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師兄

    “怎麼不接？”

    路明霏捧着手機茫然擡頭，柳淼淼的笑容依然甜美，只是內裏似乎包裹着某種她看不懂的情緒。

    鈴聲響了又響，路明霏的手指按在屏幕上，始終下不了決心右滑。

    她幾乎忘了和楚子航的約定。

    尖銳的鈴聲彷彿一把手術刀，將她從錯綜複雜的社會關系中徹底剝離出來。是了，她是異類，是流着龍血的怪胎，是古老密黨的一員，根本沒有必要被這些凡俗世界的瑣事困擾。

    只是她固執地不願意放手罷了。

    一根修長的手指貼着路明霏的食指，往右邊輕輕一撥，力道出乎意料得大，路明霏幾乎沒有什麼反抗的餘力。

    她眼睜睜地看着手機屏幕上的撥號畫面轉爲綠色的通話中界面。

    “啊接通了。”柳淼淼說。

    電話那頭，男人綿長的呼吸聲像是一陣微風，攪動着近乎停滯的凝重氛圍。

    “路明霏，你在哪裏？”楚子航說。

    ====

    →1～3、我……我在餐廳，聚餐馬上結束了。

    4～6、事情比較復雜……你在哪裏，我等會去找你。

    7～9、嘗試保持沉默

    10、大成功/大失敗

    ROLL :d10=d1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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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在餐廳，聚餐馬上結束。”路明霏捂着話筒壓低聲音，柳淼淼的目光有些刺人，她頗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沒事，我在包廂等你。”

    啊？包廂？還沒等路明霏反應過來，聽筒裏傳來的只有電話掛斷的忙音。

    單方面掛斷電話本應是極其粗魯的行徑，但是電話那頭的男人做起來有種理所當然的感覺，他就像是活在現代的苦修高僧，渾身不沾煙火氣，電話不過身外之物。但是只要他願意，你永遠能找到他，他就在那，天地不動他不動。

    但是包廂？他爲什麼會出現在包廂裏？

    路明霏不敢想象楚子航戴着巨大的墨鏡坐在滿是披薩和同學的桌前，脊背挺直如劍，膝上橫放一把刀的場景。

    柳淼淼挽起路明霏的胳膊，“既然楚師兄都在等你了，我們回去吧。”她柔柔地笑道，手上的動作卻有種不由分說的力道。

    路明霏不由地打了個寒戰。

    ====

    陳雯雯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了，洗手檯靜悄悄。

    柳淼淼挽着路明霏的胳膊，穿過刺眼的陽光和蟬鳴，一路走到包間。包間靜悄悄。

    完全沒有聚餐應有的熱鬧，門縫裏逸散出彷彿來自太平間的冷氣，肅穆到詭異的氣氛無一不彰顯出生人勿近的氣場。

    “我突然想起來有點事……”路明霏轉身想走。

    “抱歉我們來晚了～”但是柳淼淼的手臂臺鉗般穩固，已經拽着路明霏推開了門，“稍微借用了一下霏霏，應該沒人介意吧～”

    “不介意。”有人淡淡地迴應。

    說話的是坐在離門最近位置的男生，一身洗得發白的仔褲，配白色T恤，戴着巨大的墨鏡，露出的半張臉上豪無表情。

    楚子航。他果然已經在包廂裏等着了。

    他的位置不是主位，也不是今天的東道主，但是偏偏有着萬衆矚目的地位。

    對仕蘭中學上三屆下三屆的人來說，“楚子航”是個符號，始終遠在天邊。

    你聽過他的名字，見過他，卻記不清他的模樣，因爲你很少會有機會近距離接觸他。

    畢業典禮上他代表全校學生講話，穿着海藍色校服，垂頭看講稿，額發遮住了臉龐；籃球場上他是中鋒，把對手虐得死去活來，飛身扣籃，等球落地，楚子航已經掉頭撤向中線了，甚至不跟隊友擊掌慶祝；春節晚會上他表演大提琴獨奏，在舞臺中央拉完一曲《辛德勒的名單》，臺下的人們還沉浸在樂音裏暗贊說這本事簡直上得春晚啊，楚子航已經收拾好琴箱，鞠個躬下臺去了，只留個修長的背影。

    現在他坐在桌前，像突然降臨到衆人身邊的彌賽亞，桌邊的人反應各異，彷彿那副經典的世界名畫。

    趙孟華盯着楚子航，眉頭緊縮，表情介於諂媚和咬牙切齒之間。陳雯雯低着頭，目光愣愣地聚焦在餐具上。

    其他人則齊刷刷地盯着路明霏，他們在等待路明霏發話。

    畢竟，這尊大神看起來像是路小姐招來的。

    路明霏喉頭一緊，感覺爛話就要脫口而出。

    ====

    1～3、……（保持沉默）

    4～6、師兄好久不見吃了沒（裝作偶遇）

    →7～8、不不……不是說吃完飯來接我嗎（正面a上）

    9、有事耽擱了，我們換個地方聊吧（嘗試把控局面）

    10、大成功/大失敗

    ROLL : d10=d10(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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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說吃完飯再來接我嗎？”出口的瞬間路明霏心裏咯噔一下。

