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界崩,則神宮起(4.2k)

類別:玄幻奇幻 作者:行禮字數:4408更新時間:24/06/27 10:34:34
    九州,十萬大山,

    如同冰晶所鑄的神鳥立於山巔,修長的脖頸蜿蜒着,眸中是流轉的熒光。

    翎羽間灑下細雪,讓這炎熱悶溼的大山深處彷若提前來到了冬季。

    如她所料,又是一方世界迴歸了九州大地,以十萬大山爲中心,靈氣再次往上狂涌,現在她呼吸,都能溢出靈氣潮汐。

    這是一場對於十萬大山的狂歡。

    當然,也遠遠不止是對於十萬大山中生靈的狂歡。冰鳳擡頭,極目遠眺,看見的是即將發生的劇變。

    太行山那一次界崩造成的效果並不明顯,九州大抵上有個臨界值,一方界域的迴歸還無法觸碰到那個臨界值,而現在不同了,兩個界域的迴歸,別說她,恐怕就能尋常生靈都能感受到這方天地的巨大變化。

    “您……”身旁,舍遲疑道。

    眼前這位君王幫助十萬大山渡過了界崩劫難,但她不知道如何稱呼對方。

    神鳥眸中的寒意可比深冬還要凜冽。

    “冰鳳。”神鳥看出了舍的疑惑。她的語氣很平和,甚至可以說是溫和,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冰寒刺骨。

    “雖然嚴格意義上來說不算名字,但用來稱呼我沒有問題。你們的王也是這樣的稱呼我的。不要疑惑,我的名字太多了。”冰鳳繼續說道。

    “康拉,卡瓦博格,祈雪大神……”冰鳳吐出一個又一個相當生澀的詞彙。

    “康拉,這是我雪山山腳下的子民稱呼我的,意思是雪的神靈。卡瓦博格就不怎麼美好了,我的敵人喜歡這樣叫我,因爲這代表着兇惡殘暴以及強大。我那裏的環境比十萬大山複雜的多,有很多來自不同國家的人民信仰我,所以稱呼我的名字也跟着多了起來。你如果不介意,這些名字裏面你可以隨便挑一個。或者給我取一個你們十萬大山特色的名字也不賴。”

    舍默然無語。

    眼前力量難以觀測的神鳥君王微微昂首,似乎在等待她的新的稱呼。

    但對方恐怕要失望了。取名這種事還是得讓知識分子來,比如說螻,她基本就一粗蛇,取個十萬大山特色的名字還是饒了她吧。萬一一個不小心,十萬大山外交歷史她就是莫大的罪人。

    “嗯?”神鳥輕哼一聲,看見蛇女久久無言。

    “算了。”冰鳳擡起頭,不在糾結這個話題,“你們的王呢?就算是他跟着那赤蛟一起破滅了界域,這個時候也該回來了吧。”

    “不知道。”舍的回答很乾脆。

    “不知道麼?”冰鳳望向天空。

    雲層散開,萬里碧空,顯然天上這個時候也不會把十萬大山的王給扔下來。

    “你知道界域崩碎後,前往界域而沒有歸來……這意味着什麼嗎?”

    冰鳳微微偏頭,“意味着,他們和那個界域一起毀滅了。別急,別急,你看你,話都沒說完你的靈就開始紊亂了,這麼在乎人家?”

    神鳥懶散而優雅,尾羽輕輕擺動着,話語也不緊不慢。

    “還有一種可能,一方界域崩碎,沒有迴歸九州,他們有極大可能去了另一個世界。你又急了,另一個世界不是死了的意思,是另一個星辰,這樣說,明白了麼?十萬大山的二把手,一頭冷冰冰的蛇妖,怎麼回事,一說到你們的王就破防。”

    舍氣餒。

    她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君王。

    或者說她印象中的君王,也就兩個,赤蛟和螻,最不着調的典範就是螻,沒想到這來自雪域高原的雪之神鳥言語間像個挑逗人的貴婦,比螻的嬉皮笑臉更加離譜。最不着調的典範大抵上是有變化了。

    “我擔心他,因爲他不在,十萬大山我很難有能力守住。沒有承冕君王的古山脈,對世人而言就是沒鎖的寶箱,等着人來開。”

    “這麼沒自信?”冰鳳問道。

    “因爲經歷過。”舍回答。

    “好吧好吧,我可以勉爲其難地在這多待些時日,待到你們的王回來,如何?”

    “你怎麼聽上去有些興奮?”舍作爲蛇類的直覺告訴她,這只鳥很古怪。

    “有麼?”冰鳳笑笑。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僱傭一位君王替你們守山,我先收點利息不過分吧。”

    “什麼?”舍開始警惕起來,原本莊嚴神聖的鳳鳥在她眼中已然變了一副模樣,這是鳥麼?真的不是狐狸?

