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3章 命運之輪（1）

    冥界。

    高空之上，黑陽與白月同天。

    日月同輝下的永生山，山體黑得發光，如一尊冥神守護着這方天地。

    一位綠衣少年來在永生山的山腳下，正是徐陽。

    “黑陽逐月之期已到，果真永生山的護山大陣關閉了。”

    徐陽向上攀去，腳下的黑色長階望不到頭。

    好一會兒，他的背影變成了一個向上的小綠點，如同一條倔強的小蟲攀向高處未知的世界。

    半天後,一座巨大的殿堂橫亙在徐陽的眼前。

    殿堂通體金輝，黃金鑄成一般。

    金色的大門表面銘刻着一尊背生雙翼的惡鬼，惡鬼手持鼓起的風袋。門口轉動的風旋，好似那惡鬼放出來撒歡的寵物。

    徐陽走近，擡頭看了看，大殿的橫匾上銘刻着三個字“金冥殿”。

    “這裏就是十殿之一的金冥殿了。按照那石刻上的記載，守在這裏的應該就是十殿冥王之一的金輝冥王了。”

    徐陽上前，欲推門而入,卻發現大門紋絲不動。

    嗡！

    一聲輕響。

    他眼前的虛空中，有七彩光環旋動,而後現出一輪巨大的光之轉盤。

    許多金色的字跡浮現在轉盤的旁邊，同時有神祕男子沙啞的音色傳出：

    “命運之輪，心魔的世界。挑戰者轉動命運之輪後，會隨機成爲心魔世界中的角色之一。在心魔世界中，挑戰者有一次選擇角色行動的機會。若是角色扮演失敗，挑戰者會永遠滯留在心魔世界中。完成命運之輪的遊戲，將成功獲得挑戰守護神殿冥王的機會。”

    徐陽看清那些字的意思，稍稍愣了一下,“這種挑戰的方法真是頭一次遇到，我倒是想看看，會讓我扮演什麼角色？”

    徐陽伸出右手食指輕輕點在命運之輪的中心。

    七彩的輪盤轉動起來。

    嗖嗖嗖——

    各種角色的模糊形象在命運之輪上交替閃爍。

    叮的一聲，命運之輪停了下來。

    命運之輪表面呈現出一位藍衣女孩兒的形象，皮膚白皙，五官雖然不驚豔，搭配在一起頗讓人喜歡。

    “選擇成功，性別，女；年齡：十七歲；名字，羽良。”

    隨着沙啞的音色落下,一股巨大的吸力如一隻大手般將徐陽的本體拉扯了過去。

    只是一個呼吸，徐陽的本體便進入命運之輪內不見了蹤影。

    命運之輪悄然隱去，大殿門口只有孤獨的風旋兒。

    ......

    當徐陽再看清眼前的景物時,卻是一道金光襲來。

    那是一把金色的劍。

    持劍人是一名身穿金色衣衫的少年，劍尖已經到在了“徐陽”的胸前三尺處。

    “徐陽”揮動手中的短劍，當地一聲，巨力傳來,手腕一麻，短劍脫手而出。

    這力量不是我自己的，太小了......徐陽本體的意識深深抱怨。

    對面的金衣少年一個箭步衝了上來，一腿橫掃而出。

    “徐陽”哎呀一聲，跌倒在地。

    再坐起時，金色的劍尖已經點在了“徐陽”的眉心上，有一點鮮紅流出。

    “我早說過，你不是我的對手。”金衣少年沒有立刻動手，而是將手中長劍收了回來。

    對方靜止的劍身上映出了“徐陽”的臉,是一張驚慌失措，略顯稚嫩的面孔，身外的藍衣上有多處破損，很多地方滲出了血跡。

    “這就進入角色了嗎？不是一個叫做“羽良”的少女嗎？怎麼是個少年的身體。現在，我扮演的角色正被人追殺。”

    徐陽發現，他能看到角色視野中的一切，卻不能操控角色的身體和意識。

    “按照命運之輪的提示，我只有一次選擇角色行動的機會。看來對面的金衣少年還不想立刻下殺手，那就再等等。”徐陽拿定主意。

    “怎麼？不服？”金衣少年的嘴角勾起輕蔑的笑，“你叫什麼名字，我從來不殺無名之輩。”

    “羽良，羽毛的羽，善良的良。”

    “羽良？這個名字我聽說過，莫不是藍羽家族的嫡子。你就這點本領嗎？本來還想着和你決戰三百回合，你的表現真是讓我掃興。”

    我所在的這具身體的主人名字叫做“羽良”。沒錯，就是我要扮演的角色，難道他不是男的？

    羽良冷哼一聲，道：

    “動手吧，願賭服輸。今日我替父出征，雖死無憾。過了今天，你們“金羽”一族也不要再難爲我的父親了，我們兩家族的恩怨到此而止。”

    金衣少年面色一寒，道：

    “那好吧，我就把你的頭割下來，拿到“藍羽”族，扔給躺在病牀上的老族長看一看。我想，老族長看到自己的兒子慘死，會不會氣得直接在病榻上嚥氣了。到時候，藍羽一族變成一盤散沙，乾脆併入我們金羽一族，豈不是皆大歡喜。”

    “你，無恥！”羽良眼圈含淚，“有本事我們繼續再戰。”

    “你連劍都丟了,拿什麼和我再戰？”金衣少年跨步，蹲下身去，一把抓住對方的胸口，用力一提溜，“我這就宰了......”

