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章 還債

    愁雲城上空，飛船靜靜駐留。

    陳琦一邊靜靜思索着今天得到的“真相”，一邊等待着那一時刻的到來。

    伽米爾今天一定會死，他陳子爵說的。

    ……

    “《靈界宣言》第2條，【此方世界爲宇宙的中心】。”

    “《靈界宣言》第3條，【世界並不存在額外的時空維度（平行世界）】。”

    “這兩個條款，涉及到應該便是人類本身對於世界的認知。”

    “最初的時候，我以爲世界指的是人類所在的區域，但現在看來，是我格局小了。”

    “這個世界，至少包括深空教團口中的【物質球】。”

    “至於物質球之外的深空是否囊括在內，這就不得而知了。”

    《靈界宣言》不斷在陳琦心頭流轉，世界政府，或者說v5搞出這東西，果然不是無地放矢，閒的無聊。

    他們對整個世界，顯然知道的更多。

    但很多真相卻並不適合廣爲流傳。

    ……

    “知道的越多，便越發感覺自己無知與渺小！”

    “若是從內環世界俯瞰，我形若一隻小小的正在望天的螞蟻，而若是放大到整個人類世界，我卑微的如同一粒塵埃。”

    “人的世界觀果然不應該驟然擴大，不然只會感受到的無盡虛無與空虛。”

    “我修成了【不動之心】，驟然接觸這些都有些消化不了。”

    “弱一些的新法修煉者，一旦接觸這些真相，世界觀衝擊之下，靈性必然會出問題。”

    “新法，可從來都不是安全無憂的修煉之法。”

    陳琦現在的沉思，本身就是在穩固自身的靈性。

    今天對於他而言，衝擊實在有點大。

    好在陳琦也算是見過世面（外來者）的人，不然還真得多迷茫一陣。

    ……

    就在陳琦沉思之時，一道小小的身影，向着伽米爾的方向前行。

    那是一個頭戴鴨舌帽，手中拎着一把水果刀的少女，看起來只有十六七歲。

    她走路低着頭，或者說注視着自己的影子。

    頗爲有趣的是，少女明顯是個路癡，即便有目標物的準確地址，仍舊好幾次走錯了路。

    但每一次，她的影子都會耐心的進行糾正。

    就這樣，少女向着正確的方向不斷前行。

    然後她終於看到了那個無比熟悉的身影。

    ……

    “今天心情不好，不營業！”

    “你去別家吧！”

    看着向自己緩緩走來的高中少女，主業是水果攤老闆的伽米爾，頗爲不耐煩的揮了揮手。

    若是過往，伽米爾對這些青春靚麗的色彩，或許還會熱情一點。

    畢竟對方長得很養眼。

    但他現在，他真的是心情不好。

    ……

    即便伽米爾無比自信，身爲人間死神的自己絕對不會死。

    但陳琦的“詛咒”仍舊在他心中泛起了絲絲波瀾。

    畢竟人的名，樹的影，陳子爵的名頭太響亮了。

    而且還有一個轉世仙人的名號。

    若非伽米爾知道當年的實驗跟“仙人”們無關，他還真就信了。

    ……

    雖然伽米爾對那些實驗品所知不多，但就跟他們49人分屬不同的勢力一樣，那些受精卵同樣各有來源，甚至享受着不同的待遇。

    伽米爾記得很清楚，有幾個培養皿是放在玉壇上的。

    ……

    而那玉壇看上去無比古老，應該是久遠之前的祭祀儀器。

    他當時聽某個同行人員無意間說了一句，玉壇上的那些實驗品，是用來承接【星相天命】的。

    但大概率不會有任何效果，畢竟能否成功完全取決於【星相】是否有意願降世。

    ……

    伽米爾之所以突然又想起這些事情，當然是因爲傳說中，【星相】本身就有預言能力。

    陳琦剛纔信誓旦旦說看到了他死亡的未來，伽米爾不產生聯想才怪。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我不能自己嚇唬自己！”

    “那些承接天命的實驗品，即便成功了，也必然是在外環世界那些大勢力手中。”

    “我們深空教團可沒資格獲得。”

    “這陳琦估計是學了一點半吊子的天機術，故意唬我。”

