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冰夷魂

    巨獸的屍體消失，螻握住一個已經鍛造好的骨骼放置於身後的虛影上。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這座神像虛影的頭顱中心。

    此刻，以他在虛空次元遭遇的那頭渡厄祖王的屍骸爲主體，放置上祕法鍛造的四十九柄骨骼。他甚至不需要向這座骨像填充願力，因爲在他凝練大荒蠻神的屍體時，大量的願力仍然停留在其體內，骨骼上的符文以及淡淡的金色熒光便是象徵。

    他的第四像。

    離開九州後，憑着積累下的願力以及從九州帶出來的材料鍛造出第三像後，這第四像是他繼續沉澱的過程。他至今沒有動用甲殼中儲備的那些死亡的聖者的屍骸。螻在等待一個好時機，他氣機抵達巔峯的時刻，那時他能讓聖者的屍骨發揮最完美的作用。

    現在還不夠。

    踏上聖路，已經走過三座所謂的大星域，他如今所在是被稱作大荒人稱作赤練座的龐大星域，整個星域構造如同一條蜿蜒的赤色大蛇，最後又回首與自己的尾部相連。從他殺死的大荒蠻神口中可以得知赤練座在大荒人認知中是凶煞星的代表星之一。

    螻收起那座即將成型的虛像，眺望這座星域。

    宇法帶給他超乎尋常生靈的視角，他在一呼一吸之間能感受到赤練座的大致構造以及空間波動，赤練座的星體大部分是步入老年階段的紅巨星，處於極度不穩定的狀態，正因如此，整個星座呈現如血一般的紅色。如果需要，這樣的大星域他可以花些時間給拆了，對他而言並不費勁。

    這座星域蘊含的能量極爲恐怖，螻思索片刻，順着星路踏了進去。

    他還需需要一個祖的死亡來補完第四像。

    以這等祕法鑄就的骨像脫離了構成骨像的任何一位祖的形象，他是在重鑄十萬大山血土中的魔神。此時，第四像則象徵的九黎之黃夷部衆，在過去，黃夷部族的魔神腳踏河山，從遠古的大地深處孕育，生來掌握土石之力，黃沙之沉。

    如今第四座黃夷還未臻至完美，其中一個原因便是他還未尋到一個能匹配這一象徵的祖當做魔神神紋。

    行至現在，聖路中還爲出現能與他角力者。

    渡厄祖王的力量就大到異常，虛空的力量對螻來說沒有誘惑力，他看中單純是渡厄祖王強悍至極的肉身。

    可聖路中他竟然還沒遇見一個合適的生靈，這不由的讓他感到有些失望。

    他在十萬大山藉助沉星山降下羣星的巨壓來鍛鍊己身，這一過程持續了數百年。蒼茫海退潮，九州局勢穩定下來後，他甚至不常在物質世界，居於沉星山的額外空間中，不斷的牽引星辰降下重壓，直到他能在沉星山的壓力下揮舞隳八荒，施展宇法行動自如時才出關尋覓第二座骨像。

    螻從不認爲自己的底蘊有多厚。

    宇宙億萬種族，百兇之名他亦聽聞，一名古聖的律法，來的生靈該是十分強大才對。但事實是殺到現在，聖路中的祖連讓他流血的資格都沒有。

    邁入赤練座，紅巨星散發着巨大的能量壓迫周圍的空間，紅光如死兆，將螻的甲冑映照的像有熔岩在滾動。

    螻停下腳步，符文亮起。

    他猛地轉身，宇法瞬間將他周邊一顆紅巨星牽引，坍縮，化作血紅的長矛擲出！

    沿路盡是血一般的殷紅。

    血紅長矛在劃過的中途阻斷，爆發出巨大的轟鳴，靈氣奔涌下，螻的動作可能要比紅巨星形成的血色長矛還要快，他拎起隳八荒，照着黑暗阻斷處的人影面門立劈而下！

    一柄巨斧竟然擋住了隳八荒，然後能聽到低沉的吼聲，巨斧發力，將螻振飛。

    螻身形閃爍，片刻後出現在遠處，他漂浮着，橫放隳八荒。

    他凝神，手持巨斧的神祕生靈身畔不再有任何隱匿法器，黑暗撕裂，對方露出了真面目，一個頭生雙角的魁梧漢子，粗壯的臂膀上有黑色的龍鱗紋路。雙角漢子握住巨斧的手臂在顫，顯然隳八荒與紅色長矛讓他並不好受。

