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招搖攬星之死

    南海，招搖攬星道統，虛靈道。

    坐落於虛空，投影於南海之上，巍峨高山起，八方內海流，爲一界，界中生靈繁衍生息。

    此刻，無垠虛空之中，一頭龐然大物瞬間出現在虛靈道上方，雙翼投下的陰影籠罩大半界中土地，讓界中諸靈驚覺擡頭，迷茫驚疑地打量這突兀出現在虛靈道上方的可怕存在。

    可這龐然大物瀰漫出的氣息讓諸靈在下一瞬間明白了這是虛靈道的主人歸來了。

    無可撼動者，八仙之一招搖攬星上人。

    虛靈道，虛靈山，閣樓聳立，如羣星般圍繞着這座巍峨大山懸浮，閣樓之中有生靈走出，望向高處，那展翅翱翔的龐然大物。他已經是虛靈道中資歷最老的幾位元老，可就連他在第一時間都沒能察覺到這便是他們祖的本體。

    招搖攬星上人從未在虛靈道中展露本體，久而久之，便被遺忘了其真實身份，或者說無可撼動者的名號太過響亮，便很少會有生靈敢於去探知這等強大存在的真實面貌。這神類之鯤鵬若不是今日出現，怕不是諸靈早已認爲隨着九州消失殆盡不復存在。

    只是沒想到，他們的祖竟然是鯤鵬，那號稱掌握虛空神道之力的強悍存在。

    在古時九州之中，鯤鵬被稱作北海之神，是一位神祕至極的至尊，這麼說來，招搖攬星上人竟然與一位至尊是同族。

    道統諸靈得知後並沒有多麼驚訝，在他們的認知中道統之祖的背後有多大的隱祕都很正常，尋常生靈根本無法與之相提並論。

    “上人的狀況……似乎不太對。”最先走出的那位黑袍紅面的老者皺眉。

    聽聞他的話語，道統中諸多長老也開始注意到些許不對勁之處。

    黑金翎羽的鯤鵬雖然強悍異常，叫諸靈不敢直視，可他受了傷，一邊羽翼灼痕累累，腹部更是有一個大洞，血淋淋的，可以清晰地看見斷裂的骨骼和周遭不斷衰竭的靈力。他低鳴着，洶涌的虛空之力裹挾他來到虛靈道。

    “有強敵！”長老們低吼。

    “去接應上人，餘下人起陣！雖然虛靈道深居虛空之中，但既然能將上人傷成這般模樣，難保不會尋到這裏。”爲首之人下令。

    隨着一聲轟鳴，虛靈道萬山並起，周圍虛空之海浪潮滔天，充當天然堅固的屏障。

    招搖攬星其實心裏已經安定下來。

    他的手段，赤龍無法尋來，何況此地是他的道統，就如九州新生的承冕之君身處龍脈強大異常一樣，他迴歸道統，具備的力量自然比之前要強大許多。最先若不是有那詭異至極的蛇形屍骸壓制他的靈，他根本不至於如此狼狽。

    招搖攬星收攏雙翼，兩口雲陽板環繞如鮮紅長蛇般環繞在他身邊。

    怪哉，那赤龍……身上今日毫無神道的氣息。招搖攬星心中疑惑，當初在赤龍體內激發的神道之種該是不可逆轉的才對，再次會面赤龍本該是他的同族。

    “嗯？”招搖攬星察覺到什麼，彷彿在暗中被某種東西盯上，那目光極其可怖，是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的眼神。

    他猛地回首，但見一輪滿月高懸，月色花海開滿虛空。

    箭矢拖拽着熾火與凝霜，跨越重重虛空洞穿了他的胸膛，死亡的線在箭矢盡頭已經定格，鯤鵬的龐然身軀被瞬間攪碎！

    虛靈道中諸靈呆滯地看向天空，那裏血色暴雨傾盆。

    在這一瞬間他們甚至無法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大腦一片空白。

    月色花海順着箭矢劃過的軌跡延伸，頃刻鋪滿虛靈道各個角落，諸靈痛苦的哀嚎着，他們跪地，抱着腦袋如野獸般嘶吼，身軀外散發出陣陣黑煙。他們的皮膚變得慘白，在花海中長出骯髒的絮羽，又被融化在花海里，像一陣煙，從未存在。

