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9章 不老泉（下）

    面對小丫頭的質問，在場的上古遺民們頓時都無言以對。

    永生不死，容顏永駐。

    這，難道不是千萬年來人類一直所想要追求的夢想麼？！

    即便是借用外力，暫時讓肉身不至於老去，哪怕精神意識變得腐朽不堪，也好過煙消雲散，從此泯滅於世間。

    眼見小丫頭站了出來，達爾善躊躇了半晌，欲言又止道：“祖母，我們......”

    “別說了。”

    雙手一攤。

    小丫頭輕嘆了一口氣，無奈道：“我活在這世上的時間，絕對比你們要久遠，說實話，要不是總感覺自己有未完成的使命，估計我早就自我了斷了。”

    迎着衆人愕然的目光。

    小丫頭搖頭道：“活得再久又能如何，看着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去，所有的一切都在變化，偏偏只有自己沒變。”

    頓了頓。

    小丫頭雙手一攤，耷拉起眼皮道：“這樣扭曲的永生，真的很沒意思啊......”

    一語中的。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剛纔滿腔的殺氣也銳減了幾分。

    “聽到祖母所說的話了麼？！”

    舉起手中的柺杖。

    大祭司臉色陰沉，當即狠狠地朝着地面上杵去。

    “都給老申退下——！”

    砰的一聲~~

    震盪出的漣漪層層散開，強勁的氣流掃過了大半個廣場，立即令衆人再也不敢放肆。

    “有點兒意思。”

    眉頭一挑。

    薛雲負手而立，輕聲道：“這老太太和其他人不一樣，完全是靠自己的實力才活到現在，雖然沒有馴服武裝怪胎，但生物力場的氣息很強。”

    聞言。

    黑珍珠這才仔細端詳了一下大祭司，之前由於擔心薛雲的傷勢，所以一直都沒發覺，如今才感知到了對方的不凡。

    “靈臺花開，伊甸亡......”

    佝僂起老邁的身姿。

    大祭司痛心疾首，搖頭嘆道：“我們原本就是一羣逃兵，早就應該被時代淘汰，數百年來苟延殘喘的活到至今，早就已經行將就木，沒有任何退路可言了。”

    言語中充滿了萬般的追憶與無奈。

    高臺上的老嫗擡頭看向沖天而起的銀色光輝，激昂的生命力甚至化作成實質，一舉將頭頂上空的巖壁當場鑿穿。

    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在地面上露頭，直接影響到外面的世界。

    “落到如今這個下場，壓根就怪不得別人，這是天意......”

    淒厲且悲愴的聲音，在整個地下城市的上空來回盪漾。

    上萬名的人羣悲中從來，紛紛低下了頭顱，似乎回憶起了許多往事，臉龐上佈滿了愧疚的神情。

    “我不明白。”

    突然間。

    黑珍珠上前一步，脫口而出道：“雖然這朵花一旦開放，就會噴發出積蓄已久的生命力，但這又怎麼可能導致你們的城市毀滅呢？！”

    頓了頓。

    黑珍珠直言道：“暫時沒有了花蜜，你們也不會立刻衰老死亡，只要想辦法讓這多花合上，過上一段時間之後，不就能回到以前的狀態了麼？”

    “你根本不明白......”

    精神幾乎已經快要崩潰。

    達爾善雙膝一軟，當即跪伏在地面上，低頭連連苦笑道：“『靈臺之花』是這座地下城市的根，它的生命力並不是無限的，原本只要它保持花蕊的狀態，就能持續爲我們所有人提供恆定的生命力，保持維持『伊甸古城』運轉所需的能量。”

    “可現在，它開花了......”

    擡頭望向高處的五彩斑斕的巨大花卉。

    達爾善絕望道：“這數百年來所儲藏的生命力，一瞬間釋放而出，一個鐘頭就相當於一百多年的能量，用不了多久，我們所有人都會老死過去，這座地下古城也會陷入一片漆黑。”

    一個鐘頭等於一百年的生命力被耗盡......

    如此短的時間之內，就算有心想要讓靈臺花停止噴發，也根本就來不及。

    換句話說——

    所謂的『伊甸古城』，其實是一臺以『靈臺花』爲核心能量的循環機器。

    居住在這兒的人，則是一個又一個看上去不起眼的螺絲釘。

    核心能量一旦泄露，這些個螺絲釘的下場自然可想而知，無非就是慢慢生鏽，不可逆轉的報廢罷了。

    “啊~~~”

    突然間。

    人羣中的一個女人猛地尖叫起來。

    衆人尋聲望去，只見她蹲伏在地面上，原本清秀的臉蛋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立馬衰老起來。

    斑駁的皺紋迅速徒生，身材也佝僂了起來，最後竟蜷縮在了一起。

    “大，大祭司......”

    眼見一個妙齡的少女變成了風燭殘年的老太婆。

    所有人彷彿見了鬼一般，迅速朝着四面八方猛地散開。

    失去了生命力的維持，衰老過去的老太婆伸出枯槁的手臂，朝着大祭司的方向呻吟道：“我，我真的不想死......”

    呼的一聲~~~

    老邁的軀殼逐漸乾癟，以至於化作成了一堆毫無生機的枯骨，粉碎成爲了一地齏粉。

    恐懼的氛圍瞬間再次蔓延開來。

    至於薛雲與黑珍珠兩人，則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當場震懾住。

    看來，這幫生活在地下古城中的上古遺民並沒有說謊，一切都是真的！

    閉上雙眼。

    大祭司暗自咬牙，甩手將柺杖扔到一旁，隨即在衆目睽睽之下，最終選擇了席地而坐。

    “都坐下吧。”

    閉上雙眼。

    大祭司低頭沉吟了片刻，慘然一笑道：“清清白白的來到了這個世界，最後自然也要坦坦蕩蕩的離開，相比那些當年戰死在沙場上的族人，我們這批人，已經足夠幸運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眼見大祭司如此坦然，其他人心中的恐懼反而變得不再那麼濃烈。

    轉瞬間——

    上萬人紛紛就地而坐，跟隨着大祭司一起，等待着最終死亡的來臨。

    “兩位。”

    垂垂老矣的身軀一動不動。

    大祭司無力地擡起眼瞼，看向了遠處的薛雲與黑珍珠，輕聲道：“你們與『伊甸古城』的緣分已了，如果沒有其它事兒的話，前自行離開，也好給我們這些活死人一個最後的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