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有血赤紅

    那一夜，人們有幸目睹太古神靈的爭鬥，這種力量足以讓他們重新想起那遠古時期，人類生存於蠻荒的苦難與掙扎，他們便是在這種生靈的目光下行走至今！

    截天教教主與天女魃打了八天八夜。

    號稱天下第一大關的山海關竟然無法插足兩者，大陣上的殺伐銘文全被燃起的青火燒了個乾淨，更遠處還有能啓動的殺陣，但太遙遠，毫無意義。恐怕先前女魃的叩門目的便是關中殺陣，讓其無法構成威脅。

    山海關此刻存在於此，其中守關將士們唯一的想法便是將這場廝殺的餘波控制在關外，若是不加節制，讓其溢出擴散，山海關後無數城鎮都將毀於一旦！

    第九日，日升之時。

    一抹光亮刺破雲霄，鋪向這片滿目瘡痍的戰場。

    火海依舊如初。

    巨人身披的銀河光芒暗淡，兩柄截天巨劍崩口。那星辰作眼的神通被廢，青火在原本的位置留下一道漆黑的窟窿。

    巨人的靈在逐漸衰頹，另一端，青色的火海卻越燃越烈，青衣女魃行走在火海中，任由截天劍落下，以肉身硬撼劍芒，威能足以截斷蒼穹的截天劍竟然連傷痕都無法留下，八天八夜中，砍殺無數次，反倒將自身崩開了口子，劍鋒不再鋒利。

    「截天教主要攔不住了！」一位大統領焦急道。

    「朝廷呢？朝廷爲何還沒有傳來迴應？八天八夜，傳令使早該抵達！」另一位大統領沉聲，目中同樣難掩焦急的神色。

    他們駐守此地千載，早已習慣了這裏，將山海關視作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截天教主落敗，下一刻便是山海關關門被破，如今的山海關無法攔住那位尊貴的帝女。唯一值得慶幸的便是火海鋪展，讓無數邪魔無法趁虛而入

    誰知在衆人焦急時，上方傳來道不屑的話語。

    「爾等竟然真的指望朝廷？」

    「截天教主，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朝廷那些尸位素餐的東西們可不會管你們，它們顧着享樂呢，說不定，你們的傳令使者還會突然夭折在途中。你們駐守山海關太長時間了，凡間的變化你們一概不知！」

    「你！」一統帥橫眉，聽罷暴怒。

    殷橫此刻很疲憊。

    他有些後悔了。

    倒不是後悔來這，找到眼前這位天女魃，而是後悔沒有不要臉皮去找蘇月鄰討來真正的鬼神圖。

    有那逆天玩意，天女魃並非不能一戰。他冷冷地望着山海關上爭吵的將士，他爲這些戰士感到悲哀。朝廷已經不需要山海關了，過去駐守在山海關中的統領們掌握驚人的話語權，這在朝廷中的東西們那兒可是相當礙眼。它們早已期待有朝一日能拖垮三大關隘，徹底掌權天下。

    在他來的路上，鬼神圖仿品中便有一位鬼神復甦，提醒他此事。

    南蠻萬妖古山動亂，無數妖物傾巢而出，要塞被打出缺口，後方羣妖肆虐，血流成河。至於數位傳令使竟然早已死在途中，爲人所害，謀害者甚至光明正大的牽走傳令使的座駕天馬。

    當真是喪心病狂！

    好在他趕往山海關之時，那位鬼神又說諸事已平息，萬妖古山被殘酷鎮壓，由太廟中的一位餮天鬼神出手，清算了古山中走出的所有妖魔。

    至於那尊餮天鬼神是哪一位，殷橫用腳想都知道是那頭赤龍。

    古山深處降臨的，可不僅僅是位妖祖，還有天庭天王！除了那頭赤龍外，殷橫想不到還有誰能解決這種事。這近百年間，變數發生的太多，所幸逆天的怪物站在他們這邊。殷橫寧願去打天庭，也不想再次面對那頭赤龍！

