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瓊英尾聲

    火光映在聞人溪眼裏，好似化作了一條火蛇朝自己咬來，她後背驚出了一身冷汗。

    聞人溪揮劍，火焰分爲兩路，上騰的火苗擦過她的秀髮，傳來燒焦感。

    臉頰上的灼燒感，也越來越清晰。

    聞人溪閉眼道：“我認輸。”

    她靈力被耗盡，根本抵不住這詭譎的火，聞人溪確定，若是臉灼傷了，會很棘手。

    浪焰霎時如潮水退去，渾身的熱意，一掃而空，清風吹過，聞人溪竟然覺得有點冷。

    她臉色鐵青的下了臺，看着手中劍，氣結不已，丟在了地面。

    一名九星劍宗的弟子，忙替她撿了起來，小心翼翼說道：“師姐，高階法器……”

    聞人溪也知道，她只是剛剛太生氣了，“幫我拿着。”

    “哦哦好。”

    剛應下，手裏卻一空，聞人溪取回了劍，甩下一干人走了。

    “大小姐她這是做什麼去？”

    “不會私下找那少女尋仇吧？”幾人面面相覷，這個可能性好像很大。

    聞人溪不知道大家在心裏怎麼想她的，她提着劍氣勢洶洶地沒入一片竹林。

    沒有用任何術法，開始砍竹子。

    **

    雲喜心神恍惚地收回視線，“她真的好厲害，連聞人溪都敗下陣了。”

    雲華道：“阿喜不必妄自菲薄。”

    “聞人溪性子虛浮，養尊處優長大的，劍術學得也不紮實，若你和她對上，也能取勝。”

    “有降水沉玉壓制火勢，你的修爲一日千里，如今離築基只差臨門一腳，境界在來參加瓊英會的人中，屬中上，不必擔憂。”

    雲華在面對自己徒弟時，不像在外人面前那般寡言少語，他細心寬慰道。

    雲喜眉梢含笑，“弟子知道了。”

    雲華喉嚨滾動，嗯了一聲，忽然想起來什麼，問道，“你最近交了個朋友？”

    “對。”雲喜點頭，“她叫孫萋萋，是我們衍玉宗的外門弟子。”

    雲華微微蹙眉，“外門弟子，怎麼來瓊英會的？”

    雲喜說道：“我聽萋萋說，是一位師姐帶她來的。”至於其他的，雲喜就沒有細問了。

    “師尊，等會兒萋萋要來找我，我晚些時候再回去。”

    雲華知道小徒弟向來沒什麼朋友，好不容易有人一塊玩，本着不佔用她時間的想法，起身先離開了。

    雲喜的視線追着雲華，沒注意到孫萋萋什麼時候來的，她順着雲喜的目光看過去，“雲喜師姐，你在看什麼呢？心儀之人？”

    雲喜耳根發燙，矢口否認，“沒有，你別亂說。”

    孫萋萋本就是隨口打趣的，她認識雲喜師姐這麼久，她身邊連個鬼影都沒有，一直獨來獨往。

    她想到來時聽到的風聲，“雲喜師姐，那個今朝這麼厲害嗎，連九星劍宗的大小姐都輸給了她。”

    雲喜道：“她本來就厲害。”

    “那和師姐你比呢？”

    雲喜搖搖頭，不知道了。

    而話題中心的今朝，已經躲清閒去了。虞槿泠和她的小姐妹們，太會夸人了，她人都被得吹暈乎乎的。

    隨着第二輪擂臺賽的結束，瓊英榜第一，悄然換了人。

    趙秦喜滋滋地來到今朝的院子裏面，同她分享喜訊，“今朝師侄，你知不知道衛家的衛階？”

    今朝是知道衛階的，在這屆瓊英會練出了一件青級法器，但她搖了搖頭。

    “不認識。”

    趙秦心付，怎麼就不認識了，上次在問凌峯，她不是在心裏說，衛家子弟中有人煉出青級法器嗎？

    雖然有一點出入，不過卻是件喜事。

    趙秦沒拆穿今朝，他紅光滿臉地說道：“小道消息，衛階煉出了一件藍級法器！”

    而這件法器，將會無償贈予他們明心宗。

    轉了一圈後，趙秦衣袂帶風的走了。

    翌日清晨，丹道終試。

    一共還剩兩百二十三位煉藥師，參加比賽。

    靈植藥材，都需要自備。

    這一輪考驗的，便是煉藥師真正的水平了。丹藥類型不限，中途也可以改丹，以最後的成丹品階定級，爲期九天。

    周拂柳提前爲林紫茵歸納了些丹藥類型，包含四品薈萃丹、四品蓮皇丹、三品轉靈丹、三品勝元丹等等。

    他叮囑道：“若時間過了一半，覺得乏力，便改丹。”