    一番自我安慰與心理建設之後，伽米爾的心總算平靜了下來。

    然後他就感覺心口一陣刀扎似的疼痛。

    ……

    回過神來的伽米爾，突然發現自己心口上插了一把水果刀。

    但怎麼可能？

    我的死神之眼呢？

    爲什麼沒有發出預兆，爲什麼沒有看到死亡的到來？

    難道這一刀我不會死？

    但我的世界怎麼開始變黑了？

    ……

    “你在幹嘛？”

    伽米爾癱倒在地，無力的看着仍在用水果刀不斷捅刺自己心臟的少女。

    一刀就可以了吧，爲什麼還要繼續？

    “伽米爾，我當然是在殺你啊，很難理解嗎？”

    少女用自己染血的手，扶了扶有些歪亂的鴨舌帽。

    “爲什麼？”

    疼痛逐漸消失，一切開始消散，但伽米爾仿若迴光返照一般，多了一絲力氣。

    可惜他能動的仍舊只有嘴。

    ……

    “伽米爾，你是問爲什麼我要殺你嗎？”

    “當然是因爲你就是我的神祕獎勵。”

    “我在遊戲裏已經殺過你一次，所以你今天必須要再死一次。”

    “放心，現實中我是不會殺你的！”

    少女的話讓伽米爾感覺到了荒誕，難道這就是瀕臨死亡的感覺，他竟然聽不懂人話了。

    一個對自己不斷補刀的傢伙，竟然宣稱不會殺了自己。

    今天究竟是怎麼了，總感覺怪怪的，稀裏糊塗就要死了！

    ……

    “爲什麼？”

    伽米爾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再一次問出了這個問題。

    雖然伽米爾說的很含糊，但仍在用刀捅他的少女，卻是非常懂。

    ……

    “伽米爾，你應該是在奇怪，自己預知死亡的能力，爲什麼會沒有發動？”

    “我們在遊戲裏殺你的時候，可是被你殺的好慘！”

    “無論我們動用何種手段，你都能很輕易的化解，然後將我們反殺。”

    “我們很絕望，本以爲通關無望，直到【不死傑克】玉石俱焚的一擊。”

    “相較於我們，那家夥才是真正的瘋子，人家根本就不怕死。”

    “他用盡最後一條命殺你的時候，雖然沒有將你殺死，但卻傷到了你！”

    “由此我們便得出了一個結論，只有抱着必死的決心，以死亡爲代價，才能傷害到遊戲中的你！”

    臉上灑落幾滴血腥的少女，眼神之中陷入了回憶。

    而這在她人生之中，還是第一次。

    ……

    從小到大，金妙真都覺得自己與世間所有人不同。

    別人覺得很困難的事情，很難學習的知識，她一眼就可以學會。

    別人所沉溺的七情六慾，各種情緒，在她眼中就仿若泡沫，完全無法真切的體會。

    然後她就覺得世間一切都很無趣，整個世界仿若一款被她通關了無數次的遊戲，完全沒有任何樂趣可言。

    ……

    金妙真感覺到了空虛，她開始自閉，她的記憶開始停留在現在。

    只有每時每刻正在發生的事情，才能被她真切感知與認知。

    過去的一切，她毫無留戀，逐漸遺忘。

    未來的一切，她毫無興趣，自不存在。

    於是她的人生徹底失去了意義，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活着，甚至無法理解自己跟塵埃有何區別。

    她無數次想離開這個世界，但肉身對死亡的恐懼，又將她拉了回來。

    最終，迷茫者金妙真誕生了。

    ……

    金妙真認爲自己的人生意義，應該是一不小心丟掉了。

    就如同她曾經在公交車上，一不小心丟了錢包。

    既然如此，那再找回來就好了。

    於是金妙真開始四處流浪，尋找自己的人生意義。

    ……

    萬幸這個世界對於金妙真而言，真的很簡單，不然莫說自由自在的流浪。

    她小時候想離開在精神病院都難。

    畢竟她可是一位從出生就被確診自閉跟抑鬱的神人。

    但金妙真從不覺得自己有問題，是這個世界太簡單了，而人類又太複雜。

    ……

    對於只擁有現在的金妙真而言，時間毫無意義。

    她也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接觸地下遊戲，甚至忘了爲何會進入那款擬真度100%的超凡遊戲。

