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鏡海輪轉

    李熄安坐在饗食衆仙相的樹梢上，低頭注視地上奔走的衆生。

    曾幾何時，他也是其中之一。

    一枚枚鏡片豎立，將人流分割，吞沒，如浪花將人潮淹沒，拖拽下深淵。

    李成器和楊憐月分別被兩枚鏡片吞沒，一枚鏡片只會帶走一個人，他們在一片海域上分別，李熄安歪過頭，他注意到李成器給了楊憐月什麼東西，似乎是什麼保佑之物。李熄安笑了笑，但當他凝神一看，才發現李成器遞給楊憐月的是之前墨祖開設的宴會上打包帶走的珍饈佳餚，那是個還沒動過的神禽腿。

    分別時李成器還從楊憐月豎起大拇指，大概意思是這東西好吃。

    李熄安收回目光。

    這時，他身畔響起了問好聲。

    “親王殿下，您若是對此次的桂冠有興趣，我非常願意幫助您。”李熄安回首，他的身邊並沒有人，只有一道傳令符文飄蕩在樹梢間。

    他從符文上移開視線，恰好對上了一個微笑的老者。

    居於雲海中心的老者。

    善界百家之首，儒家儒祖。

    儒祖向李熄安傳達善意，拋出了橄欖枝。

    老者面帶微笑，他很自信。對百家爭鳴稍有瞭解的生靈會知道一件事，其中有一次奪冠的爭鳴者不過是位陽神境的羸弱之人。那羸弱之人便來自儒家。換句話說，百家爭鳴的勝利看的從來不是座下爭鳴者的強弱，一直都是衡量祖之間地位的戰爭。

    儒家最盛，所以，他就算是派下一個蟲子去參加爭鳴，那蟲子也會奪得爭鳴者桂冠。

    儒祖相信，這位星彩親王也知曉這些事情。

    “小東西，說說看你要如何幫助我？”這時，人潮齊涌的聲音在儒祖耳畔響起。

    他一愣，觀望四周，他沒有發現任何篆文符籙。

    儒祖呆滯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話語中的“小東西”指的是他。

    他幾乎要忍不住笑出聲。

    小東西？

    那位親王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他是小東西，那這親王又是什麼呢？他駐足五像，已經取得將來爭奪律法的資格，同樣，五像之祖佇立世間，可稱之立於不敗。對方就算有着成就律道的未來，現在也沒有什麼資格俯視他。

    心底嗤笑，面上卻不顯露，儒祖仍然帶着笑意，老人看上去和藹慈祥，與善界之祖首根本聯繫不到一起。

    “您應當知曉，就算是一頭豬，被我指着參加百家爭鳴，它也會是獲勝者。我可以幫助您取得這次百家爭鳴的獲勝，而您只需要付出一個小小的代價。”儒祖笑道。

    “有多小？”

    “那個叫李成器的年輕人。”儒祖說道。

    話音落下，他的耳邊突兀響起一聲竊笑。

    “原來一位天類在你這裏是一個小小的代價麼？”人潮涌動的嘈雜聲再度在儒祖耳畔響起。

    這是星彩的某種特殊手段？

    儒祖疑問。

    對方彷彿就站在他身旁對他低語，這種感覺沒人喜歡。因爲對方既然能在你無法察覺的時候站在你身邊，那就意味着對方也能在你無法察覺的時候襲殺你。

    儒祖並不相信這位親王能做到這點，於是便開始思索星彩這一族羣有關這個現象的特殊手段。

    但星彩終究是星彩，太過古老，儒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多少隱祕來。

    “您的意思是？”儒祖傳令。

    “天央，以及那幾位神祕的祖，你認爲還可以像之前一樣指一個陽神境生靈獲勝？何況，那天類是我的弟子，你如果要換走這些，你的命都不夠，何況是個桂冠。”

    “您似乎不信任我？”儒祖面色微冷。

    “你有什麼地方值得我信任麼？一個沒有見過星海的五像祖，連星海都沒見過，你自然不知道星海的黑暗究竟是多暗，星空絢爛下的剪影又是多殘酷。我說過，在我這，你的命都不夠拿來換李成器。”李熄安笑了笑，他語氣很平靜，彷彿只是在陳述一個世人皆知的事實。

    懸浮在李熄安身邊的傳令符文抽搐了一下。

    “如果五像祖都不能入您的眼的話，我便無話可說了。”儒祖沉吟。

    “我會讓您見到我的力量，屆時，您要改變主意可以找我。您的冒犯我並未放在心上。”

    傳令符文閃爍了最後一下，變得暗澹。

    “留步。”李熄安突然開口。

    儒祖一頓，出手維持住了傳令符文。

    但那道符文燃起了火，金色的火頃刻將符文燃燒殆盡。

    儒祖誤解了，這是單方面的傳話，或者說……警告！

    “天類如何處理你的耳目，我便能如何處理你，我不希望最後演變成這樣。畢竟是善界，百家爭鳴並非祖親自下場，是善界不見血雨。我來到這個世界，自然要尊重它。但你不要搞錯一件事，我尊重是這方大界，而非大界中的蛀蟲。”

    李熄安說完，甚至打了個哈欠。

    星紗垂下，斑斕的星璇紋路流轉。

    儒祖臉色被氣的煞白，指節卡卡作響。

    …………

    鏡海，如穿過一層溫和的水壁。

    李成器踏地，還未來得及打量四周，便有咆孝聲響徹，一隻利爪從黑暗中向他襲來。

    一道如絲劍氣垂落，切斷襲來的巨爪。緊接着李成器踏前一步，隨手一個巴掌將黑暗裏的兇獸拍翻在地。

    拍完了他才挑眉打量襲擊他的東西。

    “啥玩意？”李成器懵逼。

    一頭漆黑的巨狼，斷了前爪，此時趴在地上嗚咽。那狼首的表情像極了被欺負的小媳婦。

    李成器反正是看不明白這兇獸爲何如此，想了片刻只能歸結於自己的個人魅力。

    他目光一瞥，瞥到那匹漆黑巨狼委屈巴巴的模樣，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

    約莫一刻後，鏡海祕境內，一條生長着各色豔麗色彩的植株走廊，李成器哼着歌，扛着一隻被烤熟的巨爪。

    “別說，上人這劍當真是好使，換別的火來，可不一定能將火候控制的如此精確，不多不少，不多不少啊哈哈哈哈！”

    李成器一邊啃着狼腿子，一邊揮劍將周圍襲來的妖魔通通斬碎。妖魔屍體將走廊來來往往圍的水泄不通。

    此刻，昏劍咆孝如龍，火行之灼光耀八方，作驕陽。

    那些從暗處襲來的妖魔被斬碎，便如火光照亮了黑暗，不留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