    說完又對着其餘兩個弟子說道，“你們也是一樣。”

    “弟子明白。”

    明心宗以往沒有弟子進入過丹道終試，趙秦對他們三人寄予了厚望，語氣和藹地說道：“別緊張，盡力而爲就行。”

    放眼望去，場上最多的就是身着丹宮服飾的弟子，林紫茵從容走到自己的位置。

    旁邊有火苗“噌”地下燃起。

    “這火焰威壓這麼強，我剛生起的靈火都滅了。”

    “沒看見那人着裝麼，是丹宮弟子，好了，趕緊生火吧，待會兒曲幽的靈火一出，又歇了。”

    結界蔓延，罩住煉藥場，衆人的聲音，就消弭了。

    曲幽見大家都生起了靈火，火勢穩定下來，這才放出自己的靈火，是極漂亮的一簇青綠色火焰，周圍人的靈火跳了跳，沒滅。

    今朝在觀摩曲幽的煉藥手法，她往丹爐裏面丟進去硝石、雁細各二兩三錢後，封了蓋，點燃一柱細香。

    之後取出一個搗藥臼，依次放入夢楹花、地苓子，研如細粉，注陽脈之水，裝罐靜置。

    “周長老，你看得出來，曲幽她這是準備煉什麼丹嗎？”趙秦側目看向周拂柳。

    他半眯眼眸，觀察了片刻，說，“僅憑這幾步，還看不出來。”

    【硝石、雁細、夢楹花、地苓子、苦木、蓬轉、百年赤蓮心……是玄神丹。】

    趙秦皺着眉頭，玄神丹？那不是一品丹藥嗎？！

    周拂柳下意識朝臺上看去，細香燃盡，曲幽取出一截黑木，丟進了丹爐，文火武火交替鍛藥。

    苦木。

    今朝她說對了。

    周拂柳心情複雜地靜默了半晌，曲幽如今已經能煉製一品玄神丹了，此丹一出，便是正兒八經的高階煉藥師，和同輩拉開大段距離。

    幾位煉藥宗師，看出門道，“曲幽是要煉玄神丹吧？”

    “沒想到她這麼年輕，就能煉製一品丹藥了。”

    衆人齊齊朝素秋心賀喜，“丹宮主收了個好徒弟，這屆丹榜魁首，又是你們丹宮的了。”

    “曲幽是上屆的丹道魁首，天賦自不用多說，只是沒想到，短短十年，她就有如今的水準了，離超越我們這些老家夥，不遠了。”

    素秋心掩脣道：“幽兒天賦是好，不過能有如今的水平，還是這孩子夠勤勉。”

    “丹宮主說的是，無論是修道還是煉藥，勤勉都是極重要的。”

    “若我門下弟子有曲幽一半勤勉，何至於現在都還練不出高階丹藥。估摸着，那小子中途要改丹了。”

    幾人嘮了一會兒，靜下來，觀摩大家的煉藥手法。

    九天的時間不到，就有人提前交丹，吐了口氣，“再煉下去，我人得炸了。”

    說完，身後傳來“砰”的一聲，有人炸爐。

    “就差一點成丹了啊啊啊！”那人暴躁地抓了抓頭髮，收拾好殘局，拿出新的藥材，從頭開始。

    還剩三天，改個簡單點的丹藥，應該來得及。

    觀賽的衆人，已經習慣動不動就有人炸爐了，內心毫無波動。

    最後的時間流逝得飛快，一眨眼就過去了。

    所有人交丹。

    “還好在最後一刻成丹了！”

    “是啊，我中途改了兩次丹，還以爲來不及了呢，幸好趕上！”

    “曲幽她這次煉的什麼丹啊？那丹香，飄老遠了。”

    “我瞟了一眼的，連好多藥材都不認識，肯定不是我們知道的普通丹藥。”

    “我也瞟了一眼，看她好像用了天砂子和冬桐……”

    “天砂子可不好得啊，百兩天砂，最後就得一錢天砂子，丹宮真是財大氣粗。”

    “人家是丹宮，還能缺錢麼？”

    “也是。”