    冰鳳垂下頭,流轉着的光芒消散,露出灰白色的,鏡子般的眼睛。

    在這對眼童的倒映中,是羣山的並起,巍峨宮殿的聳立!

    …………

    秦嶺,一處深湖湖畔。

    龐大肥胖的身影從崇山峻嶺之間慢悠悠地走出來,手中拖拽着幾乎和山巒等高的青竹。

    隨後,緩緩爬進了深湖之中,同時調整好姿態,四仰八叉,仰面朝天,嘴裏叼着青竹開始吧唧吧唧地啃。

    “啊,巴適!”

    過了許久,龐然大物如是說道。

    秦嶺之君,大執夷,任誰也想不到這位君王待在山中是這般樣子。

    “胖子。”有人突然喊到。

    大執夷扭頭,露出一張黑白相間且相當滑稽的臉。最後在一座山巔上找到了喊他的人影。

    “老頭?”大執夷一愣,神色莫名有些慌張,“咋了?不會是安挽仙回來了吧?”

    小書亭

    站在山巔上的老者掐訣,踩着一束遁光就飛下來。

    “不是。”老者搖頭。

    “難得您老出一趟門,怎麼,道觀不開了?”

    老者又搖頭。

    過了很久,湖中四仰八叉的傢伙露出一抹爲難的樣子。

    “這……”

    他攤開手,亮出最後一捆青竹。

    “我就這點了,您老要的話……”

    “混賬!”老者忍無可忍,終於暴怒。“我是來和你講這個麼?你看看外面的天,西南方向!”

    “天蹋了?”見不是來索要他的食物,大執夷放心地將青竹塞回了嘴裏。

    “天塌了。”老者第一次點頭。

    “有人去堵麼?”

    “有。”老者第二次點頭。

    “堵完了麼?”

    老者繼續點頭。

    “那不就完了,有人幹這活。”大執夷開心地拍起了肚皮。

    “您老就別操心這事了昂,沒啥好操心的。”

    “這次你不管,上次你又是怎麼回事?”老者問。

    “上次啊,因爲隔得近唄。您老想想,太行山,就在我們頭頂上,那一塊出事,咱們這也好不到哪去,西南太遠了,你這是爲難胖子我。”

    “當真如此?”老者擡高了聲音。

    “千真萬確。”大執夷誠懇點頭。

    “得,知道了!”老者一揮袖袍,準備離開,未了,回頭點了點大執夷,“走了!”

    “欸!您老慢走!安挽仙回來了記得給我捎個信!”大執夷抽空應和了一聲。

    待到遁光消失在天際,這胖乎乎的臉盤子笑起來。

    “老爺子反應很快嘛。”

    “赤蛟不在,這廣闊大地的中央位置,總得有個傢伙鎮場子。”譁啦啦的水聲,大執夷從湖水中坐起身來,叉腰,“那必須得是大執夷我了!”

    …………

    太行山深處,女孩笑眯眯地將一個人提起。

    “我佛慈悲!施主,當真沒什麼要說?”

    “我不過是個進山搏一搏的崛起者而已,你們這些妖獸佔據大山,還打算佔據所有媒介不成?我呸,可恥!”

    話音微弱,厚重金光震盪開來。

    一隻大手落下,險些將這人直接拍死。

    “施主不得無禮。”女孩笑吟吟的。“不過抱歉,看來的確錯怪施主了,這就放施主離去。”

    說完女孩直接將男人扔下,傷痕累累的他用僅剩的力氣質問。

    “爲何你知道是誤會,還不幫我治療……”

    女孩拍手,義正詞嚴。

    “先前一掌是施主無禮的警示,沒法治。而最開始一掌是彌補施主對我的驚嚇,也沒法治。阿彌陀佛,我佛慈悲。施主我會爲你誦經,保佑你平安離開的。”

    說完她怪笑着跑了。

    “妖僧!妖僧啊!”留下男人在原地痛苦掙扎。

    在女孩消失的同一時間。

    湖心島,銀杏樹,楚杏兒睜眼,一片葉子落回她手中,一輪日冕在她身後若隱若現。蜷縮在她腿上的白狐也擡起頭看着她。

    “施主啊,佛祖曾言,楚杏兒釣魚,願者上鉤。這樣的名言警句都記不住,就不要怪貧僧將來哈吃哈吃把你們都宰咯。”

