰升起之後，謝治眼前那只七手八腳怪物在謝治眼中的行動就好像是幼兒園的小孩子試圖攻擊到自己一樣，所有的出拳與其他攻擊動作，都在自己的眼中一覽無餘，自己不但能夠看懂它這一擊試圖擊打到自己的哪個部位，還能夠看清他之後一秒內的行動軌跡，進行提前規避。

    七手八腳怪物一個擺拳朝着謝治的頭顱打了過來，但卻被謝治完美地躲開，緊接着對面又是一套組合拳，但依舊被謝治一邊後退，一邊躲了個十成。

    但躲避攻擊並不是應對情緒怪物攻擊的最好方式，謝治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變身時間是有限的。自己在使用三十秒變身時間換來一個臨時隊友之後，只剩下二十來秒的時間，而眼下，自己的臨時隊友“銅錢眼宿管”又不知所蹤，自己還得在重新找到宿管之前最大限度地保全自己的實力。

    因此，自己是決計不能和眼前的這只七手八腳怪物打消耗戰的，一定要打閃擊戰，最好是能在十秒鐘甚至於五秒鐘之內解決它。

    謝治把目光投向眼前那七手八腳怪物的身體。

    從七手八腳怪物的身體上，謝治找到了一些合成線。

    那些線，是四個木刺眼女學生互相融合的時候留下來的粘連處，倘若不是在瘋狂剪刀視角下自己觀察弱點的敏銳能力得到了極大的提升，自己大概率是完全看不出這裏有連接處的。

    血肉與血肉順着粘連處連接到一起，皮膚和布料也在這裏混合，四個人的衣服和衣服下面的皮膚都混合着粘結到一起，就像是一隻詭異的科學怪人。

    “既然粘結處在這裏，那麼是否意味着，這裏就是最爲薄弱的地方呢？”

    謝治一邊這樣想，一邊躲避着七手八腳怪物的攻擊，向前突進過去。

    瘋狂剪刀右手的蒼藍色剪刀高高舉起，順着七手八腳怪物身上的連接處剜了過去，連接處粘連起來的肉芽，這一剪刀下去被劃開了個七七八八，於是謝治又順勢抓住最靠近劃痕的一條胳膊，拽着胳膊往外一拖。

    這一拽之下，之前被融合進七手八腳怪物的瘦小女孩，就被拽出了半個身子，只剩下頭顱還和其他三個木刺眼女孩的頭顱連在一起。

    七手八腳怪物在謝治的這一拽之下驟然吃痛，咆孝之中，七條手臂如同空中飛舞的藤蔓和觸手一樣朝着謝治鞭打過來，但在謝治的瘋狂剪刀形態下，所有的觸手都被一一躲過，整個人的身體也迅速地向後退去，離開七條胳膊的攻擊範圍。

    但即便造成了這樣卓有成效的攻擊傷害，謝治的眼中卻沒有半點高興，反而看着被自己拉扯出來的半個瘦小女孩的身子，眉頭深鎖起來。

    謝治的童孔裏倒映出他的擔憂，雖然自己成功地在剛剛的那一擊之下拉動了七手八腳怪物四個縫合體中一隻縫合體的身子，但這一擊之下，也讓他發現了這只七手八腳怪物與一般的情緒怪物不同的地方。

    如果說，一般的人形情緒怪物幾乎還是會遵循人的常理，那眼前的這只七手八腳怪物顯然已經逐漸脫離了人的範疇了。

    自己之前拉扯怪物手臂的動作並不溫柔，扯動之間，他還嘗試伸出左手去對着瘦小女孩的脖頸處用力地拍擊了下去，試圖讓那瘦小女孩陷入昏迷，好直接削弱一部分七手八腳怪物的戰鬥力。

    但即便瘦小女孩的身體被拉出來半截，後頸上也被重重地揮擊了兩下，但從瘦小女孩的身上，卻沒有傳來絲毫昏迷的反饋。

    或者說……從瘦小女孩開始融合進這只七手八腳怪物身體裏的時候，她就已經是一個昏迷甚至是死亡的狀態了。

    而除了這個瘦小女孩以外的其他三個女孩，此時此刻，也同樣是一個昏迷乃至死亡的狀態。

    這是謝治在此前的情緒污染場裏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之前的所有情緒污染場裏，謝治預見的那些怪物，都可以用對付人的方法去對付。天光大廈上的月亮人王麗麗，如同氣球一樣飛向天空，最後是把王麗麗的脖子箍住，箍到昏迷，從而破的局；廢棄溫泉污染場裏的繃帶怪人，最後的擊殺方法也是直接割斷他的脖子，讓繃帶怪人在一瞬間失去生命體徵。