    要糟。

    雖然是事實，但這話聽起來實在是有些曖昧，好似埋怨男朋友的小女生。

    果不其然，圍觀羣衆爆發出巨大的起鬨聲。趙孟華石化了，他感覺自己不是被一個人打敗了。他敗給了一個傳說，一個遊蕩在仕蘭中學上空的幽影。

    柳淼淼捏了捏路明霏的肩膀，咬着耳朵問，“欸你們要去哪裏？”

    路明霏歪頭避開柳淼淼脣齒間的熱氣，然後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個吻，緋紅從脖子往上蔓延到耳根。

    “大概是討論學術吧。”路明霏僵硬一笑。

    “不如去我家，我彈鋼琴給你聽。”柳淼淼說。

    你最好彈的是鋼琴。

    路明霏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楚子航。

    楚子航明顯看出了路明霏的窘況，他略一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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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走，車上說

    4～6、社會實踐的細節還要再和你對一下

    7～9、今天你是老大，你說怎麼幹就怎麼幹

    10、大成功/→大失敗

    ROLL : d10=d10(10)=10

    ROLL : d2=d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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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子航略一思索

    1～3、冷臉道：上車。（霸凌感+20）

    4～6、我知道了。（你是姛，也好）

    →7～9、向趙孟華重拳出擊

    10、大成功/大失敗

    ROLL : d10=d10(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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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吃吧。”楚子航拉開身邊的椅子，“坐。”

    路明霏摸不清這是什麼路數。獅心會會長怎麼會有時間陪庶民玩過家家？他不是只會問時間地點目標殺幾個然後以極高的效率解決問題本身。

    “吃了再走。”楚子航摘下墨鏡，慢條斯理地整理餐巾，“都是校友，今天我請客。”

    彷彿領導發話，下面傳來稀稀拉拉的掌聲。路明霏渾渾噩噩坐在楚子航左手邊，中間隔着柳淼淼，左邊挨着陳雯雯。

    龍蝦披薩正好上桌了，香氣四溢，路明霏懶得管楚子航在想什麼，上手開抓。

    天塌下來有會長大人頂着呢，總之先填飽肚子，鬼知道下午還要幹什麼。

    雖然一副面癱臉，但是楚子航的幾個冷笑話很有效果，氣氛稍有回暖。楚子航說話不多，但是舉止得體，禮數挑不出任何毛病。衆人逐漸放開，包間裏開始有零星的笑聲。

    柳淼淼戳了戳路明霏，“他……和我想的不太一樣。”

    路明霏深以爲然地點頭。她瞥了一眼陳雯雯，陳雯雯看向角落裏目光空洞，好像這世上的一切跟她完全無關。

    .

    酒足飯飽，一場以令人窒息的尷尬開頭的聚會最終以相對平和的姿態落地。

    楚子航把鑰匙扔給路明霏，讓她先上車。趙孟華和他的小弟圍着楚子航，勾肩搭背儼然一副好哥們的模樣。

    他們似乎還要一起去外面抽根煙。

    路明霏搞不清楚狀況，冷臉男神突然變成了鄰家大哥，堂堂獅心會會長像是被人下了降頭。

    柳淼淼嫌棄地擺擺手，好像空氣中已經有煙味飄來，她拉着路明霏穿過走廊，陳雯雯默默地跟在後面。

    出門找到楚子航開來的暗藍色保時捷Panamera，柳淼淼繞着這輛修長低矮的鋼鐵猛獸嘖嘖稱奇，“你不會被楚子航包養了吧？”

    “想被他包養的女生能從洛杉磯排到西伯利亞，哪輪得到我。”路明霏隔着車窗盤算純白色的真皮賽車級座椅值多少錢。

    “路明霏。”有人在背後喊她的名字，聲音輕飄飄的。

    陳雯雯低下頭，理了理耳邊柔軟的細發，抽抽鼻子，“沒事的。”

    她沒有再說什麼，轉身沿着街邊建築的陰影往前走，白裙像一隻翻飛的白鴿。

    “嗨回神！”柳淼淼在眼前揮手。

    路明霏眨眼，柳淼淼咳嗽了一聲，少見地避開了路明霏的目光，“霏霏你要在國內待多久？晚上一起去聽演唱會怎麼樣？”

    柳淼淼玩弄着馬尾的髮梢，好像喝了好些酒似的臉上酡紅。

    路明霏稍有遲疑。

    她也不知道楚子航找自己什麼事，有些緊急任務是強制性的，內容卻很操蛋諸如監視某個爛尾樓鬼宅……鬼知道晚上還有沒有時間聽演唱會。更何況——

    把正常人拉進混血種的世界，真的合適嗎？

    “爲什麼不去。”

    楚子航從背後走來，迎着柳淼淼彷彿看階級敵人的目光爲路明霏拉開車門，然後繞到駕駛座一側，重新戴上墨鏡。

    “啊嗯……這樣嗎？”路明霏傻傻地看着他。

    楚子航的身上沒有一絲煙和火的氣味，依然冷的像塊冰。路明霏甚至隱隱覺得這像是一種威脅。

    不敢怠慢，和柳淼淼交換電話揮手告別，路明霏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塞進副駕駛座。

    楚子航手指扶在方向盤上，冷硬的側臉上全無表情。

    然後，他毫無徵兆地開口。

    “我和趙孟華聊過了。他不會再糾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