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同意和離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文心滴露字數:2143更新時間:24/06/27 11:07:20
沈青鸞聲音一寸一寸落入冰窖,凍得君鴻白遍體生寒。
“無論你如何巧言令色,我決意和離,你若同意,咱們姑且還能維持君沈兩家明面上的和平。
你若不同意,那便拭目以待。”
她昂首,脊背挺直如鬆,眼尾輕垂。
散漫和骨子裏的坦蕩自信交織,流瀉而出的,是不可一世的風華和篤定。
這是最壞的結局。
無論是對君家,還是對沈家。
只是,沈家有舉一族之力維護沈青鸞的決心,君家呢?
會願意爲了維護君鴻白而與沈家對上嗎?
局勢僵持,一觸即發。
廳內衆人彷彿被抽乾了空氣,不約而同屏住了呼吸。
誠然,他們都見識到了君鴻白的低劣和無恥,可世道如此。
再無恥的男人,在婚姻中總是天然的強權和王者。
女子便是那逆來順受的奴隸,管你如何聰慧剛強,俱都只能做那受人擺弄的一個。
從古至今,從未有女子可以毫髮無傷地和離,重獲新生。
一時間,衆人看向沈青鸞的視線裏,或多或少都夾雜着憐憫和同情。
今日鬧了這一遭,若君鴻白打定主意不放人,日後她還能有什麼好日子過。
就算沈家爲了她願意拼上整個氏族的全力跟君家鬧翻,日後她回了沈家,也會成爲沈家的罪人。
忠勤伯夫人更是後悔起來,方纔不應該爲着一時意氣便說這些難聽的話。
日後沈青鸞若還在君家過日子,方纔她說的那些話不知要讓沈青鸞多受多少磋磨。
就在衆人以爲事情已然進入僵局、毫無轉機之際,一道冷若冬日堅冰的聲音緩緩鑿開凝滯的空氣。
“鎮遠侯府同意和離。”
這一聲,不啻於驚天炸雷。
屋子裏的人齊刷刷扭頭看向開口的人。
君呈鬆這會面上已經看不出什麼異樣。
他心中清楚,這一局於沈青鸞來說,容不得半分錯漏,所以也就不允許自己神態露出一絲異樣。
君呈鬆於人羣之後踏步而出,輕瞥着君鴻白,漠然道:
“如今鎮遠侯府還未分家,我才是這個家的一家之主。沈家要求和離書,我允了。”
說這話時,他心中是撕裂般的痛。
彷彿積年的傷疤被一柄小刀重新挑開上頭那新長出來的皮肉,血流如注。
他坐觀沈青鸞的一舉一動,哪怕不知她一開始的籌謀,也看得出她是打着將事情鬧大,好讓沈家在聲名上立於不敗之地的主意。
此消彼長,沈家聲勢越高,鎮遠侯府的聲勢便會越發被踩入腳底。
論利益,他該死保着君鴻白,犧牲沈青鸞的自由和前程才是。
可這個念頭只在他腦海中閃過一瞬。
隨即涌入胸口的卻是,以沈青鸞的中正雅和,會做出如此激烈的舉措,她所受的委屈和傷害,可想而知。
只消略微一想,便覺痛徹心扉。
那是他想束之高閣、頂禮膜拜,放在心口呵護的人。
沈青鸞聞言神色卻是微動。
側頭,看向君呈鬆的眼神裏,多了一絲不解。
爲什麼?這應當,不是他會做的事吧。
平心而論,她在籌謀今日這一刻,並未將君呈鬆的反應設計在內。
至少,並未將他看作幫手。
哪怕,他對自己的心思掩飾得並不多。
可是,世界上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的喜歡,不是嗎?
君鴻白對杜文娘,曾經也是深愛的。
可如今,杜文娘若是站在他面前,只怕君鴻白都會不屑一顧。
蓋因他的愛實在參雜了太多雜質。
譬如這一刻,他對沈青鸞約莫也是有愛的。
可他的愛,便是將沈青鸞的尊嚴踩在腳底。
而君呈鬆?
他在狼羣野獸之中廝殺存活而生,成王敗寇或許是他最原始而直觀的生存觀。
卻在這個沈青鸞意想不到的時候,做出了這種隱忍的、承擔罵名和君家族人唾罵的決策。
男人真是奇怪。
沈青鸞將心中起伏的紛雜掩下,和沈母交換了一個眼神。
沈母意會,也不多遮掩,忙從胸口掏出一張信紙。
“好,侯爺敢爲侄兒做主,也算是讓我們知道鎮遠侯府並非全都是背信棄義之輩。”
信紙攤開,呈在人前,“既然如此,請侯爺寶鑑。”
君呈鬆未曾多言,揮手示意薛隱去取他的官印。
不多時,深褐色的印鑑便取了來。
君呈鬆伸手接過,深吸一口氣,萬衆矚目之中,在信紙上蓋下一印。
時人簽訂和離契書,要麼就是簽字爲憑,要麼就是蓋私印。
君呈鬆這會以官印爲憑,是徹底斷了君鴻白反悔不服的念頭。
沈母如獲至寶將那封和離書捧回來仔細看了看,確認印章絲毫錯處也無,才小心翼翼地捧至沈青鸞面前。
“青鸞,你看看。”
沈青鸞隨手接過,並未多看,坦蕩施施然道:“不必看,侯爺的人品我自是信得過。”
她面上淡然無波,便也無人知道,方纔君呈鬆要蓋章那一刻,她的心幾乎從喉嚨口跳出來。
她渴盼了這麼久,希冀了這麼久,籌謀了這麼久,就這麼遞到她面前來了?
印章和紙面分開,紅泥烙下,塵埃落定!
饒恕沈青鸞生性自持穩重,心臟也不由自主漏跳一拍。
隨即,便是對君呈鬆陡然生出的感激。
偏偏,這感激還是不能宣之於口的東西。
若是讓人察覺出她和君呈鬆之間的過往,今日對她的讚譽和憐憫有多少,日後對她的羞辱和唾罵便會有多少。
心中百轉千回,沈青鸞臉上紋絲不露,眼眸略略垂下,“我和鎮遠侯府的淵源,今日盡斷。日後君沈兩族,再無恩怨情仇。
若無事,還請不要上門打擾,多看君家人一眼,只會讓我覺得噁心。”
這話,激得君鴻白和君呈鬆兩個,心中齊齊一陣刻骨鑽心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