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風憤怒地掀起柳六的頭髮。
他連連朝莊耳喊道:
“老師,是我,我是柳六!您,您慈悲爲懷,爲何今日要大開殺戒?”
柳六深刻地明白,自己還是在玄極界,還是在神道山。
還是在仙山上的宮宅中。
院中陳設不曾更改。
但是他已經看不見外面的風景了!
面前的蒼白能量團太過巨大。
大到將他的視線淹沒。
大到取代了陽光,朝他投來新的蒼白色能量。
氣浪源源不斷地從蒼白色能量中心傳出。
能量的中心,是至純的白色;稍微外圍一些,便較冷淡。
再外圍,便是虛空裂縫了。
柳六的修爲不高。
他的身體,原本會被虛空裂縫撕扯成碎片。
可是他面前的白色能量,卻將他救下。
白色能量並不友善。
它救下柳六,只是爲了以另一種溫和的方式,吃掉他。
他發現,自己的手臂,爬滿了白色絲狀的微光。
微光如同細細綿綿的尖針,穿過他的皮膚,進入了他的血脈之中!
那細綿的微光,彷彿順着他血液奔流的方向,遊遍他全身。
每經過一個地方,都會細細啜取柳六的生命氣息。
柳六臉上的血色,瞬間被抽乾。
他的腦袋,無力地垂擺着,好似一隻被推動的老鍾。
“老,老師……快醒醒。”
柳六越說越無力。
他的視線變得越來越模糊。
在模糊的視線中,他隱約看見莊耳正在向自己飛來。
同時聽到莊耳的低語:
“哎喲,我可憐的學生,我來救你!”
莊耳想着要過來救柳六。
但是又在半途停下了。
莊耳突然停住,柳六生命的擺鐘,彷彿在這裏變慢。
他聽到了白色能量之中,傳出莊耳的另一聲低語——
“神帝大人,您如此抽取令法,我恐怕會死!”
莊耳剛纔明明是在回答柳六,可突然間又不知在跟誰求饒。
柳六萬般不解。
可他的不解,也只能隨着時間的消逝,而逐漸淹沒在白色能量之中。
柳六與張靈,死在白色能量之中。
兩位神道山弟子,在神道山上,死了!
按理來說,如果神道山知道此事,一定會爲死者討回公道。
但伴隨着白色能量不斷飄舞。
竟可以看見,巨大的白色能量之外,林立着衆多神道山弟子。
他們守候在白色能量之外,恭恭敬敬地低着頭。
洶涌的白色能量,如同海嘯,逐漸將他們淹沒。
可他們卻麻木得像是一隻木偶。
也不逃,也不躲。
彷彿被白色能量吞吃,是他們的福分!
但,白色能量並沒有直接吃掉他們,而是白色能量之中,隱藏着某種無形之力。
是那無形之力,正在隨意玩弄他們的生死。
可見有神道山弟子,前一秒剛剛化成泥沙,下一秒卻又恢復了原來的人形;
又看見有神道山弟子的頭上,長出了樹苗;
還看見有野獸眼睛,出現神道山弟子的手臂、肚腹……
每一位神道山弟子,嘴裏都呢喃着些什麼——
“神帝在上,神帝在上!”
“不可妄論神帝威名!”
“掌管生滅規則的神帝,您是所有生靈之母!您要我生,我便生;您要我死,我便死!我是您掌中的玩具,是您乖巧的孩子。”
……
蒼白色能量,以莊耳爲中心。
裹挾着一個又一個神道山弟子。
化成一道道逆流而上的白色流星,穿過玄極界界印,進入天宙,再不回來。
大量的白色能量,從莊耳身上漫出。
這些能量卻不爲他所用,反而去了天宙,不再回來。
白色能量,幾乎將整個玄極界覆蓋。
而莊耳就是它的核心。
他不像以往一樣淡然自若,而是緊張地扯着喉嚨,大聲喊:
“神帝大人,您慈悲爲懷,取一部分令法便可,留一部分,好讓我用來維持生機啊!”
莊耳仰望高空。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他修煉了這麼多年的慈悲令法。
竟然要被“上司”抽奪!
莊耳不明白——
明明每次收納令法時,都有上交給神帝。
可爲什麼,神帝還是這麼貪婪?
是的。
現在的莊耳,他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
他知道,自己是陰陽法神張道九留在九界中的化身。
當張道九身死時,便借由莊耳的身體無損重生了!
莊耳這具身體,從誕生至今,一直品德端正,常行慈悲之事。
張道九是修煉慈悲令法的,因此對張道九而言,莊耳就是一副完美的重生之軀。
張道九藉助莊耳的身體,把慈悲令法修煉到了更高的層次。
他認爲,自己距離將令法進化成規則、從而成爲真正的神帝不遠了!
可當他對慈悲令法有更深層次的理解之時,他的上司卻來了。
陰陽法神張道九的“上司”。
他唯一聽從的對象,生滅神帝亙母!
亙母的意識,從令法宙域內部,直接連接到了令法宙域外的玄極界。
連接到了張道九的重生體,莊耳!
莊耳以爲,自己是張道九這件事情,只有玄極界內部的幾人知道。
所以,他很困惑——
“您爲何會找到我?玄極界不在令法宙域之中!您明明不會關注到我!”
這時,白色能量突然滲出無形之力。
無形之力如油在水,隔絕白色能量。
從無形之力中,傳出亙母的聲音。
冰冷而不失慈祥,可溫柔中卻帶着輕蔑——
“生滅規則如同一曲美妙的舞曲,而我是掌控舞曲開關的主人,你只是在我的舞曲中跳舞的奴才,休要以爲你能與我並肩!”
“修煉慈悲,修煉令法,我是爲了變強!難道變強也有錯嗎?”莊耳看着自己身上的白色能量,一步步被無形之力奪走,他無奈地辯駁道。
亙母並沒有同情他,反而更加冷漠了——
“弱者,連努力都是罪過!若是一隻螞蟻咬了人…不,這只螞蟻僅僅是有咬人的牙齒,便已經是它的罪過!螻蟻,安敢覬覦神靈之位?”
“你,你……”莊耳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微弱。
他身上的白色能量,正是他體內的慈悲令法。
張道九以莊耳的身份重生,所有的令法都存放在這具身體之中。
他想要借這具身體醞釀令法,然後一舉修成神帝。
可事與願違。
他的主子,亙母,向他伸來爪牙!
亙母,就像是養了一頭肥豬,正抓着鋒刀,宰豬烹肉!
她的意識,連通莊耳,連通令法宙域外的玄極界,吞吃莊耳身上的慈悲令法。
莊耳的慈悲令法,加上亙母本身就有的慈悲令法。
慈悲令法的數量,足以令她將令法進化成規則!
天宙中,第二位掌管兩個規則的神帝,正在誕生!
生滅與慈悲之主,亙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