    漢子的面龐同時有些驚訝，他顯然沒有料到螻會發現自己。

    “在此地候着我？”螻冷笑，“等了不少時間吧。”

    漢子面色陰沉起來，並未回答。他聽聞了對方的兇名，太多名震一界的強者死在對方的手上。他能在這裏截住這個屠夫，不過是通過對方的殺人軌跡提前做了判斷。若是對方不來，這條生路他仍然來到這裏，並不耽擱他什麼。此前他藏匿在暗處沒有出手便是在等待他幾位好友的到來。

    這個屠夫殺了這麼多人，手中律令的數量必然遠遠超出他人。

    可惜被提前發現，不然幾人圍殺之下，對方就算能活着離開也該交待下所有的律令。

    漢子拎起巨斧，警惕地盯着前方橫放猩紅天戈的黑膚男子。他能看出剛纔的交手是這屠夫的隨手一擊，若不是他修金剛之道，恐怕半邊身子已經被蒸發，他都是如此，何提那些修道不修體的五像祖？

    近距離的接觸後，漢子才知曉這屠夫的可怕之處。

    分明是隨意地站着，他卻不找不到任何紕漏，渾然一體，一動則如雷霆。

    究竟是何方人物？他不禁想着。

    七像？

    還是……八像？但不該啊，七像之祖在宇宙中數量不多，各個名號顯赫，至於八像那個更是看到就能叫出祖號來。

    漢子又瞥過遠處黑膚男子一眼，對方在笑，這讓他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他不是這屠夫的對手，必須拖到幾位好友的到來。

    “你還不錯，祖號。”螻道。

    “晉龍持洪。”漢子沉聲。

    祖與祖，哪怕是敵人，他仍然不打算有什麼隱瞞。

    “屠夫，你呢？”

    “你可以叫我聖王。”螻咧嘴，爽朗一笑。

    …………

    九州。

    九州！

    心中世界內，諸祖皆驚，神色駭然。

    他們聽到了一個在宇宙中幾乎是禁忌的名詞。

    那金焰環繞的生靈如此耀眼，耀眼到處於這個世界的任何人都無法忽視。

    龍角龍尾昭示他的族羣，赤色古袍表面他的身份。

    大荒的聖路中出現一頭來自九州的龍，甚至有人留意了他的名號——太行之君。

    太行山，亦爲五行，也就是這頭龍的身份是五行神山的龍君。

    這個驚天動地的大消息已經讓諸祖坐不住了，他們中不乏來自大荒的蠻神，此刻盯住戰場中心的人影，目中兇光畢露，靈氣起伏。沒有人能夠想到，星紗之下的真面目不是一位星彩而是一頭龍。

    冠雪承晝與那墜下的金色巨劍拉開了距離，冰山般的巨人在巨劍下垮塌，在崩塌的冰晶碎屑下，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張臉。目若流火，發若潑墨，龍角如古木，古木狀的龍角在額間顯化會讓其主人像戴了一頂王冠，這也是龍王的象徵之一。

    他遭遇了一頭鱗類王者麼？

    九州太行的龍君。

    出現在大荒的聖路，還愚蠢的展露本體，這不是自投羅網？冠雪承晝冷冷地想着，這是他的心中世界，只要他願意，哪怕對方用些手段隔絕心中世界，他仍然可以輕鬆地將一些生靈送離心中世界，這裏只要有一個祖活着出去，告知了一切，這位龍君將插翅難逃。

    不得不說龍類果然沒有腦子可言。

    冠雪承晝神情微動，引出神念牽引心中世界邊緣的幾位大荒蠻神離開。

    這幾位蠻神感受到了冠雪承晝的動作，在兩方默不作聲的配合，邊緣處的幾位蠻神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這裏。這時冠雪承晝擡起頭，開始從容不迫地打量這位自投羅網的九州龍君。

    “你是羨天爲她後輩選的護道人。”冠雪承晝說道，“此番事情完畢後，羨天之名可以摘了，一隻狐狸被一頭龍給騙了，不得不說諷刺。還是說，羨天已經叛變了，才會選擇你呢？”

    “塗山氏如今的確式微，想藉助你搭上九州重新崛起的機會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塗山本來就曾經是有一支純血在九州，只是最後隨着九州一併消亡了而已。”

    “不妨說說看，你作爲塗山護道人出現在聖路上的原因？”

