譁哩哩……
藍白色的廣袤天空下,一條溪流如往常般流動着。
流水拍打滑石,發出婉轉的聲音。
一個落泊的青年人,倒在溪邊。
他身着華服,卻滿衣髒污。
手臂上盡是彎彎曲曲的血痕。
他似乎剛從後面的深林中闖出。
在他衣服與頭髮之間,還粘着草葉與細短的乾枝。
他的右臉壓在潮溼的沙礫之上,手臂無力地垂在溪水之中。
冰冷的溪水穿從他手臂旁邊經過,將他的手臂凍得發白。
溫柔的陽光,逐漸從他的後背灑到他的手臂上。
也許是感覺到了陽光的溫暖。
他的手臂輕輕晃動了一下。
皮膚表面漸漸染上靈光。
在靈光的作用之下,溪水無法接觸他的皮膚。
靈光託着他,輕輕浮了起來。
他晃了晃腦袋,藉着靈光,站了起來。
剛站起,卻覺得腦中一片眩暈。
緊接着又猛然倒在不遠處的樹底下。
“呼,呼,逃到這種無名無籍的星辰之中,總可以逃出墨邪的控制了吧?”
他撫着額頭,大口喘息。
此人,正是鄒壬。
他爲了躲避時間長河,瘋狂地在天宙之中尋找生還的機會。
如今更是藏進了一顆名不見經傳的小星辰之中。
這裏不是九界之一。
只是無數星辰中,普通到令人難以察覺的一顆。
他認爲,這樣就可以逃掉時間長河的追趕。
“這種鬼地方,沒有人會注意到的吧?”
鄒壬再一次小聲地安慰着自己。
他在樹下坐着,一連休息了幾日。
果然沒有看到時間長河的出現。
他鬆了一口氣,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
“呼,終於躲掉了!這該死的墨邪,也不過如此嘛!想折磨我?哼,我的意志力,可不是你能想象的!”
他嘴角乾裂,面容憔悴,卻發自內心地笑着。
他沒有再看到時間長河,於是便低着樹幹,站了起來。
他轉了個身,往回望雲。
這是一片茂密的深林,茂密到有些幽黑。
星點的陽光,在一片幽黑之中十分耀眼。
他藉助微弱的陽光,闖進了深林之中。
一步踏去,可見他腳下泛起更多的靈光。
靈光逐漸濃郁。
而他也消失在深林之中。
沙,沙……
突然一道耀眼靈光,將整個深林吞沒!
靈光飛躍而起,撞向高空。
靈光推開雲霧。
雲霧中的光彩,被靈光染得混亂。
在一片混亂的雲霧之間,可見一位青年人,腳踏靈光,如履平地。
漆黑的虛空裂縫,伴隨着靈光,撕裂了空間。
空,嗡嗡嗡……
青年化成一道焰光,平行地穿梭於高空之中。
雲層像是膽小的野獸,躲着他,飄遠了。
此人,依舊是鄒壬。
他意識清醒,再召神元。
在這渺小的星辰之中,他就是獨一無二的神靈!
“這裏是個不錯的地方,在此開枝散葉也不無不可。”
鄒壬在空中觀察着塵世的一切,發現這顆星辰,也有不少人煙。
“我在蒼冥界中有的一切,也可以在這裏擁有!”
鄒壬看到有人類生存的跡象,翹起了嘴角。
他攜帶靈光,降落在其中一座城鎮之上。
城鎮之中的人們,看到這等異象,紛紛朝他跪拜——
“仙人之姿,神靈降世!”
“仙人,仙人!”
……
這裏的凡人們,不曾見過修仙者。
更不曾見過像鄒壬這般強大的修仙者。
面對衆人崇拜的目光。
鄒壬得意地笑了:
“既知我是仙人,還不速將貢品奉上!”
凡人們不解,連聲問道:
“仙人,您需要何種貢品?”
“自然是美人、珍稀寶物!討我歡喜便可,若惹我惱怒,必毀你等城池,殺盡你等凡夫俗子!”鄒壬陰森森地瞪着旁人。
只見他眼中流露微光。
一位靠近他的凡人,竟被靈光吞噬,化成白骨!
凡人們被嚇到了,驚恐得連連求饒——
“仙人饒命!饒命吶!我,我們這就爲您獻上貢品!”
“請仙人稍候,莫要發怒,且給我們一些時間!”
