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
中元像是一隻怪異的皮球，時而彈跳起來，時而沉入地面。
墨邪踩着他，一步步前行。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薄薄的冰面上一樣。
咔咔……
中元表面破碎，飄出黑色硝屑。
普通人看不見這種詭異現象，只看到一個男人沿着馬路牙子行走，並自言自語。
中元朝墨邪咆哮：
“混沌、生滅與慈悲還在三原火中，只要三規則未被吞噬，我就不會死！我可不會像亙母一樣大意！”
墨邪一腳踩碎中元身上的黑屑。
黑屑飄飛，如清明時節裏，被風吹起的紙灰。
“一隻蟑螂，就算它再頑強，只要我把它踩爛，它也無法再次爬起來！”
說着，墨邪一腳又一腳的蹬着地面。
旁邊正在收攤的燒烤店店員，看見墨邪。
卻只看到墨邪獨自一人，盯着凹凸不平的磚板，低頭咒罵。
彷彿是誰得罪了他，他正在自語咒罵某人。
只是，罵聲有些大。
有些瘮人。
“你很快就要死了！你要死了！”
又聽見墨邪大叫一聲。
這一聲，似乎是故意扯着嗓子，聲音震耳、嘶啞。
於是，在旁人看來，墨邪又像是在跟某些不存在的事物對話。
又像是他人眼中的精神病人，看見了某些他人看不到的東西。
旁邊的人，不敢向他投去目光，擔心被墨邪盯上。
誰也不想惹禍。
不想讓一個瘋子纏上自己。
畢竟，正常人可不像瘋子一樣擁有特權，瘋子不需要爲他們的過錯負責。
於是，那燒烤店店員，將擺在街邊的老舊椅子搬回店內的一段時間，不敢再悄悄看墨邪。
店員進入店內，放置椅子，再走出來搬桌子。
過程沒有六秒。
但當店員走出店內時，卻還是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墨邪所處的方向。
這一看，卻令他心底泛寒。
“咦？那個怪人呢……”
店員驚訝地發現，剛剛從店外經過的怪人，突然消失了！
那裏一片漆黑。
夜色似乎更濃了。
“呼，是加班太累了麼？我都產生幻覺了！”
店員以爲是自己看錯了。
但是剛纔那怪人的奇怪叫聲和行爲，卻是那麼的真實。
如果說是錯覺，這錯覺也太真實了！
就像是中午睡覺，睡迷糊了直接到了傍晚，看着傍晚淡灰的天空，還以爲是清晨。
腦子所認爲正確的事情，並不一定就是正確的。
店員不以爲意，投身工作之中。
殊不知，在墨邪消失的地方。
那裏的地面，正浮着一層黑色的泥潭。
這層泥潭，在夜色的掩飾之下，正在緩緩消失！
唰唰唰……
墨邪的耳邊，不斷傳來類似風嘯一般的聲音。
但是從他身邊經過的，可不是風。
而是一排排漆黑的詭異之物。
這些東西，像是黑色的竹子，自上而下垂直墜落。
中元的聲音，從“黑竹”之中傳來——
“嘿嘿嘿嘿，如何？可感受到痛苦？
自我獲取三種規則以來，我發現我越來越容易產生凡人情緒，我早就想到，掌握的規則越多就越容易與凡人共情，也越能感受到凡人的痛苦，甚至與凡人有過之而無不及！
想必你也是如此！這痛苦，可讓你滿意？”
中元的語氣，像是在嘲諷墨邪。
他的聲音通過喧雜的“唰”響，變得如同喉嚨沙啞的巫婆之聲。
又像是風吹過細窄窗縫產生的“嗚”響。
中元的聲音，像是海濤，洗涮墨邪的腦袋。
若是普通人或者是一般的修仙者，恐怕早就被這些聲音引導着，變成了瘋子。
但是現在，墨邪很清醒，無比清醒。
他自由地在這“黑竹林”中穿梭，但依舊是止不住地下墜。
“垂死掙扎！”
墨邪的聲音，衝撞周圍的“黑竹”。
“黑竹”產生裂縫，變得膨脹。
呯！
墨邪揮出一記重拳，錘打着“黑竹”。
“黑竹”破碎，露出千變萬化的裂縫。
那些色彩的變化，正如原先混沌的千彩！
只可惜，中元並沒有太多玄能。
甚至實力比不上沒有玄能的墨邪分身！
“黑竹”裂縫吸扯着從外界傳來的氣浪，像是在高空中的飛機突然打開了登機門。
呼，嗚嗚嗚……
從外界灌進狂風，拍打着“黑竹”與墨邪。
咣咣咣咣……
狂風抽動“黑竹”，“黑竹”互相碰撞，有些撞碎、有些變彎。
狂風拍打墨邪的衣物，他身上的衣物便像是狂風手中的皮鞭，瘋狂地鞭撻墨邪。
“哼！”
裂縫雖冒狂風，但是墨邪知道，裂縫就是他自己撕開的出口。
墨邪縱身一躍，跳進裂縫之中。
狂風拍打着他，同時也在拉扯着他。
直到周圍的狂風突然停止，墨邪才緩緩擡起頭來。
陽光灑在他的頭上。
溫熱的感覺讓他恢復了不少力氣。
但他卻驚訝地發現，自己所處的地方，不再是之前的都市街道。
“這是，是什麼地方？”
墨邪疑惑不已。
他勉強地站起身來，觀察着周圍——
這裏是一片湖泊，湖泊邊上是一圈黑色的沼澤地。
此時的墨邪，就踏在湖泊與沼澤的交界處。
沼澤正在拉扯着他的腳，將他拖走！
黑色的沼澤，似乎是有生命的個體。
沼澤在蠕動，甚至伸出如同觸鞭一樣的東西，纏住了墨邪的腳。
墨邪觀察着沼澤，從沼澤的變化感覺到了一些熟悉。
他看到沼澤之中，有肥小黝黑的小蟲子在爬行。
它們像是一根根被燒焦了的樹枝，卻遠比普通生靈還要靈活。
它們在沼澤之中跳躍，如魚在水。
墨邪又看到，有一小蟲子不受任何環境影響，直接死去。
死去的蟲子被新的蟲子吃掉，新的蟲子變得越來越肥，最終形成剛纔那樣的觸鞭。
墨邪明白觸鞭是怎麼來的了。
同時，他也看出來這周圍的環境，是怎麼回事了！
“這沼澤裏的小蟲子，表現出來的，是生滅規則啊！這片沼澤，就是中元！”
墨邪一下子就認出了中元。
中元也不再掩飾。
而是蠕動着身體，朝墨邪聚攏。
漆黑的、粘稠的沼澤，像是花苞，將墨邪團團包圍。
從沼澤之中，生出一顆顆血色肉芽。
肉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生長。
從肉芽轉變成肥魚，又從肥魚轉變成蜥蜴，再從蜥蜴轉變成人類，又從人類轉變成死屍，再從死屍中生出肉芽……
在這樣的循環之中，墨邪看到了許多畸形的人類，粘附在沼澤之上，朝他伸出枯黑的手臂。
密密麻麻的人手，幾乎將墨邪淹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