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好在還穿了條褲子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文心滴露字數:2288更新時間:24/06/27 11:07:20
    這是人能聽的話嗎?

    沒穿衣服?在外頭?

    沈青鸞什麼憂思愁緒都拋了開,不敢置信地看着珠珠:

    “方纔是你在說話?還是我夢裏頭恍惚聽到的夢話?”

    珠珠臉頰越發漲紅。

    那便是真的了。

    沈青鸞這才有點混亂的真實感,從榻上坐起身將鞋子蹋上,起身一瞬卻又遲疑了。

    重新坐下才道:“叫他進來,在外頭像什麼話。”

    珠珠去了外頭。

    沒一會,一陣沉重的腳步響起,似侷促,又似不安。

    沈青鸞的屋子畢竟不大,哪怕這腳步刻意放的比平時緩,終歸還是到了沈青鸞面前。

    眼前的男人果然沒穿衣裳。

    乍一看只覺身姿修長挺拔,腹部肌肉線條明顯,在夜間的燈光下閃着蜜色的光。

    沈青鸞只掃了一眼便飛快地收回視線。

    幸好,雖然沒穿衣裳,好歹是穿了條褲子。

    不過,沈青鸞還是覺得彆扭,視線盯着一旁的燭火,強作鎮定道:“侯爺深夜到訪所爲何事?”

    她沒有看君呈鬆,也就不知他這會臉上閃過掙扎、猶豫、羞愧、遲疑,最終,只化爲釋然。

    撲通一聲,硬邦邦地衝着她跪下,“我來向你賠罪。”

    沈青鸞心頭一跳,不受控制地轉頭去看他。

    賠罪?

    這兩個字,實在太重了些。

    就算過往沈青鸞對他有些怨恨,可那似乎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沈青鸞自問不是太記仇的人,近日和君呈鬆之間,早就沒了以往的劍拔弩張,何至於他如此大動干戈。

    她一時沒有開口。

    好在君呈鬆滿面羞愧地低着頭,並未看到她神色複雜。

    “之前侯府派人來與我說親事,我以爲是陸氏那個老妖婆又要作怪,看也沒看便將人趕走。”

    沈青鸞嘴角漸漸抿成一條線。

    君呈鬆雖然沒敢看她的神色,卻奇異般感知到她情緒的僵硬,忙又急道:

    “我並非是在推脫,我是真的知錯了!”

    他握在大腿處的拳頭攥得越發緊,幾乎都能看見血管鼓動。

    “我錯在因爲一時冷漠將你推到陸氏那老婆子的手上。我明知她不是個好人,必然會因爲在我這佔不到便宜就作別的妖。

    可我還是坐視不理,甚至樂見其成,只想着他們大房亂作一鍋粥,越亂越好,這才害的你在鎮遠侯府受了這麼久的委屈和磋磨。”

    他不像沈青鸞,自小有族人夫子悉心教學,知廉恥懂禮儀,有規整的道德和是非觀,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在他腦子裏,素來是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

    至於那些與他無關的人,管他死活。

    沈青鸞之前與他說起前塵往事,彼時他的後悔也不過是後悔曾經錯過沈青鸞。

    若他當時推開的不是沈青鸞而是旁的女人,這後悔自然就無從提及。

    這一點,沈青鸞心知肚明,卻也從未想過去糾正他的觀念。

    蓋因一個人成長中形成的思想定然是根深蒂固的,絕不會因爲一個女人而改變。

    可這會,聽他的話,竟是從根上都有了不一樣。

    沈青鸞一時分辨不清心中複雜的情緒到底都包含了什麼。

    似有無邊的委屈呼之欲出,又似有無限的感慨在胸口鼓脹。

    她在沈氏長大,自來便是個好爲人師的。

    前世費盡心思教了君家兩個棒槌,也只教會了他們裝腔作勢,假作端方。

    可如今,看着君呈鬆,她恍惚間居然有吾家明珠初綻光的錯覺。

    沉默許久,君呈鬆見她並未打斷,一顆心也緩緩落到實處。

    他知道,沈青鸞是這世上最寬宏的人。

    若這世上有一人會真正原諒他、寬恕他,這個人只會是沈青鸞。

    莫名的安全感涌上心頭,君呈鬆聲音緩緩流瀉而出:

    “我知道你爲何那麼生氣,你不是氣自己在君家所受的遭遇,你是氣我隨意決定、處置別人的命運。”

    君呈鬆忽然擡頭。

    沈青鸞正怔忪地看着他的頭頂,冷不丁和他對視上,陡生心虛之感。

    待聽清君呈鬆的話後,手中無知無覺地揪緊了帕子。

    這些話從君呈鬆這個素來一往無前的人口中說出來,格外讓她震撼。

    “所以,你今日是來負荊請罪?”定了定神,沈青鸞方纔緩緩開口。

    也是這會她才看清,君呈鬆非但赤裸上身,背上還背了一根長長的荊條。

    其滑稽,讓沈青鸞眉毛狠跳,簡直沒眼看。

    君呈鬆卻絲毫不覺得尷尬,大着膽子直視沈青鸞,紅着臉道:

    “你給我的書裏頭寫着廉頗知錯,負荊請罪的故事。我君呈鬆自問勇武不輸廉頗,自然也是敢作敢當,知錯便要認錯。”

    話是如此,可他羞恥得整個人都像是從熱水裏撈出來一般,脖子都泛着緋紅。

    雙手更是攥得死緊,繃緊的肌肉如鐵鉗一般,鼓鼓囊囊。

    沈青鸞忽然起了絲壞心,刻意繃着臉道:“若我不肯接受你的請罪呢?”

    君呈鬆被這句話問的臉上有一瞬間空白,好在他反應很快。

    下一刻深深地看着沈青鸞的雙眼,“若是以往,我或許會以爲女子本性氣量狹小而不敢深交,可現在,我已經知道你不會。”

    他停頓了一刻。

    “我在鎮遠侯府出生,生母軟弱,因不敵妾室心計,生下我之後早早便沒了求生之意,在我三歲時便鬱鬱而終。

    而後陸氏被扶正,陸氏陰狠,刻薄惡毒,從未因我是幼子而憐惜過我。”

    君呈松本以爲此刻揭露自己過往的成長,會格外艱難。

    可當沈青鸞以溫柔平和的眸子看着他時,他忽然就生出許多許多的委屈,讓他格外想宣泄。

    “我一直以爲女人都是如此,無論是懦弱還是狠辣,都是將男人視作靠山,將幼子視作負擔和累贅。”

    沈青鸞眸光閃動。

    若是爲此,君呈鬆會將親事看作陰謀算計,也就正常了。

    或許女子在他眼裏,跟洪水猛獸沒什麼差別。

    當真是,可憐。

    沈青鸞這頭沉默着,君呈鬆那頭卻像是負重盡數抽離了一般,整個人都輕快起來。

    “直到今日,我見了那個孩子的母親……下午時候我說她死不瞑目,都是真的。

    直到我斷開她的身子,將孩子抱到懷中,她才瞑目。”

    室內久久地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