“仙家息怒啊……”
凡人們因爲恐懼,很快便爲鄒壬送來了“貢品”。
貢品之中,不乏珍世奇寶、傾國傾城……
抓得妙齡女子。
鄒壬左擁右抱,咧着嘴笑了:
“終於逃出墨邪的束縛,爺可以瀟灑了。”
說罷,便對着其中一位女子親了上去。
懷中的女子明明是香美雪膚,可親上去,卻硬如苦澀污臭!
“嗯?”
錯覺,令鄒壬意識模糊。
恍惚之間,凡人的奉承之聲,逐漸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奇異的響動——
嗡嗡嗡……
嗚嗚嗚……
那奇異的響動,幽揚無極。
似是深海,又像是魔淵。
“嗯?”
恍惚之間,鄒壬呢喃着。
他發現自己的視線,變得暗沉。
暗沉的視線,又逐漸變得清晰。
視線清晰之後,他才發現,懷中的嬌美人兒已然不見。
周圍的凡人也不見了。
連天空、大地、樹木全都消失了!
他正獨自親吻着漆黑虛空。
彷彿着魔的醉漢。
他回到了天宙之間!
他眼睛看見了極盡的遠處,有着淡淡的金光。
那是時間長河,正圍堵着他!
鄒壬原以爲自己已經逃出時間長河的束縛。
可到頭來,竟還在時間長河之中!
時間長河,像是一隻沒有盡頭的巨瓫。
而鄒壬,便是這巨瓫中瞎眼的肥鱉。
他心中再次升起慌張、恐懼的情緒。
正是在這時。
他的眼前,又一次出現了星點的光芒。
許多神民,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神民們或向他賀喜、或向他訴苦——
“戮聖真神!您可終於闖出界印了……”
……
他又一次,重複了之前的經歷。
他已經在時間長河之中,重複千遍、萬遍甚至億遍這樣的經歷!
只是聽着那些熟悉的聲音。
他就要瘋了!
他渾身的靈光,變得黯淡。
他瘋狂地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腦袋,仰着頭望向時間長河,歇斯底里怒吼着:
“啊,不,不!!墨邪,我錯了!你放我走吧!不,不!殺了我,你殺了我吧!我受不了了!不要再來了!這樣的聲音,不要再來了!”
鄒壬的擰着自己的腦袋,恨不得將自己殺死。
旁邊的神民們見狀,擔心地靠了過來——
“您怎麼了?”
鄒壬憤怒地從背後掏出一柄長槍,狠狠地刺死了這位神民。
長槍刺穿了神民。
可周圍的一切,卻再一次發生變化。
眼前的所有神民們,突然消失。
片刻之後,再一次化成星光飛過來。
時間,又倒流了!
剛纔殺死的神民,又完好無損地出現在鄒壬的面前。
神民們又重複剛纔的話。
這樣的經歷,重複太多遍了!
鄒壬被折磨得連連乾嘔。
他甚至將長槍,刺入了自己的身體。
“啊,你不殺我,我自己來,我自己來!哈哈哈哈……”
鄒壬,殺死了自己。
一番激烈的疼痛過後。
他的意識變得模糊。
沒過多久,他的意識卻再度清醒。
時間,又倒流了!
鄒壬,又復活了!
那些神民們,又出現了!
“啊啊啊啊……墨邪,墨邪!殺你了我,殺了我!讓我死,讓我死吧!求求你,求求你了!”
鄒壬瘋狂地在虛空之中扭動。
他抱着腦袋,朝墨邪呼喊。
試圖尋找解脫。
可浩瀚的時間長河,依舊是靜靜地浮在他目光所及的遠方。
時間長河安靜無聲。
墨邪沒有回答他的話。
反倒是那些神民們,又一次靠了上來。
“啊啊啊,滾,滾!你們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墨邪啊墨邪,讓他們滾吶,滾吶……”
鄒壬急得連連甩手,將其他人逼走。
在時間長河之中,無論他殺死對方,或者是自殺。
都會被回溯。
他陷在這時間漩渦之中。
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相同的經歷。
鄒壬覺得,此時墨邪一定站在時間長河之外,死死地盯着他。
他認爲,此時的墨邪一定十分得意,十分高興!
他認爲,此時的墨邪高高在上地看着自己。
殊不知,此時墨邪,就在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