    交談聲漸漸遠去，林紫茵垂眸微思，拼湊出來真相。

    曲幽她煉製的是，玄神丹。

    自丹試結束後，瓊英會進入了尾聲，每天都是擂臺賽，很快決出了前百的人。

    一百進五十的比賽中，各類仙家法術層出不窮，可謂是五花八門。

    不過這屆瓊英會中，進入前五十的符修很多，幾乎都是以瞬行符代替了防禦符，符籙的價格，被炒得很高。

    沒有比賽的時候，今朝都去街上賣符紙，賺了一大筆靈石。

    直到後面符籙不好用了，生意慘淡下去，今朝才沒再去擺攤。

    她在街上閒晃。

    因爲，五十進二十五的比賽中，她抽到了輪空。

    這事純屬意外，她去抽籤的時候，虞槿泠在背後喊她，一轉身，紫竹撩到了一根籤。

    後面的人死活不讓她放回去，今朝反正無所謂，就拿了這根籤，上面的空字出現時，那人的臉色青白交替，後牙槽都快咬碎了。

    “小姑娘，你過來。”今朝疑惑地轉身四下看了看，橋洞底下，一個鶴髮童顏老修士，勾了勾手指，“來來來，別怕，老夫不是壞人。”

    【笑得這麼猥瑣，不是壞人，那也好不到哪去啊。】

    今朝往後退了步，沒上前。

    她還很有禮貌地說道：“老前輩，有什麼事，你直接說吧，我年輕，耳識好，聽得見的。”

    鶴髮修士眉峯不太明顯，眉色也淡，蹙眉時，如鼓起的兩條桑蠶，很不好看。

    小丫頭竟然還有兩幅面孔，叫他倒越發感興趣了。

    他說道：“吾乃上靈界仙人一縷分魂，在此地等有緣人，贈送一件寶物。”

    “小姑娘，你正是我要等之人。”

    他拿出一面鏡子，“此爲通靈鏡，通過此鏡，你可以窺探到上靈界的景象，你過來，老夫教你如何使用。”

    在今朝眼裏，“老仙人”言行怪異，很像在弄玄虛。

    “我日後自己飛昇去上靈界親自看就是了，通靈鏡還是老前輩自己留着吧。”

    【神神叨叨，不會是騙靈石的吧？】

    【這可不行，好不容易賺的呢！】

    “老仙人”道：“分文不取。”

    今朝頭搖得像潑浪鼓，任他說得如何天花亂墜，都不爲所動。

    她跑上橋，心聲從橋頂傳到“老仙人”耳中。

    【我看起來很好騙嗎？這老頭爲什麼非要我過去？他出不來嗎？】

    【通靈鏡不會也是他編的吧？編得還挺像模像樣的。】

    【如果是真的，他還不如自己抱着鏡子多看看上靈界呢，反正回不去，可以睹物思鄉。】

    【不過他說的上靈界仙人的身份，估計也是自己給自己套的。一看就沒有仙人之姿。】

    “老仙人”腹誹，這麼一小截橋，她也能說這麼多話。

    不對啊，她說得對，自己幹嘛非要在這裏等別人過來，不能主動走出去騙人嗎？

    都是先前那些個小修士太笨了，害他都沒想到。

    “老仙人”一溜煙兒從橋底鑽出，四下張望，沒找到今朝的身影。

    **

    “你跑什麼？後面有鬼追你？”

    青荷坐在鞦韆上，瞧着一路小跑回來的今朝。

    她杏眼微睜，說道，“差不多吧！”

    今朝後面想起那個“老仙人”，越想越覺得詭異，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覺得他的整張臉都虛化起來，浸染了一層恐怖色彩。

    當然也有可能，是她在自己嚇自己。

    今朝咕嚕喝了口水，湊到青荷身邊，“師尊，你說世上真的有通靈鏡嗎？”

    “當然有了。”青荷脫口而道，隨後眯眼打量她，“怎麼，你出門走狗屎運，撿到通靈鏡了？”

    今朝摸着下巴思考。

    【難不成真是我想多了，那老修士真是上靈界仙人？】

    【我真是有緣人，所以他要把鏡子送給我？】

    【現在想想他的臉，好像突然就沒那麼恐怖了。】

    青荷聽着這一連串亂七糟八的話，捏了捏眉心，什麼老仙人，有緣人，今朝出去了一趟回來，腦子裏又都裝了些啥。

    今朝鄭重地說道：“師尊，我在街上遇到了一個自稱是上靈界仙人的老修士，他說要把通靈鏡送給我。”

    “他騙你的。”青荷想也沒想就說道。

    忽然，她坐直了身子，“你沒被騙吧？”

    “沒有，我當時也覺得他是騙子，就跑了。”

    青荷卻還是不放心，拉過今朝，仔細檢查了一下她身上有無異樣，沒發現什麼邪祟後，鬆了口氣。

    四隅城內，“老仙人”轉遍了大街小巷，嘀咕出聲，“小丫頭片子跑哪去了呢？”

    “最近鼻子堵了點，聞不到氣味了。”

    有兩個華服女弟子結伴逛街，看見瘋瘋癲癲的老頭，選擇了繞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