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道權耘谷上人

    炎國近海，渡津塔。

    “十二月二十八日，上午九點五十七分，這裏是渡津塔記載員，大執夷停留在同一個地方第三天，在此期間，他從未移動。現在黑潮因不知名原因退去，周邊環境較爲安全，我方試圖派遣執行員渡過潮水前往大執夷的位置探查，可被某種黑白迷霧阻攔，我方人員只得退回。”

    “目前能確定的是那個地方墜落的巨大未知物體的確是一座巨型的鋼鐵城市，有明顯的現代工藝痕跡，並非想象中的天空之城，根據所採集的數據可以分析出該城市來自海洋深處，但對於這個結果，塔主表示真特麼操蛋，一個規模能比擬帝都的城市從天上掉下來簡直比他奶奶復活還離譜！但是……”

    “停停停！你特麼的把這些話也記上幹什麼？”虞弘反手一巴掌拍在記錄員後腦勺上。

    “這……記錄公平公正嘛。”記錄員委屈巴巴地擡起頭。

    虞弘在那水汪汪的眼睛前一陣惡寒，還想拍一巴掌說大男人能不能別勾八娘們兮兮的，巴掌還沒拍出去，一陣刺耳的警報聲響徹這個高塔內部，從下之上，所有人驚訝地張望，此時他們所在的房間全部被染成了警告的紅色。

    虞弘警惕地擡起頭，目光下意識地落在控制室最高處的顯示屏上。

    那裏的光標在變大。

    光標代表着那位秦嶺之君，光標的顏色明暗和大小分別代表靈氣的強弱和其領域擴張的範圍。

    此時那道光標不僅顏色在越來越深，同時也在越來越大。

    知道這意味着什麼的人咽了口唾沫。

    這是在太驚人了。

    曾經渡津塔觀察的那頭等同於極宮皇者的巨獸可能不敵這道光標百分之一。光標在大屏幕上規律的閃爍，光芒的邊緣竟然逐漸與渡津塔的重合，甚至在覆蓋！

    虞弘看向塔外，這時已經不用在看着那顯示屏了，窗外，黑色的霧瀰漫，從四面八方涌過來，他們失去了視野。

    “塔主！”有人吼道，示意他看向屏幕。

    屏幕光芒大漲，刺目的白光比室內的燈光還耀眼。這刺目的光芒只是停留了一瞬間，之後屏幕陷入一片黑暗。有的人疑惑，探討着，但虞弘驚出了一身冷汗。

    那道光芒，那道淹沒了整個屏幕的光芒……是另一個光標！

    …………

    近海海面，一座巨型城市的殘骸將這片海域幾乎填滿，海水沒過上面的斷壁殘垣。

    一頭黑白相間的龐然大物坐在城市中心，微微垂着頭，像是在沉睡。

    翠綠巨大的竹子插進城市地基的深處，挺立在這頭龐然大物身旁。表面浮泛着熒光，質感如最上乘的翡翠。一節一節，每一段竹節如果仔細看，能看到某種奇異的紋路在轉動。

    “竟有生靈早在這等我了。”有人笑道，言語似是有些驚喜。

    “你應該找就到了才對。”大執夷睜眼，打量來者。

    一個魁梧大漢，着青衫，沒有內襯，單單一件青衫敞開，露出胸膛。他面色紅潤，眼中透出一股無與倫比的精氣。

    “路上可並不平坦。”大漢回答道。

    “這大洋深處，有不少生靈企圖阻止我的前進，稱得一句讚賞，勇氣可嘉。”

    “但你幾乎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將這座城市送到這裏，你的行進，又怎麼是尋常生靈能拖慢的？”

    大漢擺手，“此言差矣。”

    “難得的閒暇時光，不能光顧着那點大事，路上看看景色，見識下如今新生的九州不也是絕贊？”大漢哈哈大笑，“畢竟，在此之後，就看不見九州了，我必須得將這番景色好好記下才行。”

    “你曾經是九州的無可撼動者。”大執夷說。

    “小家夥，你都說了是曾經了。”大漢搖頭，“九州需要墜落，它拖着這殘骸活着，崛起，對誰都不好。它的墜落是必然，早在千萬年前就該如此，掙扎在迴歸的鐵律前毫無意義。”

    “哪怕它是你的故土？”

    “哪怕它是我的故土。”

    大執夷的前掌放在了那根翠竹上，卻被大漢打斷道：“不多聊聊麼？你可是我抵達九州以來見過的最強大的生靈。”