    天女魃跨過火海，再次叩關！

    沉悶的顫動以山海

    關爲中心擴散出去，波瀾四起。

    殷橫閉目，引動體內盤坐的四座神像。

    他知道到拼命的時候了。

    這天地總得下雨吧？

    幾載時光還無法對他這種存在造成影響，但數十載呢？數百載呢？只要天女魃行走於世間，終年便不會有一滴雨落下！

    四座神像聳立天穹，大地上的一切對於它們而言微渺如塵。

    「轟隆——！」與此同時，一聲爆鳴，青色火光直衝天際！天女魃立足火海中央，花朵般的炎光綻放，所過之處，大地都焚爲虛無！

    比起氣息逐漸衰敗的殷橫，天女魃的氣息在壯大。

    自她甦醒以來，還未接觸這種層次生命的力量。她在這股力量下找回曾經的自己。哪怕她早已是具屍體，可萬古之前的法在這具身軀內復甦，點亮，青色的火焰無往不利，視線所及，萬物灰飛煙滅！

    四座神像又能奈她何？

    內心深處彷彿有道驕傲的聲音冷聲低吼。

    「你……得……九座……才夠看！」長髮垂下，自上而下化作雪一般的白，天女魃的臉垂下，被遮住。隨後，她消失在原地。

    某種奇異的法在迴盪。

    旱！

    炎下無雨，月無長明！

    一聲悶響。

    天女魃一掌按在神像頭頂，神像竟然下跪了，龐大無邊的身軀凹陷進大地，青色的火環繞着她，火中有道法爍滅。她凝視掌下的神像，掌心發力，將神像的頭顱生生按碎！

    層層青火往外擴散，宛若天地間激起漣漪。

    但這漣漪打翻祖的神像，要燃盡山海大關！

    四座神像不約而同地燃起，消融，祖的神像此刻如路邊野草。

    殷橫倒飛出去，砸進山海關的閣樓裏，右胸處的傷痕深可見骨。

    無人注意火海深處的天女魃停下了動作，她迷茫地望了望天空。有道視線落下，轉瞬即逝。

    殷橫還保持着清醒。

    他倒吸冷氣，天女魃的火刺痛神識靈魂！

    無數人圍攏上來，他們人頭攢動，空缺出天空呈現青色。所有人都知道山海關恐怕撐不了多久，在這種力量下連掙扎的必要都沒有。

    「滴答——！」

    一絲溫熱的水滴落到臉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摸了摸臉上溼潤的地方。

    滴下的雨並非透明，而是血紅！

    最吃驚的是殷橫，他險些破口大罵。血雨，祖寂後天地表示的哀泣，也是真一層次生命迴歸天地的象徵。他這還沒死，怎麼就下血雨了？

    他殷橫雖然平生不修善果，但也未到天地想他去死的程度吧？

    可血色雨還在下。

    下個不停。

    天空陡然陰沉下來，青色的雲海被一道修長蜿蜒的巨影取代。

    血雨來自那道影子。

    雨越下越大，雨滴墜入火海中，蒸騰出絲絲黑氣。惡臭的血腥味瀰漫，令人作嘔。

    殷橫感知到了。

    這根本不是祖寂之時的血雨，而是某個龐然大物的血！他看向高空，蜿蜒巨大的龍盤踞天空。血來自龍的爪和鱗片。他的另一只手掌上還掛着半具人形屍骨，血涓涓不絕地從那半具屍骨上流淌下來。

    血雨不來自龍，來自龍的敵人。

    「好久不見，老東西。」有人突然蹲下來，帶有桃木清香的髮絲險些落入殷橫嘴裏。

    硃紅淚痣明晃晃的，勾人心魄。

    就是這張讓他咬牙切齒的臉，當初殷橫看見時本來想抓回去當他孩子媽的，結果誰知道對方身上還藏着一頭龍。

    晦氣的很。

    殷橫修的隨心所欲，但每次遇見這人，殷橫就沒舒坦過。

    「路上遇見了些麻煩，不過已經殺了。」蘇月鄰說道。

    天穹下，李熄安垂首，將手中的屍體扔向大地。血雨翻飛，像一條經過萬里高空的血色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