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死局

    愷撒拍了拍路明霏的後背，路明霏順着他所指看去，隔着幾十米，有什麼東西懸浮在水中。

    像是……潛水鍾。

    路明霏忍不住要喊出聲來。他們是在水下八十米，貿然上浮的話，因爲壓力減小，氣體栓塞可能更加嚴重。愷撒的潛水服無法加壓，因此他一直在深水中潛游。但是有了潛水鍾就不一樣了，那種銅製的密封艙自帶氧氣，深潛或者上浮都不是問題。

    而且……康斯坦丁很久沒有呼吸了，路明霏有點怕他死在自己手裏。

    愷撒對着路明霏比了個手勢。路明霏看懂了他的意思，一口氣游到潛水鍾邊。

    兩個人夾一龍向着潛水鍾遊去，愷撒的速度明顯變快了，氣體栓塞帶來的疼痛和暈厥正在加劇，但他沒有表露出來。

    愷撒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沒有示弱這個環節。

    加圖索家的男人永遠昂首站在最前方，因爲他們是領袖，是要改變世界之人。

    而在世界的陰影裏，有龍的影子在遊蕩，昏黃的瞳孔忽閃忽滅。

    龍侍“參孫”，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

    龍侍追上路明霏的速度(龍形+40)

    ROLL : d60+40=d60(45)+40=85

    .

    路明霏追上潛水鍾的速度

    ROLL : d100=d100(60)=60

    ====

    已經很近了。

    路明霏能看到潛水鍾的艙門是打開的，像個等人回去的家那樣溫暖。

    然而愷撒按在路明霏背後的手掌忽然繃緊。

    他在水中轉動脖子，幾乎要撕裂耳膜的水壓把聲音泵進顱骨，一點點細微的水流擾動都像打雷般響亮。他的聽覺從未如此靈敏，深水裏傳回的噪音也從未如此令人不安。

    愷撒側耳傾聽，突然拽住路明霏的胳膊，往遠離潛水鍾的方向一扯，一道漆黑的影子在她和潛水鍾之間飛速掠過，如一道利劍劈開墨綠色的水體，捲起的湍流差點讓她翻了個跟頭。

    僅僅一瞬，路明霏幾乎什麼都沒有看清。但是這矯健的泳姿和離譜的體型，這玩意兒絕對是一頭龍吧？

    此時此刻，她才感到濃郁得化不開的絕望在胸口蔓延。

    就差一點，就差一點。

    龍以極高的速度在水中游曳，忽遠忽近，湍流撕扯着他們的身體，路明霏被晃的東倒西歪有些噁心。

    但是對於龍裔來說……它的行爲還是過於拘謹了。它完全可以直接毀掉潛水鍾，殺死他們就像碾死一隻螞蟻。但是它卻只是繞着他們轉圈，最近也與他們隔着至少一臂的距離。就像貓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試圖給老鼠拔毛……

    是因爲康斯坦丁。

    路明霏立刻想明白了，

    它不敢傷害康斯坦丁。

    愷撒拍了拍路明霏的肩膀，悄悄做了個手勢，繼續遊，目標是潛水鍾。

    以康斯坦丁爲籌碼威脅龍侍，逐漸逼近目標嗎？路明霏心領神會。還未等路明霏點頭，愷撒抱着康斯坦丁一腳踹在她後腰上。

    路明霏一口氣差點沒順上來。

    反應過來的時候，雙方已經在力的作用下迅速分開，路明霏飄向潛水鍾，而愷撒飄向了昏暗的深水，他抽出獵刀抵在康斯坦丁的心臟上，呼吸器溢出的氣泡裏藏着無聲的笑。

    龍侍發出低沉混濁的咆哮，追着愷撒而去。

    路明霏後背撞在了潛水鍾的艙壁上，木然地看着他們消失在濃郁的墨綠色水流中。

    這算什麼？一命換一命？

    空無一物的冰冷水體包裹着路明霏，她分不清周圍是深海還是什麼外星球，一切都很陌生。

    結果最後……

    還是只剩下她一個人。

    ====

    愷撒的戰鬥力(水下-20，氣體栓塞-10，武器損壞-20)

    ROLL : d50=d50(36)=36

    .