    一箭，滌淨穢物。

    …………

    箭矢落下的地方，重重火焰燃燒。

    有東西在火焰中心掙扎，要奮力掙脫出去。

    虛空神道之力仍然存在。

    規則向招搖攬星施以援手，或者說規則本就是他力量的一部分。

    慘白色的鯤鵬神魂在飛速吸收神道的力量哺育自身，他的域，他的法相隨着身軀破碎，他藏匿最深處的陽神金身也被打穿，但對招搖攬星而言這不算什麼，神類就是這樣的東西。

    有神道的存在，赤龍抹不掉他。

    不過……真的很強啊。

    這一刻，招搖攬星也得承認赤龍如今的造詣，毫無疑問，這是無可撼動之首的實力。

    既然是無可撼動之首，那便交由純陽來對付唄。招搖攬星這般想着，很快，神道之力如海潮般淹沒了他，讓他重獲新生，展翅掙開了箭矢的鎖定。在這虛空之中，要抹殺掉虛空之神簡直就是做夢。最開始身處那古怪領域中，赤龍已經錯過了徹底殺掉招搖攬星最好的時機。

    “誒——！”

    招搖攬星一聲嘆息。

    嘆那赤龍實力非凡，嘆虛空神道之力恆常，嘆自己……終究還是活了下來。

    活下來真是不賴，招搖攬星很享受。

    慘白色的鯤鵬神魂遨遊虛空之海，時而作魚，時而作鳥，這是一個飛速成長的過程。用不了多久，招搖攬星便會再次重臨於世。

    虛空之海上方，招搖攬星再次化鳥，展翅升空。

    但這一次，有人在等他。

    一個人類的形象，金色的人形，五官模糊，如同黃金所鑄。它盤坐在一頭幽藍色巨鯨的頭頂，完全沒有氣息，彷彿一個漂浮在此地的鬼魂。

    但這個金色人形預言般的存在盤坐於此，等候招搖攬星的破水而出。

    招搖攬星知道這是赤龍找到的自己了。

    這是兩具骨像。

    金色人形低下頭，分明沒有五官，但招搖攬星卻感覺對方在凝視自己。他已經沒有精力去思考對方爲何會出現在這裏，而那身下的巨鯨又爲何與自己如此相似了。

    吟誦聲響徹自四面八方。

    “嗡——”

    它伸出手，對着招搖攬星的方向虛按。

    虛空之海毫無徵兆的退去，上下之間無垠虛空的背景變爲九州的天地。

    蒼茫海波濤在招搖攬星身下洶涌。

    盤坐在巨鯨頭頂的金色人形取出了背後的赤色古劍，身形一動，招搖攬星來不及反應便頭顱拋飛。

    “你殺不死我，我終會重臨。”招搖攬星頭顱與身軀分離，仍然平靜地開口說道。

    金色人形只是搖頭，身下巨鯨吼叫，這一刻，虛空神道的力量竟然沒有去修補開始死亡的招搖攬星，而是開始朝着那頭巨鯨匯聚。此時，招搖攬星終於明白了這頭巨鯨是什麼東西，這是……用來取代他的造物！原來在一開始得知神類的特性後，那頭赤龍便開始想着如何殺死自己！

    招搖攬星微微戰慄，他第一次會覺得一個生靈並非強大，而是……可怕！

    慘白鯤鵬在下墜的過程中彌散，最後一縷神魂被赤色昏光焚爲虛無。

    金色人形收劍，隨後化作點點金光消散。

    第九像，本我。

    招搖攬星上人，歸寂。

    退朝，眼睛要瞎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