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離鄉者的追逐戲

    蠛覺得黎仙身上的謎團沒有隨着祂的接近而散開變淡，反而那迷霧更加深邃，像一張嘲弄祂的大口，只等待祂這只好奇的蟲子從懸崖上一躍而下。

    蠛很久沒有時間概念了，這個東西對於至尊來說完全無用，在至尊角度時間只是萬物用來衡量自己成長的尺度，無非是長短的區別，往前的紀元和往後的紀元都是一個能一眼看到頭的平面。但是那個羽化者很規律地出入這座寺廟，而且會叫上祂一起。

    按照天圓地方的曆法來算，黎仙行動的間隔大概是一萬年。

    蠛對時間概念早已經模糊了，很難去判斷這個一萬年的時間節點的象徵意義。在祂們這個層次，任何動作的背後都會牽連無數副產物，尤其是這種規律的節奏，一定會代表着某一個東西。

    會代表什麼呢？

    每一萬年黎仙會離開廟宇前往一個宇宙，上次在大荒，上上次在天央，還有更久之前，居然被他找到了一些太虛的痕跡。蠛覺得這傢伙的目的不是讓復興九州那麼簡單，如果只是復興九州，以這個傢伙的實力他現在就能做到，寂照們無法看清未來，下注的動作收斂了許多，祂們知道黎仙的存在卻不去動他，因爲代價太大，且沒有傢伙願意承擔這個代價。

    於是祂們一直在觀望，即便是黎仙重鑄九州，想必祂們會接着觀望。

    這所有事物都沒有值得祂們下場的價值。

    蠛這次醒來，眼睛睜開的一瞬間，恰好別院的門被推開，金色的人形站在那裏。

    一萬年已至。

    “這次去哪？”蠛笑道，“上次去的大荒鬧得太大已經不太好收場了。”

    “我勸你不要總是在寂照眼皮子地下蹦躂，終歸沒有到那個層次，我可不想成你的陪葬品。祂們不在乎你只是因爲你雖然強大非凡，但永遠無法用真正威脅到祂們地位的能力，可你再這樣折騰下去，保不齊哪天就給某個大人物惹毛了。”蠛語重心長。

    李熄安沉默不語，身邊懸浮着河圖洛書的符文。

    “先說說你這次去哪？天央還是大荒？如果是大荒我不去行不行？”蠛試探道，“那家夥都給我殺了，我這幼蟲還去大荒蹦躂豈不是很不給祂面子？”

    “都不是，一個無名星辰。”

    “哪個宇宙？”

    “十八。”李熄安回答，這個數字是蠛的萬相化身監視一個宇宙的排名，十八即是那方宇宙的監視者是第十八位。

    “存在至尊痕跡的宇宙啊，第十八我記得是毋的起源宇宙，祂在九州之戰被羿射穿王座，因此丟掉了半條命，可不像和你立契的那些好說話的傢伙。祂內心至今充斥對九州的怒火，時刻徘徊在永恆時間線周圍，企圖尋覓九州的蛛絲馬跡。你要是跑到祂的起源地，恐怕會惹惱祂。”

    “你要去找祂尋仇？”

    李熄安搖頭，“那個宇宙有我的同類。”

    “同類？另一個羽化者？”

    “這是我第一次感知到另一位羽化者的誕生，他才誕生，我想趕過去應該來得及。”李熄安說道。

    “你要去保下那個羽化者？也是，如果你不去，從九州走出的羽化者一定會被毋撕成碎片。”蠛直言道。

    “怎麼不是那個羽化者擊敗毋呢？”李熄安反問。

    “得了吧，於我耳目所得，你是最初的羽化者，也是最強大的，強大到令不少至尊匪夷所思。除你之外，最爲強大的一批羽化者不過勉強抗衡些不完整的寂照而已。我們知道這些羽化者在做什麼，爲了給九州遮蔽一點的陽光用身體去阻擋的蛾子罷了，別說威脅，他們只能令王座之上的傢伙們發笑。”

