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吃掉吐寶鼠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行禮字數:3638更新時間:24/06/29 07:46:13
    天穹洞開,旗幟飛揚。

    銀甲天兵數量龐大,它們聚集在一起的氣息甚至擠壓了周遭的靈氣。

    鉅鹿在怒吼,可它無能爲力。

    只有鐘聲不停地激盪天地間。

    這是一場可怕的狩獵,天刀起落,削去鉅鹿足蹄。這場搏殺中的雙方每一次動作都震撼大地,山巒爲之傾倒。這是天兵降世,要取這位餮天鬼神的性命。

    太廟三大重器之一,鬼神圖,其中以畫卷分割開來,每一副畫卷便是一位餮天鬼神的位置。無人知曉這些強大的生靈來自何方,好像他們自古以來便存在於此,沒有身軀,如孤魂般遊蕩在這片大地上。過去,無比悠久的時代裏被太廟中的巫祝們引領,相隨,同行,最後走入鬼神圖中,陷入長眠。

    蘇月鄰在太廟中尋覓了許多關於餮天鬼神的祕密。

    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並非出現便是靈的形式,他們曾經活過,具備身軀,也具具備世俗常理下恐怖絕倫的境界和力量。這些餮天鬼神常常與太廟的某一任監天司爲伴,在同行的那一位監天司死後,捨去身軀,步入鬼神圖,就此沉睡。

    就像赤龍和蘇月鄰一樣。

    李熄安是活着的生靈,他沒有死去,可當他成爲靈的時候,他同樣成爲了一位餮天鬼神。

    鬼神之軀,餮天之名。

    若是全盛狀態下的餮天鬼神,這些天兵恐怕根本無法拔刀執旗,他們會在瞬息被抹去。

    所以,看着眼前這幅景象,李熄安知道這頭鉅鹿已經油盡燈枯了。

    本身,他能活下來就是個奇蹟。

    李熄安順着竹簡文書捕捉到的畫面中,他可是被天王撕碎,被吐寶鼠吞吃,哪怕是鬼神,都該歸寂了才對。

    雲海滾滾,龍隱於霧,他仍在旁觀。

    天兵們一刀一刀地斬在鉅鹿身上,剝下構成他的山石。

    他在尋找。

    一種極爲隱晦的波動以李熄安爲中心層層擴散。

    同一時刻,越州境內,人們驚訝地發現水面突兀地冒出水泡,密林深處毫無徵兆的颳起狂風,升起的火不斷搖曳,將人的影子拉扯成碎片。所有怪事發生在一個時辰裏,有感知超凡的生靈擡頭,背後冒出冷汗,天空分明萬里無雲,卻總是感覺天上有一雙眼睛盯着自己。

    李熄安呼吸,而這片天地隨着他的呼吸節奏起落。

    煉天地五行爲熔爐,火光,樹木,河流,砂石,以及極深處的礦脈,成爲他的耳目。

    如同在整個越州投下一個小石子,濺起漣漪一般。

    所有觸碰到的異常全部收入李熄安的眼中。他在找那位天王,致使大巫死亡,鬼神福澤淪落至此的那個東西。

    天兵出現,他理應出現。

    但當黃銅鐘敲響十八次,鉅鹿傷痕累累,天兵執旗排陣,封鎖天地的時候,李熄安什麼也沒發現。

    倒是不少人間的除妖人在向這邊趕來。

    他收回目光,看向那頭鉅鹿。

    夠了,不能再等了。

    李熄安伸出手掌,在他的視角裏覆蓋住鉅鹿與天兵的戰場。

    他和這些東西交過手,天兵執旗,行陣法,可以將一片空間徹底封鎖,這種封鎖能徹底阻隔靈氣的流動。也是因爲鉅鹿是一位餮天鬼神,能夠在這封鎖中掙扎搏殺。若換作尋常生靈,在這空間中連行動都做不到。

    打理龍神廟的蒼玉,面對的不過三位天兵,一者持刀,兩者執旗行陣而已,便能讓他動彈不得。

    天兵行陣已成,不問界外之事。

    但下一刻,李熄安將手掌憑空按下。

    “昏。”他輕聲說。

    “咔——”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響徹天地。

    彷彿有人將這個世界視作櫥櫃,用鐵釘或石錘猛擊。

    半空中突然出現裂縫,漆黑詭異,這個現象並未持續多久,因爲很快,整個天穹塌陷了。

    有東西切開了天空,筆直落下。

    幾乎垂死的鉅鹿勉強擡起頭,眼中不可置信。天兵們的蒼白面具凹陷中看不到什麼,他們不會恐懼,卻也在這種力量下戰慄。

    這是最原始的恐懼。

    他們也不可避免。

    一柄劍,一柄赤色的八方長劍。

    一隻長滿鱗片的巨爪握住劍柄,劍鋒切開天空,分割雲海,就這樣筆直落下。

    那條持劍臂膀的盡頭,巨大的陰影籠罩山巒大地,那是露出雲層的部分鱗片,而餘下的依舊隱藏在雲海之上,蜿蜒着,像一座橫亙在天空的赤色長城,無法窮盡。

    不知爲何出現,不知來自哪裏。

    只知道他持劍到來,帶來死亡。

    李熄安將昏劍刺進大地。

    綻放的火光染紅整片天空,正午時分,他攜黃昏而至。餘下的,便是天兵的灰燼了。

    …………

    在火海和灰燼中,李熄安緩緩落下,身形與鉅鹿的頭顱平齊。

    鉅鹿很疲累。

    本該死亡的鬼神,李熄安找到了它。

    在這樣的距離下,這尊餮天鬼神的狀態他一覽無餘。李熄安捕捉到的畫面的確沒錯,它幾乎被吞吃殆盡,可它的最後的一抹殘存之靈融進了洞庭湖周圍的山巒,保佑最後的意識。他應當在無窮的歲月中再次補全自身,等待力量和復甦。

