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沈青鸞大展身手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文心滴露字數:3255更新時間:24/06/27 11:07:20
    她拍拍君倩打顫的身子,示意她讓開,衝着陳宣微不可見地挑眉,卻是十足的美麗難以逼視。

    “既然大人是要捉拿勾結反賊之人,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大可來問我。”

    陳宣並不接話,只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只等聽她如何狡辯或是求饒。

    “若我所料不差,大人應當是昨日發現杜康命人和逆黨暗中聯絡的吧?”

    陳宣心中訝異,臉上卻分毫不露,勾脣冷笑並不作答。

    好在沈青鸞無需他說話便能猜到答案。

    杜康從監獄出來後,由她安置在大房外院做掃灑,歷時不過四日。

    沈青鸞眼眸輕闔,左手搭在右手手背之上,食指輕點。

    四日之間,她雖未親眼看着杜康的一言一行,但有一點,她對鎮遠侯府的一人、一草、一木,瞭如指掌。

    “侯府大房內院和外院共有丫鬟五十八人,小廝三十四人,婆子二十九人,過去四日,和杜康有過交集的應當是——”

    她猛地睜眼,手指在空中虛點,“丁香、長荷、雪雁、雲裳、周林……”

    被她點中的下人俱都戰戰兢兢被推了出來,滿臉絕望地站在衆人視線中央。

    一氣兒點了三十幾個人的名字,陳宣沒沉住氣道:“你什麼意思,是說探子可能在這些人之中?”

    沈青鸞看了他一眼,重新將視線轉回到下人們身上,“論理,不是。”

    “什麼意思?”陳宣又問了一句。

    “他們俱都是奉了主子的令和杜康往來。”

    “你怎麼知道?難不成你整日都派人盯着他?”

    沈青鸞施捨地又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莫名地有種一言難盡的味道:

    “丁香負責派發衣衫,杜康頭一日進府要領用衣衫鞋襪。長荷負責分發每日餐食、雪雁負責清點整個大房的花草樹林,杜康要掃灑外院自然要聽命於她……”

    她輕描淡寫地娓娓道來,三言兩語便將過去四日間,圍繞杜康發生的動向、接觸過的人和事說得一清二楚,恍若親見!

    語畢,她挑脣一笑,“何必親眼所見,府中僕婦每日都會向我稟報,只需用腦子想一想,便一清二楚。”

    在場衆人心中俱都掀起驚濤駭浪!

    尤其是陳宣,終於頭一次正視沈青鸞。

    只聽僕婦的稟報,便將一個人的動向完整地串聯起來,此事別人或許不知道厲害,可素擅查案的陳宣卻明白這件事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極難!

    蓋因要將這幾日的大事小情事無巨細記在腦中,還要絲毫無錯地依着時間線將一切毫無錯漏地梳理。

    此舉不但需要極佳的記憶力,更需要她對整個宅院每天發生的事情都瞭如指掌。

    這是多麼可怕的掌控力和洞察力!便是軍隊最厲害的軍師或許也做不到如此優秀。

    陳宣急不可耐追問:“那麼你能猜出和他接觸的這些人中誰是探子?”

    他問完這話,被點名的下人全都脊背一緊,大氣不敢出地看着沈青鸞,生怕她口中點出自己的名字。

    沈青鸞還真的深思了片刻,目光不斷在人羣之中逡巡。

    半晌,收回視線,“方纔我所說的,全都是這座宅院之中順理成章會發生的事。

    探子或許會在這些人之中藉機接觸杜康,若是大人將他們全都帶回去嚴刑拷打,應當能查出真相。”

    那些下人俱都如喪考妣,有那膽小的身子一軟,直愣愣地暈了過去。

    陳宣亦是神情一窒。

    這個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他今日來除了要找出探子,還要借此事拉君鴻白下水。

    雖然不知侯爺爲何這樣吩咐,可他素來唯君呈鬆馬首是瞻。

    既得吩咐,自己一定要做到。

    若是只將這些下人帶回去,難免被侯爺認爲他辦事不利……

    正當他絞盡腦汁想辦法之際,沈青鸞聲音稍稍上揚:“不過,除了這些人之外,其他人也並非沒有嫌疑。”

    陳宣越發摸不清她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下意識追問:“還有誰!”

    沈青鸞側目瞟着府中其他下人,“那就要問你們了,方纔我點出來的是因着公務與杜康接觸。

    若是有誰不在名單之列,卻偏偏在杜康身邊出現過,那他便是嫌疑最大的!”