    但那一款遊戲，的確給她帶來了很多樂趣。

    畢竟通關真的很有難度。

    但那時的金妙真，仍舊不認爲自己無法通關。

    直到遇到伽米爾。

    這個老東西竟然能看到死亡，難怪可以每週一難，都活得這麼滋潤。

    ……

    “伽米爾，意識到唯有以死亡爲代價，才能對你造成傷害之後！”

    “我已經打算放棄殺死你了，畢竟我對改變命運沒什麼興趣。”

    “我還沒有找到我想要的東西，自然不能死。”

    “但命運有時候就是這麼奇妙，最後在遊戲裏殺死你的，恰恰是我！”

    金妙真又緩緩捅出了一刀，而這已經是第4刀了。

    ……

    “現在這一刀，殺你的是【血蜥蜴】！”

    “保險起見，捅出第1刀的是【玉羅剎】。”

    “而第2刀，則是【無頭水手】！”

    “第三刀乃是【名偵探】！”

    “至於這最後一刀，也是終結你一切的一刀，來自於【失信者】。”

    “殺你的，從來不是我金妙真，而是那些已經死去的人。”

    金妙真無比堅定的捅出了最後一刀，而伽米爾則是在無盡震驚中死去。

    ……

    因爲金妙真最後的一句話，終於解開了他心中所有的疑惑。

    他的死亡之眼爲何沒有看到死亡徵兆？

    因爲殺他的都是一些死人。

    無法看到代表死亡的事物“帶來的死亡”。

    這本就是活人使用死神之眼最大的弱點。

    冥界死神難道還能被自己的能力給坑了？

    ……

    “知道嗎？”

    “遊戲中，通過失信者的祈禱，在【神】的見證下，玉羅剎他們5個將自身未竟之事託付於我，化作我的過去。”

    “然後他們以自身生命爲代價，爲我創造了殺死你的機會。”

    “所以遊戲中，是我殺死了你！”

    金妙真緩緩拔出插在胸口的水果刀，向着伽米爾的右眼挖去。

    ……

    “伽米爾，直到通關之後，我才徹底知道了你的祕密。”

    “原來你右眼之中，融合了一枚死神之眼，活人根本就無法殺死你。”

    “遊戲中所謂的通關，只不過是爲了殺死現實中的你。”

    “因爲你的死神之眼，就是改變所有人命運的那個神祕獎勵。”

    一枚乾癟的，黑漆漆空洞洞的眼珠，被金妙真從伽米爾眼中取出。

    望着這一枚充滿詭異氣息的眼球，金妙真神情分外複雜。

    ……

    “答應你們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

    “你們化作了我的過去，你們的未竟之事，自然就是我的未來！”

    “或許遇到你們，便是我爲我自己找來的人生意義！”

    金妙真看着自己的影子喃喃自語，在她眼中，影子從來不是黑漆漆一片。

    而是五段波瀾壯闊的人生。

    這就是金妙真能殺死伽米爾的原因，因爲已經死亡的玉羅剎5人，一直活在她的靈魂之影中。

    也可以理解爲金妙真的靈魂之影，容納了玉羅剎五人。

    ……

    而金妙真之所以能做到這般，最根本的原因便是她的靈魂之影中一片空白。

    雖然這很不可思議，但這就是真正的金妙真。

    她只存在於現在，所以玉羅剎5人的靈魂之影，才能融入化作她的過去。

    ……

    某種意義上，完全可以將現在的金妙真視作“鬼附身”。

    是鬼操控着她的身體，殺死了伽米爾。

    而靈魂之影化作的“鬼”，本就是會歸於冥界的死亡之物。

    所以它們帶來的死亡，伽米爾才看不見。

    ……

    “哈哈哈，有意思，實在太有意思了！”

    “無知者無畏，不作死也會死，感謝伽米爾前輩用生命給我上的一課。”