    “參天的古木亦有枯敗的一天，九州已墜，枝葉殘敗，而從這其中飛出的蛾子想要阻止陽光灑在祕密溫存的土地上，不過癡人說夢。”蠛對其他羽化者毫不在意。

    “但的確有用不是麼？能讓陽光灑下的時間慢一點，足以改變許多事了，畢竟寂照們總是沒有時間的概念，彈指一剎，也許偌大的九州就將重臨。”李熄安話音落下，河圖洛書的符文準備就緒。

    “如果與毋起了衝突，你有多少把握回來？”在海潮般的光芒中，蠛問道。

    直至光芒收斂，李熄安不曾言語。

    …………

    蠛第十八位無相化身正在觀察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

    有生靈突破了律法的封鎖。

    整個宇宙陷入混沌中，彷彿要把那個生靈拖進宇宙暗面的深處給攪碎，星雲成爲擦亮黑暗的閃光粉。

    無相化身躲起了起來，他這方宇宙呈現出這個模樣是王座上的傢伙要過來了。至尊起源之地，除了撐起宇宙的天圓地方仍然存在之外，其他界域，乃至宇宙本身都會因此發生些不可預測的改變。

    大多數寂照起源地除了因果線之上的事物外，變化極少，但有的寂照起源地不同，整個宇宙都可能因爲那位寂照而改變樣貌，變得如那位寂照的所有物。

    這一方宇宙便是毋的所有物。

    所有地方都充斥毋的氣息，四處遍佈祂力量具象的產物——佔據宇宙大半面積的混沌氣團，被黑紅尖刺刺穿的界域，還有一顆一顆懸掛在宇宙裏的眼球。

    這方宇宙只有天圓地方還維持着基本的運作，不過也與星海沒有多少關聯。

    那個超越律法的生靈不來自這個宇宙，他是從別的宇宙闖入進來的，甚至不是旅途的失足墜落。萬相化身看得很清楚，這個生靈衝着毋而來。

    有人來毋的老家找毋的麻煩，萬相化身拉滿了期待，準備欣賞這場大戰。

    混沌氣團蠕動，將宇宙合圍。一隻手從下方伸出，一隻手從上方伸出，二者交錯，合掌。瞬間，靈力的轟鳴聲響徹寰宇諸天，道韻的波動令萬相化身失去了觀察戰局的能力。

    他看不見那生靈被兩手掩蓋，周身氣機頃刻暗淡，直直朝一顆星辰墜落。當道韻的餘波散去，萬相化身恢復運作時，他只感受到了一股窒息感，無與倫比的壓迫感逼壓他的靈魂，這是毋發怒了，祂在注視這方宇宙。

    挑戰者咳血，全身佈滿碎紋，靈力瘋狂四溢，他竟沒有在那一擊中死去。

    他背負着十支造型奇異的短槍，從形狀上看更像失去了翎的箭矢。

    “僞劣的造物，怎敢出現在我面前？”混沌之外，聲如巨雷，粉碎挑戰者立足的星辰，四周的黑紅尖刺朝着他延伸。他面色更加蒼白，但伸手拿過背後的短槍。

    短槍槍尖鋒銳，古老的符文在槍身勾勒。

    萬相化身看直了眼睛。

    那符文出現的剎那，尖刺消融，那騰起的未知之火竟能灼燒混沌！

    這就像一個孩童拿起能傷害大人的武器，雖然差距依舊巨大，但孩童擁有了在大人身上留下傷痕的能力。

    拿起武器的時候，萬相化身便知道那個挑戰者要死了。對至尊揮舞武器，消亡便悄然來臨。

    從時間尺度上應該就在下一刻。

    “錚——！”

    灼炎散去，黑紅的尖刺構成牢籠。

    而挑戰者佇立的地方只有一具無法辨認的殘破屍體倒下，屍體懸浮在宇宙中，周圍盡是斷裂的短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