    陳宣皺眉。

    還以爲沈青鸞是要將涉案的人數擴大,沒想到她卻提出這樣一個說法。

    若是這個人被指出,他別說帶走君鴻白,就連將這件事鬧大都不可能了。

    可旋即,他又想到了別處。

    逆黨的探子行事素來謹慎,哪是侯府這些普通下人能夠發現蹤跡的。

    沈青鸞這樣說也好,等會無人指證嫌疑人,他剛好借這個由頭將府中下人全都帶走審問。

    至於君鴻白,雖然不能直接捉捕,但只要這件事鬧得足夠大,將他扣一個管教無能的罪名應也不難。

    心頭逐漸松下,陳宣挺直腰桿,掃視着院子裏這些普通的、平凡的、不怎麼聰明的下人。

    片刻後,他重新勾起自得的笑:“若是沒人說得出,那就……”

    “我想起來了!”一個激動得幾乎嘶啞的聲音響起。

    陳宣臉上的笑甚至還來不及做完就僵住。

    “前天寅時三刻,我將杜康送到住的屋子裏,剛好看到趕車的黃把式從屋子裏走出來!”

    說話的是外院負責分配下人住處的周林。

    他滿臉都是死到臨頭的絕望和瘋狂,一手直直指着黃把式的面門,甚至透着幾絲歇斯底里。

    “當時他說是來找李忠借錢,哪有那麼巧偏偏是我安置杜康的時候就來借錢,他一定就是逆賊的探子!大人快把他抓起來!”

    他的指證並不如何有依據,甚至聽起來有些牽強。

    黃把式聽了頓時暴怒,大罵道:“放你娘的狗屁,我賭輸了手頭緊,這才去找李忠借錢,跟那個姓杜的連一句話都沒說過!你要死自己去死別拉老子下水!”

    他們兩個罵作一團,沈青鸞卻並未反駁也未否認,只漫不經心地看向黃把式,“安靜。”

    她聲音並不大,甚至還透着女子特有的斯文和氣,可聽在下人耳朵裏,卻比聖旨還管用。

    院子裏立時靜謐得彷彿人都死光了一般沉寂。

    陳宣心口緩緩沉了下去。

    沈青鸞對侯府的掌控,遠比他以爲的更要牢靠。

    被喝止的周林看着一旁握着長刀、渾身兇悍之氣的陳宣,臉上劃過一絲絕望。

    若是找不出真正的探子,被抓的就是他們。

    這個念頭同時浮現在被點名的三十幾人心中。

    “劉誠……”又一個乾澀沙啞的聲音響起,一個丫鬟戰戰兢兢地開口:

    “奴婢送飯給杜康的時候,看見劉誠匆匆離去的背影。”

    被點名的劉誠臉色一變,氣憤填膺道:“我沒有!”

    沈青鸞老神在在立在一旁,彷彿並不在乎他們的解釋一般,視線卻不着痕跡地從每一個人臉上掃過。

    隨着他們開口,彷彿拉開了某種大戲的帷幕,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指證莫名其妙出現過在杜康身邊的人,院內原本僵持的氣氛霎時變得激烈尖銳。

    陳宣將所有被指控的人揪了出來,稀稀拉拉居然也有十幾人。

    啪啪啪,陳宣只覺得自己的臉被打得嘖嘖作響。

    既然猜不到事情的走向,這會他索性不再猜測沈青鸞的意圖,乾脆等着她發話。

    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不知不覺間他早已失去了主動權,全然被沈青鸞牽着鼻子走。

    甚至於在場的這些下人,更多的也是在敬畏沈青鸞這個手無寸鐵的女人,而不是他這個威嚴兇赫的武將。

    沈青鸞再度掃了眼被點出來的人,衝着陳宣頷首,“約摸就是這些人了,大人可在他們中間審問清楚。”

    就這樣?

    陳宣陡生一種果然如此,卻又意料之外的感覺。

    她大費周章的搞這麼一出,然後就老老實實將人給他了?

    被沈青鸞牽着鼻子這麼久,這會事情塵埃落定,他居然生出一絲如釋重負和感激。

    雖然眼下的結果和他一開始的打算有些出入,但他已經不想再糾纏了,就怕再等個一會沈青鸞又變了主意。

    偏偏有君呈鬆的囑咐在,他還拿沈青鸞毫無辦法。

    揮了揮手示意手下將衆人捆綁起來,刀劍強押推搡着就往外走。

    “等等。”

    沈青鸞淡然的聲音再度響起,陳宣忍無可忍地回首,“夫人有什麼話大可一次說完,事不過三,本官沒那麼好的耐性!”

    沈青鸞沒理他的牢騷,只慢條斯理走到一人面前,出人意料地取下那人手上的手鐲,看都沒看輕巧一丟。

    偏陳宣手比腦子更快,下意識地抓了個牢靠,“什麼東西!”

    被沈青鸞摘了鐲子的人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連忙去摸自己的手腕。

    待明白了發生什麼事,頓時臉色發白。

    “真正的探子已經找到了,陳大人不必擔心辦事不力而受罰了。”

    所有人都看着她臉上篤定的笑,一時間竟跟不上她的思路。

    還是陳宣經驗老道,反應過來後連忙徒手將手鐲捏開。

    薄薄的銀皮在他手中宛如豆腐渣瞬間被捏碎,露出裏頭一塊極有標誌性的羊皮紙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