    但這樣的方法在這一次的心靈幻境中卻行不通了，昏迷，不行，擊殺，也不行，無論是昏迷還是擊殺某一個當事人，對於這七手八腳的怪物來說，都如同是一個完全無關緊要的小事。

    就好像所有縫合到這七手八腳怪物身體裏的木刺眼學生們都是一些可以隨時更換的零部件，而自己試圖通過控制其中某一個學生行爲來進而擊殺這個情緒怪物的行爲，就好像是想通過勒住機器人脖子想讓機器人窒息死亡一樣愚蠢。

    對於這七手八腳怪物來說，作爲零件的這部分當事人，無論昏迷與否，甚至死亡與否，只要他們的身體在，就可以作爲七手八腳怪物的填充素材。

    “當事人的昏迷，不再是終結了……”

    謝治一邊躲避着攻擊，一邊在心中暗想着。

    “但這個話照理說說不通，在產生情緒的載體被擊暈昏迷的情況下，情緒怪物活動所需要的負面情緒能量理當是停止供應的。”

    “按照這套理論，這七手八腳怪物，就必然會在爲其供應情緒能量的內容物失去意識以後，自身的能力也隨之被削弱掉一部分。”

    “那個瘦小女生昏迷以後，七手八腳怪物身體裏的四格乾電池只剩下三個，不管怎麼說，供電功率降低了，輸出的能力也理當會降低一些……”

    “但……眼下這怪物的攻擊頻率完全沒有任何的改變，它體內的能量儲藏似乎完全沒有因爲體內乾電池的損傷而收到半點損傷……”

    謝治不禁懷疑，自己眼前的這個怪物，究竟應不應該算作是情緒怪物。

    他記得王大擺之前說過的話，說情緒怪物其實就是人外面披了一層病毒的皮套。

    但這七手八腳怪物，四個人同時披一個皮套，並且少掉其中一兩個人乃至四個人全少掉，皮套還能自己原速運轉的事情，謝治也是頭一回見。

    思索之餘，謝治想到了思維小木屋裏面的簡易AI機器人謝治。

    於是謝治開始呼喚起木屋裏謝治的名字，試圖嘗試一下看看能不能從那人間體留下來的簡易AI口中知道這只怪物的真實身份。

    戰鬥期間臨時收斂心神沉入思維閣顯然是不現實的，於是謝治只能輕輕地在心底呼喚機器人謝治，嘗試與那機器人謝治之間建立溝通聯絡。

    好消息是，這樣的嘗試是成功的。

    雖然機器人謝治缺乏各種各樣的智能響應機制，但當謝治在心靈幻境中呼喊機器人謝治的名字，思維閣裏的機器人還是第一時間迴應了謝治的傳呼。

    從機器人謝治口中，謝治終於明白，原來眼前的這只七手八腳怪物確實不是情緒怪物。

    “它是利用人類負面情緒所誕生的一種小型規則。”

    “屬於規則怪物的一種。”

    規則怪物？

    謝治一愣，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這個生僻詞，之前聽說過的都只有情緒怪物。

    機器人謝治進一步解釋，說這規則怪物與情緒怪物不同的地方，就在於情緒怪物需要來自外界源源不斷地提供負面情緒，來完成情緒怪物自身維持的能量臨界點需求。

    而規則怪物則不需要源源不斷的負面情緒灌注，它們只需要最開始有一組負面情緒來炸穿自己的耳膜，超過形成小型規則的臨界點，那之後，超過臨界點的負面情緒就會在污染場裏打開一套小型規則。