    龍侍的戰鬥力(水下主場+60，康斯坦丁-20)

    ROLL : d60+40=d60(39)+40=79

    ====

    路明霏記不得自己是怎麼進入潛水鍾的，艙門關閉，潛水鍾的氧氣系統自動開啓，開始排水。水流成股從她的頭盔上滑落，特意爲深水設計的面罩失去了水體的填充，世界扭曲而猙獰。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那是一條龍，體長接近四十米，速度超過五十節，肉體強度媲美鋼鐵的古老生物。

    葉盛向她詳細介紹了近距離接觸龍類並逃走的經歷，但是他也承認，人在水下面對龍類沒有任何勝算。

    人的身體，既不是爲了在水下高速遊動，也不是爲了在天空翱翔而創造出來的。

    而龍，是天空、大地和海洋的絕對主宰，也曾是世界的君王。

    只有在龍身下它們才具備完整的冠冕。甚至有些言靈，只有化身爲龍才能正常施展。如果烏獲還保留着龍的身體，那麼在發現的瞬間就會被擊斃，指揮部絕對不會自大到可以控制一條龍。

    一條完全形態的巨龍，意味着天災。

    妄圖對抗天災之人，結局如何顯而易見……

    “傻瓜，傻瓜……”路明霏喃喃自語。

    也許她應該去幫愷撒的。路明霏透過直徑20釐米的圓形玻璃看向窗外，外面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

    這個世界真孤獨，在水下80米，你孤獨得像獨自站在一個星球上，沒人聽得見你說話，你也看不到任何人。你的同伴也許正在死去，也許正在呼救，但是你什麼都不知道。無聲的死亡環繞着你，你大可以放聲高喊，然而無人在意。

    路明霏解下頭盔，沿着邊緣摸索，冷鋼鑄型的頭盔邊緣光滑整潔，沒有任何凸起。她有些失望，伸手去摸自己的呼吸閥。

    “沒必要。”有人站在她的背後。

    路明霏回頭，路鳴澤靜靜地看着她。

    這個男孩永遠西裝筆挺，出現在所有不應該出現的地方，像是一個該死的幻覺。

    “很高興看到你在找我。”路鳴澤懶洋洋地說，“但是姐姐你這召喚方式得改改，一遇到困難就準備一鍵重啓也不是啥好習慣。”

    路鳴澤微笑。

    “說吧。這次又是什麼願望？”

    願望。

    路明霏細細咀嚼着這個詞。

    確實……

    路鳴澤就像一個隨身小精靈，永遠在路明霏最需要他的時候跳出來，親切而慷慨地滿足路明霏的一切願望。

    但是所有的願望都有其代價。

    不等路明霏開口，路鳴澤突然伸出一根手指，“等一下。”他的臉上掛着輕鬆歡快的笑容，“既然是老顧客了。那麼我順便再送些情報吧。”

    “摩尼亞赫號正在被攻擊，對手自然是那個烏獲，很遺憾，船上似乎沒有可以阻攔他的手段。這位龍侍可真是有夠精神的，大概要把所有人殺光才會停下吧。這種程度的失敗，卡塞爾學院說不定要換一位校長了。”

    路鳴澤伸出第二根手指。

    “康斯坦丁現在的狀況遠比你想象中危險，在王座的雙子中，他其實才是力量更強的那一個，但是他的身體不足以承擔這份才能。如果他的身體崩潰或是無法再約束精神，無處可去的暴虐力量就會直接啓動大型儀式「燭龍」的第一輪詠唱，即使是第一層的「燭龍」……當量至少也能超過一枚氫彈。”

    第三根手指。

    “最後，諾頓正在進行大型煉成的儀式，他已經準備了很久，甚至不惜深入人類的城市，他要把整個三峽都拉入一場鍊金儀式，以青銅城爲錨點，召喚真正的白帝城。”

    路鳴澤的眼中流露出懷念的情緒。

    “青銅與火之王的御座，站在鍊金術頂點的奇蹟，遊蕩在時間夾縫的戰爭堡壘，萬城之城。”

    “光是這數千年來積攢的傀儡，都足夠他掀起一場真正的戰爭了。你懂嗎？戰爭。”他陶醉式地張開雙臂，像是在擁抱什麼不可見的龐然大物，“龍族與人類，公元後的第一場全面戰爭。”

    “從明天起，三峽水庫也許就是歷史了，歷史上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路鳴澤露出頗具親和力的笑容。

    “你看，愷撒快死了這件事，反而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