    見李熄安不語，冠雪承晝失去了對話的耐心。

    “聽聞當今從天便是經歷了九州之戰，以一刀斬下九州南海龍君的頭顱贏得了這個時代位列九天之一的資格。”冠雪承晝解開白色大氅，大氅滑落，露出其下覆蓋全身的冰晶甲冑，他伸手，握住一對長劍，一者剔透，好似冰晶鑄成，一者呈現漆黑，無光散射而出。

    他舉起那柄黑色長劍，劍鋒指向李熄安。

    “你呢，會不會成爲我成就九天的龍君首級？”

    戰場中，手握金色巨劍的神像退了回去，佇立在李熄安的一側。

    李熄安伸手撫摸貴金懸冕像的巨劍。

    “你認識他嗎？”

    冠雪承晝愣了片刻，沉聲道：“誰？一個骨像？”

    “不認識麼，難怪了。”李熄安笑了笑。

    那伴生的龍女像舞動着，從金色神像的肩膀上脫離，在李熄安身邊環繞。龍女像帶着蔚藍的水汽，對着李熄安垂下手臂。李熄安牽住龍女像的手，將她往上輕舉，龍女裙襬翻飛，宛若一隻翩躍在宇宙裏的藍色蝴蝶。

    “出言不遜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李熄安平靜地說道。

    龍女像瞬間消失，再出現時已經與冠雪承晝的距離只有三尺，龍珠引發了一場淹沒雪地的海嘯，海潮撲向冠雪承晝。但被冠雪承晝凍結，他踩着冰海直襲龍女像，但下一刻，金色的光光撕裂天宇，貴金懸冕像持劍砸下，讓冠雪承晝只得避開。

    冰川開裂，大雪消融。

    哪怕冠雪承晝的反應如此迅速，他仍被波及，手臂處的冰甲有了磨損。

    他踏步，站穩，背後大雪一片，一隻爪臂緩緩伸出，有巨大的影子在風雪中遊動。

    李熄安的神色終是出現了一絲波動。

    冠雪承晝的背後出現了一頭龍。

    粗壯猙獰，以冰晶構成的雙翼遮天蔽日。它咆哮，白晝般的符文甲冑遍佈全身。這頭龍的身軀沒有鱗片，或者說那些菱形的冰晶就是鱗片。以冰鑄就，執掌風雪，這讓李熄安想到了一個傳說，名爲冰夷的上古巨龍。

    只是將面前這頭冰龍拿去與冰夷相比，無異於將一片雪花比較整座冰原。

    對方擁有一座蘊含上古龍魂的法相。

    隨着九座骨像的虛影交疊在冰龍的身軀之上，它的氣機開始急速攀升，直至呼吸帶來的寒流讓處於心中世界的諸祖感到冰冷，靈的運轉都開始生澀。

    他能理解對方的傲骨出自何處。

    “如何，太行的龍君！”龍首之上，冠雪承晝喝道。

    迴應他的是接天巨劍，貴金懸冕像持劍斬去，冰晶般的鱗片舒緩，巨龍的爪扣開貴金懸冕的大劍。隨後龍尾擺動，將貴金懸冕短暫地擊退，雙翼震動，直奔李熄安而去。

    龍爪猙獰。

    “轟——！”氣浪擴散，蕩平風雪。

    赤色鐵鱗開合，一條赤鱗臂膀從李熄安身後的虛空伸出，與冰龍的爪撞擊在一起。

    冠雪承晝神色一沉，但這並非結束，四面八方，鱗片轟鳴聲迴盪，赤鱗臂膀一個一個伸展，在此刻彷彿封鎖他的鎖鏈！另一邊，貴金懸冕像起身，高舉手中大劍，對準了冰龍龍首，劍身上的金色光芒仿若開天！

    神通蓋世的冰龍被封鎖的動彈不得，它咆哮，白晝符文閃爍，整個心中世界劇烈顫動，它即將掙脫封鎖。

    有人踏劍而來，長生服飛舞，在風雪中像簇火團。

    他握着一柄許久未曾面世的劍。

    三尺青鋒，寒光透亮。

    冠雪承晝迎向來者，手中雙劍立斬！

    “叮——！”清脆的碰撞餘音縈繞冠雪承晝的耳畔。

    那兩柄劍一齊斷裂，青鋒劍身的弧光宛若陣陣湖水盪漾開的漣漪。

    一個人影撞進冠雪承晝的懷中，隨後，血色浸透他引以爲傲的冰甲。

    與此同時，遠天之上，金色的巨人砸下巨劍，咆哮掙扎的龍首斷裂，冰晶碎屑漫天！

    多了一位老闆的盟主打賞，加更！

    等會還有一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