    機器人謝治說得有些拗口，但是心靈幻境當中不斷戰鬥的謝治還是聽明白了機器人的意思。

    如果說情緒怪物是通過鏈式反應引發的核裂變，那麼規則怪物就是核聚變點火。

    《劍來》

    再強的情緒怪物，一旦失去了負面情緒的來源，就會瞬間掉線。

    而即便是再弱的規則怪物，只要規則形成了，就會順着既定的規則走下去，知道它所擁有的這條規則宣告破產。

    很明顯，謝治正在迎戰的這只七手八腳怪物，就是一隻標準的規則怪物。

    它體內所包含着的規則，就是“校園霸凌需要向下一級傳導”。

    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種踢貓效應。

    而謝治，正是這七手八腳怪物此刻想要踢的那只貓。

    唯一讓謝治慶幸的是，雖然自己的攻擊沒辦法給這七手八腳怪物起到關鍵性的擊殺作用，但這七手八腳怪物也沒辦法突破自己的防禦和閃躲。

    在瘋狂剪刀藍色視覺的加持下，七手八腳怪物的所有攻擊在自己看來都漏洞百出。

    但，正當謝治這樣想的時候，變化卻再一次產生了。

    在經過了數十次攻擊依舊沒有能夠成功擊中謝治之後，謝治眼前的七手八腳怪物竟然意識到了這樣打下去只能是一個僵持戰，誰也奈何不了誰。

    那怪物似乎是想明白了這一點，竟然直接放下了在一旁不斷躲避着挑釁的謝治，而是轉而去敲起了其他宿舍的門！

    宿舍門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很快，從門把手處傳來宿舍門把手被旋開的響動。

    再然後，就是新一輪的校園霸凌了，只是這次的校園霸凌在暴力的基礎上，還透着數分詭異。

    當206宿舍的宿舍門被七手八腳怪物敲開，住在其中的學生探出腦袋的瞬間，就被七手八腳怪物伸出一隻手去抓到了走廊當中。

    極短的時間內，拳打腳踢就如同暴風驟雨一般落到了這個“幸運兒”的身上，各種慘叫與哀嚎不絕於耳，但很快又歸於沉寂，只剩下一個全新的昏迷軀殼，鈕釦眼睛和黑色腳步縫在這“幸運兒”的臉上。

    而隨着這幸運兒的昏迷，七手八腳怪物更是彎下身，半蹲半跪着倚靠過去，七手八腳怪物的身體與那昏迷的幸運兒逐漸粘連拼接到一起，七手八腳怪物也隨着這次的粘連瞬間變成了九手十腳的新怪物，一個全新的昏迷着的頭展現在它的頭上，與之前的四個木刺眼睛學生一樣，粘連成全新的規則怪人。

    思維閣裏的機器人謝治說，形成它的規則名字，叫做“擴散的霸凌”，而倘若謝治要稱呼這九手十腳怪人，可以稱呼它爲，“畸形霸凌者”。

    畸形霸凌者將新的學生粘連到自己身體側邊之後，它自己的身體又很明顯的大了一圈，四個頭變成了五個頭，雙手雙腳也多了兩個，光是看起來，詭異的氣氛渲染就比之前更加到位了。

    與此同時，之前謝治拉扯出來的瘦小女生的半截身子，在謝治看向畸形霸凌者進一步霸凌同學的這段時間裏，也重新粘連了回去。

    而即便已經融合了一個女學生，畸形霸凌者粘連卻依舊沒有停手的意思。

    它一遍遍地敲着門，只要有學生打開門，不論是開門來想詢問謝治他們什麼時候結束，還是想詢問能否小點聲安靜一點，又或者是別的問題，只要她們打開門，在打開門的瞬間，畸形霸凌者就會展開新一輪的校園霸凌，最終將受害者又一次吸收到體內，挾帶受害者強行與他們佔到同一條船上。

    畸形霸凌者的身形越來越大了，短短十秒內，他融合進體內的又有三個額外的校園暴力受害者，一開始的七手八腳，也迅速地轉變爲了十五手十六腳。

    終於，在整個規則怪物的體型足足大了有一倍之後，這怪物似乎終於有了對抗謝治的勇氣，轉過頭來，重新凶神惡煞地看向謝治，彷佛要把謝治生吞活剝了一般。

    而謝治，也在看着它。

    又或者說，謝治的目光，從未離開過它。

    藍火模式下，謝治的大腦飛速運轉着：

    “如果說……對抗情緒怪物的辦法是想辦法把情緒的來源掐掉，那麼對抗規則怪物的辦法，難道是想辦法把規則改動到無法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