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西巡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羋黍離字數:2155更新時間:24/06/27 10:59:50
    “只是正常的妊娠反應,胎兒一切正常,娘子不必擔憂。”翠芳殿內,老太醫操着一口關中口音,恭敬地寬慰着淑妃耿氏。

    耿氏玉手輕柔地撫在肚皮上,秀麗面容間散發着一層母性的光輝,聞其言,微微鬆一口氣,說道:“那便好......”

    語調中透着說不出的嬌柔,神情間,又隱約浮現着一抹焦慮,抑鬱。

    見狀,老太醫起身,退後一步,拜道:“老朽再開一副安胎藥,娘子只需如常起居胎養即可。”

    “有勞胡太醫了。”耿氏回過了神,朝老太醫露出了淺笑。

    “老朽告退。”

    “送太醫。”耿氏朝一名侍婢吩咐着。

    翠芳殿有翠芳園,晚春之風分外和煦,在侍婢的攙扶下,耿氏於園圃小道間散着步。周邊一片生機,耿氏面容卻始終帶着點愁緒。停下於亭間小坐,不由探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頰,發福觸感明顯。

    “哎......”神色愈苦。

    耿氏懷胎已有八月了,肚子已是圓滾滾,身體也微胖了一圈,胸脯也明顯碩大不少,劉承祐此前感受過,手感更甚從前。可惜,耿氏的心情卻是日漸鬱郁,不得樂。

    說到底,還是自覺被冷落了。要知道,即便當初劉承祐專寵耿氏之時,都沒有太多時間與其你儂我儂,更遑論如今娶了皇后,納了貴妃,再加上她身子不便。

    耿氏本是柔柔弱弱的性子,安分體己,但也有些敏感脆弱,雖不與爭寵獻媚,給劉承祐後宮添亂,卻也難免暗自垂憐。

    “娘子。”一名內侍自園圃外跑至亭前。

    耿氏從怨艾的情緒走出來,看着內侍,輕柔地問道:“御駕出發了?”

    內侍點着頭,微喘着氣:“御駕已過虹橋,向西巡行。”

    耿氏略呆了下,方纔說道:“皇后與高貴妃果真隨駕在側?”

    “是的。”

    聞答,耿氏沉默了一下,面容生出些許哀怨之態,眼眶慢慢地紅了。

    “娘子有孕在身,不便舟車勞頓,官家也是顧惜您的身體。不然,官家一定也會帶上娘子的......”見耿氏的慼慼狀,旁邊一名宮娥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態,不由勸慰道。

    “我知道。”耿氏柔柔地應了句,情緒不加好轉。

    “多嘴!”在邊上,一名老婦人朝那宮娥呵斥了一句,隨即溫聲對耿氏道:“娘子不要想太多了,官家國事繁忙,無暇顧及後宮,對皇后與貴妃,也非專寵。您現在懷有身孕,養好身體,爲官誕下麟兒,才是最重要的。唔......官家出巡,您或可,去仁明殿陪伴太后,盡孝於前。”

    聽老婦人這麼說,耿氏回過了神,看了看她,臉上的幽怨之意淡去不少。想了想,說道:“我知道了。多謝李婆指點。”

    這老婦人,便是此前李氏派在劉承祐身邊伺候的老婆子,進東京後,被召還仁明殿,爲尚宮。耿氏懷孕後,以其熟悉,又被派遣到耿氏身邊,照顧着。

    見耿氏有所恢復,李婆微笑以應,心裏也微鬆。她可知道,要是讓耿氏一直這麼鬱鬱寡歡的,對腹中龍子可不友好......

    ......

    長處深宮,不知民間情狀,劉承祐以此爲由,做下“西巡”的決定。此議一出,立刻遭到了楊邠爲首的朝臣們的反對。劉承祐登基後,楊邠低調了一陣,但一段時間下來,發現劉承祐一心致力於調理國家,阜定民生,又有些擡頭,開始與劉承祐“作對”了。

    不過,此番大部分朝臣都站在楊邠這一邊,他們覺得,國家方定,天子初登宸極,當坐鎮東京,以穩天下。又以四境不寧,宇內不安相阻。理由一籮筐,說到底,還是覺得劉承祐這個天子有些不安分。

    但是,他們這些理由,反倒是劉承祐西巡的動力。耳聞終究還是有些虛,趁着時局初步安穩,劉承祐決議親自看看民間的情況。他的意志堅決,朝臣根本攔不住。

    宰臣之中,以蘇逢吉與馮道隨駕,餘者仍以楊邠爲首,郭威爲輔監理國政,龍棲軍隨行護衛,史宏肇奉詔率人護駕,爲行營都部署。

    劉承祐注重,御駕西巡,一切從簡,並未大張旗鼓,更不欲勞民傷財,除了必要的鹵簿儀仗、隨侍護軍之外,幾乎沒有什麼張羅場面的東西。連隨行的皇后與高貴妃,也幾乎是“拎包”隨駕。

    雖則西行,但劉承祐也未打算走遠,最遠便是西京洛陽,着重查看兩京之間州縣情況。

    時下,國家人口稀少,土地荒蕪,經濟蕭條,爲政廢弛,吏治糜爛。劉承祐此行,主要便是爲了體察民情,安撫民心,鼓勵生產,發展經濟。同時,也顯示一下他這個新天子的存在,刷一波眼球。

    數千人馬,緩緩西行,寬大的車駕上,劉承祐喝着茶,看着書,倒顯得挺愜意。只是行進間,不住地晃動,且越發遠離東京,晃得越厲害,哪怕御駕是經過“減震”措施的,也有些難受。

    掀開車簾,朝外邊瞧了瞧,路很爛,坑坑窪窪,儼然多年未加休整。

    “得修路!一定得修路!”顛簸間,劉承祐嚴肅地下着決心。

    不過,很快臉上又浮現出些許無奈,以如今的國情,心有餘而力不足,百姓吃穿都是問題,哪來的人力、物力搞“基建”。

    已入暮春時節,西行路上,沿途平原上,已能見到一些墾種過的土地,以麥、稻爲主,綠意並不算濃郁,但劉承祐見之則喜。別的地方不好說,但近畿之地的農事,顯然是沒有廢弛的。

    出開封後,劉承祐的第一道命令便是,嚴禁踐踏田畝,毀壞稼苗,有違者,無論何人,斬首。

    然後,幾乎是打劉承祐的臉,禁令下達後不久,史宏肇麾下幾名騎士因馬驚躥入民田,爲行營都虞侯馬全義所執。史宏肇還欲維護,那幾人是他的心腹,鬧到劉承祐這邊。不罰或者輕罰,那是不可能的,否則劉承祐這天子的威信何在?

    結果自然是註定了的,幾個人,全部斬殺,傳首行營,以儆效尤。不止如此,那幾匹馬,都是好馬,一道兒被殺,以表天子重視農事,維護苗圃的決心。

    這下,行營隨衆,上至大臣將校,下至士卒馬伕,全數警醒,皇帝的詔令,不是鬧着玩的,是真要殺頭的,連史都指揮使都保不住的。對於劉承祐殺他屬下的事,史宏肇很生氣,私下裏口出怨言,基本都在最快的時間內,傳到了劉承祐的耳朵裏。

    “官家,中牟縣到了!”

    只在御駕上小憩了一會兒,醒過來時,太陽正西斜。中牟縣屬開封府管轄,於東京而言可謂近在咫尺,直線距離不足六十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