    …………

    極北之地,小興安嶺的更北端。

    終年覆雪,作爲過去九州之一的北州,半人高的雪景大抵是最常見的風景線。

    有兩道身影在雪原上搏殺。

    雪塵四濺,彼此撕咬,彼此奔走。

    “轟——!”其中更加魁梧的身影一巴掌將另一道身影直接按倒,可怕的震盪掃盡方圓厚雪。

    “我以爲在太行山獨行的虎該是這樣的強大呢,這樣弱小的你,傷疤也無法給你的資歷增添多少色彩,反倒是你軟弱無能的象徵。”一頭魁梧壯碩的巨虎沉聲說道,起伏的肌肉帶動皮膚花紋,在雪地裏尤爲顯眼,像團不息的烈焰。

    “吼!”被按倒的蒼白兇虎咆孝,勐地爆發。

    烈焰般的勐虎鬆開巨掌,退後些許距離。

    “不錯,王就該有點王的樣子。你先前的嗚咽的模樣簡直就是小貓。”他舔舐着爪子,奔騰燃燒的靈氣盡數歸於身軀之內。

    蒼白兇虎撲殺上去,兩者再次廝殺在一起。

    不過這也許稱不上廝殺。

    高處,一個揹負長劍的女人望着那片戰場。

    遊走在無盡雪原的君王,西扎,一頭蓋世勐虎,他遊蕩雪原,以暴力統治他的領地,殺光了所有不臣服他的生靈,包括冰海中走出的海洋霸主,來自世界狹縫的古老修士,這些無一例外,全部成爲他王座下的屍骨。這位君王從不停留在某一處地方,他不停地遊蕩,看到強大的生靈就開戰,這場戰鬥若是不能令他滿意,對方就會死。

    無愧於他的名字,“暴君”。

    如果按照人類的視角,這毫無疑問是位暴君,但在他鐵血的統治下,整個冰原竟然安寧沒有外敵。海洋中的生靈們都因爲畏懼他這尊殺神,而不敢再踏足這片被冰封的土地。

    所以,這根本稱不上廝殺。青焰在這位暴君眼中,和幼崽差不多。

    “轟——!”青焰再次被拍飛了,能聽見令人發寒的骨骼碎裂聲。

    大概是在數月前,春天還未完全過去的時候。

    他們遭遇了這位君王。

    極其可怕,甚至可以說是恐怖。大抵上崛起虎類的天賦就是這般,於殺戮中起舞,在屍骨上稱王。從天地復甦開始,死在西扎爪牙下的生靈不計其數,只有他認可的存在才能勉強在他的黑色花紋中佔據一席之地,成爲他驅使的鬼魂。

    成爲妖皇,掌握雷霆的青焰也不是他的一合之敵。

    但出奇的,對方似乎對青焰沒有惡意。

    他竟在教導。

    安挽仙遙遙望着從雪地上艱難爬起來的青焰,而後再看着遠方佇立不動的魁梧巨影。這大概類似族羣中的父輩對小輩的教導,就像她小時候看的動物世界一樣,教導狩獵技巧,教導自然常識,再然後,就撒手不管。她不是沒有懷疑過這是某種求偶行爲,但看那位暴君的模樣,他明顯不是來找他的王后。

    崛起生靈間當然不能再用這種知識來判斷,不過除此之外,安挽仙也想不明白理由。

    不是沒有問過青焰,得到的答桉和她推蹈出的差不多。

    又是一聲轟鳴!

    雪塵飛散,千萬鬼魂嚎哭,這是青焰的鬼域!

    可下一刻,雪塵中響起一聲沉悶的咆孝聲,剎那鬼魂崩散,一道烈焰閃過,將青焰甩飛,砸倒遠處的一座山巒。

    “什麼玩意。”西扎開口。

    “你的倀鬼和你本身一樣弱不禁風,我看的出其中不乏強者,他們不該如此羸弱。這些鬼魂,不是你親手殺掉的吧?來自一片戰場?有更強大的存在毀滅了他們,於是你作爲王的驕傲就是撿漏?”他嗤笑,緩緩在雪地上行走,他身上的花紋在流動,有無數詭異的黑影要突破而出。

    轟——!

    雪地被染成漆黑,一道道龐然大物在天際咆孝,有身披重甲的巨熊,有口銜寶珠的海中大蛇,有生出三對羽翼的持劍人形,也有頭懸法器的古老修士,一道接着一道,填滿了整個天空。

    成千上萬道龐然鬼影之下,那暴君依舊如烈陽般璀璨。

    他澹然舔舐利爪。

    “雪原即將迎來第二次風暴,這場風暴甚至會跨過炎國長城,是一場殺戮的盛宴,沒有生靈會預料到自己是否能活下去,我也一樣,草原上的那匹狼也一樣。”

    西扎擡眼,“如何?小貓咪,要來麼?用這場盛宴爲自己加冕。”

    高處,安挽仙緩緩起身。

    她終於明白這名暴君在做什麼了,他是在尋找……繼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