    這樣的存在,本就難以殺死。

    可他選擇了提前甦醒,分明羸弱,分明知道甦醒即是死亡,他仍然選擇了強行復甦。以山巒爲身軀,驅動着那抹殘靈。

    “爲什麼?”李熄安問。

    他看着鉅鹿毫無生機的瞳孔。

    在鬼神圖的記載中,鬼神福澤,他的眼睛如琉璃般美麗,是世間至美的瑰寶,並能堪破世間一切惡行。但此刻,他的身軀是山石構成,他那引以爲傲的眼睛也是毫無色彩的石頭。暗淡無光,生機無存。

    “爲什麼要醒來?你可以再等待一段漫長的時光,那時候,你醒來仍然是舉目無敵的餮天鬼神之一。”

    鉅鹿盯着李熄安。

    “你……伱是我的同類?”

    “是。”李熄安沒有否定。

    鉅鹿反而搖頭,“我不認識你,擁有這樣力量的鬼神,在鬼神圖中該是名列前茅,可那些傢伙對我來說都稱的上老古董,我也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你並非他們中的任何一位。”

    “這重要麼?”李熄安問。

    他擡手,地面上被天兵剝離下來的石塊全部聚攏,緩緩落在鉅鹿身軀的空缺上。

    鉅鹿的氣息依舊頹敗,但也不再流逝靈和生機。

    鉅鹿沉吟片刻,然後搖頭,“不重要,你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救了我。”

    “其實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的鬼神,所以才好奇地詢問。但我不該問的,我們這些東西早已死去,死在連我們自己都想不起來的悠久過去。剩下的,停留駐足在世間的不過些妄念。”

    “本質上,鬼神與天上的東西沒有區別,舊時代的殘留物罷了。”

    福澤用頭抵住李熄安的手掌。

    他的眼睛像被點亮了。

    “你還活着?”

    “你還活着!”

    “你只是以靈行走在世上,你還有身軀!你的身軀還未泯滅!”

    “難怪……難怪……你的肉身還未腐朽,你成爲鬼神的時間並不長,你還很年輕。”

    他很疲憊地趴下來,四肢收在腹部,頭垂下來,像座大山。

    “以前,要先福澤詢問問題,是要看時辰的,這是規矩。但你救了我,我要幫你,我可以回答你的問題。”鉅鹿甕聲甕氣地說。

    “我爲何甦醒啊……”他有些茫然地擡頭。

    “因爲我要殺了他們!”突然間,這頭溫順的鉅鹿低吼,咬牙切齒。

    “在沉睡中,我嗅到令我無比憎惡的氣息!我要他們都消失,才能睡得安穩!”

    “他們到來,就是爲了殺你。”李熄安說。

    “他們?”鉅鹿望着火海中飛舞的灰燼,“對!天兵!可他們來殺我?爲什麼,天上的東西向來與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李熄安一愣。

    他無比清晰地察覺到福澤目中的疑惑。

    這位鬼神並不清楚天兵爲何至此。

    “你是如何變成這樣的?”李熄安沉聲,此刻,他的聲音低沉的有些可怕。

    “被殺,被一個……”福澤的話語猛地止住了。

    “被一個……”他在回憶,“天王!”

    “多聞天王!”福澤幾乎是咆哮着說出這個名字。

    李熄安鬆了口氣。

    他得到的結果和他預料的大差不差。

    “那她是怎麼死的?”李熄安接着問。

    “你的主人,那位大巫。”

    福澤愣住了。

    “誰?”

    “大巫,時緒年間的太廟十二大巫中,你的巫,她是老五。”

    李熄安察覺到福澤那張由岩石構成的巨臉上充斥着迷茫。

    “她……”

    “是了,該有個她存在!可……她是誰?”

    “該死!我忘了……我忘了!我忘了!”福澤怒吼,羣山都在震動。

    越州城在顫。

    幾道河流憑空在半空中流轉過來,如衣物般覆蓋鉅鹿的乾裂的身軀。

    李熄安撫平了他的情緒。

    “天王爲何要來殺你,也忘了嗎?”

    福澤胸膛起伏,那些完整的大石塊在他呼吸下不斷開裂。

    “忘了。”

    “有辦法麼?讓你想起來。”李熄安隨意地找了塊地坐下,這個時候,他反而不緊張了。

    福澤陷入沉思,但李熄安卻提前開口。

    “你被吃了啊,福澤。”

    “那只吐寶鼠把你吃了,吃了大半,所以你想不起來,它讓你忘掉了你最不該忘記的人。”

    鉅鹿擡起頭,目光炯炯,他盯着李熄安,這一刻,鬼神福澤的眼睛就像鬼神圖描述的那樣,如琉璃般明亮璀璨。

    “幫我,赤龍。”

    “讓我想起來。”

    “福澤,願爲你做任何事。”鉅鹿說道。

    這是鬼神的許諾。

    李熄安搖頭一笑,福澤不懂他的意思,臉上有些失落。

    “不行麼?”

    “不。”李熄安招手道,“你會喝酒嗎?”

    不知何時,李熄安身後的長尾末端捲起一隻酒壺,他的身旁放着兩盞酒杯。長尾酒壺一傾,便盛滿了酒。

    “我不要你的許諾,喝了這杯酒,我便幫你。”

    “真是如此?你要如何?”鉅鹿一下子興奮了,甚至連着追問。

    “簡單。”李熄安舉起酒杯,對着眼前這座大山一飲而盡,“把天王宰了,讓你吃掉那只吐寶鼠,你就能想起來了。”

    遲了點,但多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