    大漢打量着大執夷，稱讚道：“混沌體，無魂的九州竟然能誕生出你，簡直是奇蹟！”

    大執夷皺眉，壓低了身軀。

    無魂的九州……誕生出他？

    什麼叫他便是奇蹟？大執夷摸不着頭腦地想着，他算是奇蹟，那掌握宇法的螻，執掌五行的赤蛟又算什麼？就大執夷知道的，掌握原始法的承冕生靈可有不少。他們的力量來自古老之山，承其冠冕，如果真的如眼前人所言，無魂之九州，那便是毫無神性的九州，空殼一具的龍脈，哪裏來的這樣象徵原始的力量？

    大執夷不懂，大執夷不想思考。

    大執夷準備動手了。

    黑白色的氣流自他的表面流轉，形成太極般的氣旋。

    “急不可耐。”大漢說道。

    “其實我們並不在意你們的死活。”他搖頭，面對進入攻擊架勢的大執夷他仍然很鬆懈，“我們的甦醒是被大源強制集體喚醒的，其實要我說啊，沒必要讓我們也醒來，有純陽那家夥就夠了。他註定毀滅現今的一切，他眼中要殺死的東西還從未活下來過，哪怕是擁有律令的聖。”

    他掰着手指，細數着三件事，大執夷聽那平澹的聲音頭皮發麻。

    “純陽將毀滅鬼門關與幽冥基石，然後蒼茫海淹沒九州大地，九州昇華失敗。”

    “昇華結束的九州哪怕失敗，界壁也會暫且完善，我們會等待九州靈氣在蒼茫海中磨滅殆盡。這個過程會比較漫長，但我們的再次到來可能會提前很多，五十年？可能只有三十年。”

    “我們再次到來後就很簡單了。”大漢說道，“撕裂那時候的界壁可比現在都輕鬆。”

    大執夷知道對方說的意思。

    意思是再次到來時便不會是此時的化身，而是本體。

    無可撼動者的真身親臨，別說他口中被蒼茫海淹沒的九州，就是現在，將所有九州生靈壓在一個籌碼上也無法撬動其分毫！

    對方肆無忌憚，完全不在意大執夷或者其他人知道這個計劃。

    甚至這不是什麼計劃。

    對方提着刀走到你面前告訴你馬上要殺了你，這算計劃麼？分明是碾壓過來的絕對力量！

    甚至你連抵抗都做不到。

    大漢說完，停頓片刻後露出一抹驚訝的神色，“我說了這麼多，你還要攔下我？”

    大執夷一愣。

    這什麼腦迴路？

    他以爲對方說這些是不將他們看在眼裏，結果是在勸降？這比安挽仙有時候揍他的理由還清奇。告訴他結果是你們都要死了，就別在這時候反抗了？

    “我很愛惜後生的，結果要的是九州墜落嘛，你們又不是不能跑。星海里都難得一見的混沌體，我也不想你死在我手上。”

    “所以，我不反抗，你就會放了我？”

    “當然。”大漢點頭，“甚至你想的話，我可以幫你離開九州，到一個能讓你成就祖位的地方，屆時，星海便任你遨遊了，這可是混沌體，你的成就甚至會高於我，觸及律令。咱們這是沒辦法，在我那個時代九州已經無道可言了，純陽那家夥可是被娘娘稱道的十類之人王，將來定爲至尊的唯一者，也不因爲無道可言駐足九像。”

    “記得點小家夥，出星海了找個大界，只有那裏才有成就聖者的契機。”說完，他還貼心地囑咐。

    “哇哦。”大執夷讚歎，“聽得我都心動了。”

    “是吧。”大漢也連連點頭。

    “那你呢？”大執夷問。

    “我？”

    “你不是說過去的九州無道可言才導致你們這些無可撼動者駐足真一麼？如果九州真的毀滅了，你們不也可以找個你口中的大界成就聖者？”

    “確實。”大漢摩挲着下巴，“但還是免了吧。”

    “你們還有將來，我們可沒有，可能九州墜落，我們會隨着它一起墜落，之後世上再無此名。”

    “此名？”

    大漢哈哈一笑，一甩袖袍，“竟忘了這事，小家夥記好了，吾之名號，道權耘谷上人！”

    “有道是……天下都散，道權耘谷。飛劍斬虎，點金濟衆，萬事好壞，略施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