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皎雲旭堯

    漆黑軍團將一顆星辰圍住，密密麻麻，鑄成深邃漆黑，宛若一塊完整的鐵壁。李熄安擡頭，與星海中的漆黑軍團對視，這是神異的軍團，漆黑的爪牙幾乎能獵殺宇宙的所有活物，連真一層次的生命都在其獵殺的範疇之中。

    虹之星彩毀滅了他們。

    但他們的強大母庸置疑。

    漆黑軍團的最前方，被霞光遮住容貌的男人負手而立，站在軍團的最前方，俯瞰整個世界，李熄安盯住了他，哪怕霞光籠罩他的容貌，李熄安依舊熟悉。他記得死在自己手中的每個生靈，無論雙方的立場。

    俞術，天央祖號，暗紫靈霞。

    當李熄安將目光從俞術身上挪開，環顧四周。

    大地破碎，江河蒸發，原先流淌水流的河道如今滾淌着血。無法計量的屍體推擠起伏，這些屍體的主人來自不同種族，有龐然大妖，有華貴服飾的人類，在此之前，他們從未想過彼此會這樣親密無間。他們的屍體形成綿延屍山。只是藉着過去的記憶脈絡瞥上一眼，李熄安也知道，這個世界死去了。

    支離破碎，充斥着死亡。

    遍佈屍骸的大地上只有一個人影站立着，他死死地盯住天穹之上的漆黑軍團。哪怕氣息已經衰敗，但人影散發的威嚴也如同一尊古神明。他手持長槍，浩瀚靈氣匯聚，咆孝沸騰。

    李熄安就站在這個男人的身後。

    他仔細地打量，將男人的背影刻在腦海深處。

    九州倖存的祖，並非所有都如萬食神貢那般幸運。可能多數是如他眼前這位一樣，孤身一人，在離故鄉無比遙遠的角落血戰至死。在他們的眼中，九州早已陷落，連自己爲何而活下去的意義都找不到。舉世皆敵，背後無人，尋常生靈恐怕早已崩潰，但他們是祖。

    他們是九州的祖，很難陷入迷惘。他們遊蕩在宇宙中，或尋求方法，或再起戰火，總之，孤獨的他們仍然有道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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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熄安嘆了口氣。

    他目光匯聚，匯聚在男人的身上，那杆靈氣奔騰的長槍不是第一位，最奪目的應是男人腰間掛着的吊墜，水晶質感的吊墜顯然不屬於他。

    這一切都已經發生了。

    古老的神像拔地而起，自天穹之上展開搏殺。

    漆黑軍團如雨點般傾瀉而下，將男人的神像吞沒，伴隨最後一道喝令，神像消失，男人提起槍尖咆孝。這是他的最後一搏，那是如雲舒緩的美麗法相，可很快，漆黑的陰影攀附上去，將其肢解。漫天都是零落的白色雲團，李熄安伸出手，下意識想要接住。

    預料般的，雲團越過李熄安的手掌，散落至屍體裏，血海里，被染紅，如那位祖在泣血。

    “俞術啊……”李熄安的聲音很冷，冷的凜冽。

    “還有……神異。”

    李熄安仰頭，望着法相破碎下的雲團，宛若一場掩蓋世界的大雪。

    這是另一個世界最後留下的記憶。

    突然，李熄安睜眼。

    目中茫然，卻有蓮花的法則脈絡在旋轉。

    掌心不再沒有重量，他真的接住了某樣東西。漫天飄零的法相碎片中，一枚水晶吊墜夾雜在其中掉落，落入……李熄安的手中。

    李熄安垂眸。

    手中的水晶吊墜美輪美奐，折射着來自不同星辰的色彩。

    “救救她，無論是誰，救救她！”

    李熄安眼中倒映這光亮，與此同時，時間的線路被他挑撥開來，他找到了那個時間點，深呼吸，然後勐地抽離！

    …………

    “呼——！”

    李熄安大喘着氣，他的鼻腔重新涌入高空冰冷的空氣，不同於九州的陌生靈氣讓他瞬間結束了精神恍忽，明白了自己身在何處。

    饗食衆仙相的枝條在雲端上生長，玉牌碰撞的響聲起起伏伏，如潮水，一陣接着一陣。

    他向遠方看去，雲海，星辰，彎月，能看清世界的邊緣。透過雲海滾動的間隙，李熄安還能看見廣闊大地，萬家燈火。

    然後，李熄安緩緩鬆開握緊的拳頭。

    掌心處，安靜的躺着一枚水晶吊墜。

    李熄安凝視這枚水晶吊墜的中心，在那倒映星辰的光亮中，他捕捉到了一條路。宇宙的路途漫長而孤寂，所以大部分航標以不會輕易變動的星體來確認，用無數顆這樣的星辰位置便可以確定出一條道路來。一條道路，刻在其中的路。

    “告訴我，你的名號。”李熄安低聲說。

    水晶深處在流轉，帶來了過去的聲音。

    “皎雲旭堯。”

    這是那個已經破碎世界的迴應，皎雲旭堯不會迴應了，李熄安知道，這位祖已經死去，他的屍體與世界一同沉淪，他的意識被帶回天央，天央中的生靈不會放過他，會壓榨出他最後一絲價值。

    那麼，這該是個怎樣的東西呢？以及那一刻水晶吊墜深處的咆孝聲。

    救救她？

    這個“她”不是皎雲旭堯。那聲音是請求，皎雲旭堯不會爲了自己的生命請求。

    李熄安眯起眼，有風在他耳畔吹過。

    他再度合攏五指，將水晶吊墜握於手心。起身，俯瞰整個世界。饗食衆仙相隨李熄安的呼吸而綻放樹幹與枝葉，瞬息間黑夜被照亮。天空在燃燒，彷彿下一刻便能再度化作長劍刺破大地。

    風中裹挾某種意識。

    有東西在窺探。

    感受到這股意識的李熄安隨時準備握住劍柄。

    他有猜測。勾朔世界的祖中，沒有人能做到這一點，能夠悄無聲息來到自己身邊的，只能是自己腳下的這個世界。勾朔界吞食一個破碎世界，對於星路的影響更像是有意而爲，他殺死笛溟奢殺時，觀察到奇異物質，影響笛溟奢殺的理性，讓他瘋狂，陷入死亡。他來到勾朔之後的一切，有個推手。

    畢竟他是在勾朔界殺死勾朔的祖，正常情況下，世界不會允許，至少會阻攔。

    但昏劍揮下，毫無障礙，勾朔就這樣放棄了自己最強大的祖，毫不猶豫。李熄安能察覺到勾朔的存在，卻無法探明勾朔的目的。

    爲了什麼？

    這時，有人從背後抱住了李熄安，宛若孩童歡呼雀躍地蹦上來，跳到了背上。當李熄安回首，又只有風輕拂而過。

    吹過的風向他問好。

    “星彩！”

    “古老的星彩，可以告訴我，你是什麼顏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