    飛船之內，陳琦痛苦的用手捂着右眼，而他的指縫之間，正不斷有黑色鮮血涌出。

    ……

    無比不可思議的，就在伽米爾死亡的瞬間。

    陳琦的右眼直接爆了！

    然後他瞬間就悟了！

    《靈目術》有問題，或者說他修煉靈目術，問題比別人大。

    ……

    “原來我當年修煉地師傳承的時候，就已經給自己埋下了雷。”

    “可嘆我以爲廢除靈目術就沒事兒了，誰又能想到我早就受到過地母的詛咒。”

    “世間之事真奇妙，今天一眼換一眼，我也算是把欠的給還上了。”

    當年在藍芋國，地師傳承乃是陳琦獲得的唯一超凡傳承，

    即便沒有起到決定性作用，卻也是對他通關遊戲做出了巨大貢獻。

    ……

    昇仙島的時候，陳琦從那個外來生命體山神那裏，得知人類地師被地母拉黑了。

    陳琦並沒有意識到這件事情對於他的嚴重性。

    他只以爲被拉黑，也不過是某些傳承無法修煉罷了。

    若是換做別的地師，的確是這個道理。

    ……

    但陳琦不同，他以前被地母討厭過。

    可以想象，隨着陳琦不斷修煉地師傳承，會越來越靠近地母。

    地母或許並不會注意到他這只小蟲子，但那種本能的厭惡，足以讓陳琦重新染上詛咒。

    萬幸，蟲人世界一行，見識到了自然之怒的可怕之後。

    陳琦慫了一把，主動廢除了靈目術。

    甚至因爲人類地師傳承被拉黑，陳琦都轉而去收集異族地師傳承。

    ……

    但自古以來，上賊船容易脫身難。

    陳琦本以爲自己廢除靈目術就沒事兒了，但他在藍芋國的時候，可是憑藉靈目術度過了不少難關。

    這可就欠下了地母的因果。

    ……

    正常而言，其他地師就算欠下地母的因果，也不會被觸發“討債”。

    因爲這對於那類存在而言毫無意義。

    但陳琦不同，他想要下船，就必須得還。

    然後這因果，就應到了伽米爾身上。

    ……

    說實話，所謂的詛咒只是被地母討厭罷了。

    這討厭並不是特意針對誰，而只是針對某一類生命。

    這個世界不知有多少生命，妄圖探索深空的絕對不只是人類。

    所以地母討厭的生命多了去了，並不會特意針對誰。

    ……

    但若是有某個傢伙不知死活，一直亂蹦挑釁。

    即便仍舊不值得地母關注，但會本能的更討厭。

    伽米爾就是那個胡亂蹦噠的傢伙。

    這傢伙妄圖藉助死神之眼，度過三千大關，斬斷詛咒。

    這跟挑釁地母有啥區別。

    ……

    陳琦嚴重懷疑，自己之所以必須要償還因果，除了他本身在地母那裏不受歡迎。

    絕對是伽米爾連累了他。

    不然就不會發生今天這一幕。

    陳琦用右眼修煉了靈目術，那麼他就必須得把伽米爾的右眼挖出來。

    ……

    而也就在金妙真挖出死神之眼的瞬間，陳琦身上顯化出了一條粗壯的黑色鎖鏈。

    但倒黴的是，這鎖鏈是別人鎖定他的。

    好在隨着死神之眼的挖出，因果徹底償還清了。

    黑色鎖鏈寸寸崩解，消失無蹤。

    陳琦瞬間感覺自己身上掀翻了一座巨山，渾身輕鬆。

    ……

    “好寶貝，這一次還真是多虧你了！”

    “以後有福我享，有災你當！”

    “今天不只是被伽米爾上了一課，那個金妙真，同樣讓我大開眼界！”

    “甚至某種意義上而言，她才是我今天最大的收穫！”

    “你這傢伙真是有心了！”

    右眼恢復如初的陳琦，拍了拍命運遊戲機的腦瓜。

    ……

    雖然這傢伙腦生反骨，但現在陳琦“名義”上可是它的主人。

    陳琦欠的債，它也跑不掉。

    毫不誇張的說，這一次伽米爾之死，就是命運遊戲機在幫陳琦這個主人擦屁股還債。

    不然以陳琦的爲人，還真沒想弄死伽米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