    也許是金衣少年用力過猛，羽良領口上的鈕釦崩開，衣領滑落，露出雪白脖頸。

    金衣少年登時一愣,手之所及，軟彈一團,一張臉立刻紅到了耳根，馬上撒手，驚訝道：“你怎麼是個女人？”

    羽良的臉微微一紅，道：

    “怎麼？女人就不能上戰場了？我是父親大人的獨女。因爲我父無子，我從小女扮男裝慣了。”

    金衣少年撇了撇嘴，揉了揉自己碰過對方的手，口中喃喃道：“還挺軟的。”

    說完，金衣少年想伸手再試試。

    “你是個流氓！”羽良怒斥。

    “我只想確認一下。”金衣少年的手伸到一半停了下來,嘿嘿一笑。

    金衣少年退後兩步，輕咳兩聲，一本正經道：

    “我從來不殺女人。記住今天擊敗你的人的名字，風獄，大風的風，地獄的獄。”

    他叫風獄？這個名字和我在落風草原見過的強大劍修是一個名字，會不會是同一個人......徐陽的本我意識記住了金衣少年的名字。

    金衣少年不再理睬倒在地上的人，轉身離去。

    風獄看到金衣少年寬大的後背，眼神一瞥，她看到掉落的短劍就在一旁不遠。

    她一把抓起短劍,騰身而起，朝着金衣少年的後背刺了過去。

    噗！

    金衣少年只覺得背後一陣劇痛，有熱流涌出,眼前一黑，跌倒在地。

    嘖嘖，這金衣少年掛了吧？這不算是我殺的吧？話說，這叫羽良的小丫頭出手夠狠,一把短劍都快把對方刺穿了......徐陽腹誹。

    ......

    一座草廬裏，茅草爲席，金衣少年躺在那裏。

    金衣少年睜開眼。

    “這是什麼地方？我死了嗎？”金衣少年想要坐起來，背心處一陣劇疼，哎呀一聲，大汗淋漓。

    “你死不了。”隨着一聲少女的音色，一位藍衣少女走了進來。

    “是你？羽良。”金衣少年還是認出了對方，那臉蛋，那眉眼,別說，化成女裝的樣子還真是有些漂亮。

    “我這不是在做夢吧？”金衣少年的眼神落在對方高聳的胸脯上，怎麼好像比記憶中的大了些，他用手比畫了一下，本能地吞口水。

    藍衣少女立刻用手遮住自己的領口，呵斥道：“臭流氓！死不悔改。”

    “嘿嘿，”金衣少年得意一笑，“你捨不得殺我。”

    “你，”藍衣少女一時語塞，“我不殺你，是因爲上一次決鬥你沒殺我。我羽良向來不願欠着別人的，也不會欠着你的。”

    “算你有良心，你把我的傷伺候好了，等我回到家族，讓我爹去你們“藍羽”族提親。到時候，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也不用再爭來爭去，打打殺殺了。”金衣少年張口就來。

    “你想的美！”藍衣少女怒斥，一碗熱騰騰的草藥倒在地上，轉身出了草廬。

    “這？”金衣少年躺在草墊上，背後生疼，一臉委屈，“我的話還沒說完呢？我是說，把你嫁給我哥。我哥是金羽族的嫡長子，尚未婚配，和你這藍羽族的大小姐剛好般配。這裏邊和我有關係嗎？也好像有一點。”

    接下來的日子，藍衣少女對金衣少年照顧得越發心細。

    兩個月後，少年生龍活虎，二人各自返回了家族。

    從那天開始，羽良再也沒扮過男子的裝束，而是淑女模樣，靜待閨中。

    又過了一個月，金羽族的族長大人果然親自來藍羽族提親。

    聽到有人來提親，躲在閨房裏的羽良小姑娘難掩緊張，一雙玉手都搓紅了，連忙和返回房裏的丫鬟打聽：

    “前來提親的是誰？莫不是金羽家的少爺？”

    “回小姐，我只是在家族大殿門口偷着聽了聽，是金羽家的少爺。”丫鬟如實回答。

    金羽族的族長一走，羽良立刻跑到父親大人那裏，點頭同意了這門親事。

    良辰吉日，新郎騎着大紅花綴頭的高馬，新娘坐着紅錦裝扮的花轎。

    洞房花燭，當新郎掀開新娘的花蓋頭，看到了屬於女人的美。

    而新娘卻發現，新郎不是自己要等的心上人“風獄”，而是他的哥哥“風狄”。新娘傷心大哭。

    新郎詢問之下，才知道新娘喜歡的是自己的弟弟，苦笑。

    第二天一大早，羽良想找風獄當面質問，卻發現風獄已經被家族閉關在劍屋。

    羽良只好拜見金羽族長，詢問詳情。

    金羽族長解釋道：

    “金羽一族有個不傳的祕密，在家族嫡傳的男孩中，要選出其中一名作爲“侍劍”者。“侍劍”者終生侍奉族傳“聖劍”，不能婚娶。“侍劍”者進入劍屋後,便不能隨意出來，需以血魂飼養聖劍。若是侍劍者能得到聖劍認主，便可成爲絕世劍修，也將成爲金羽一族的無上榮耀。”

    羽良何其聰明，一下便明白了緣由，問道：“這麼說，風獄就是侍劍者？”

    族長嘆了一口氣，道：“沒錯,作爲我二兒子的風獄一生下來就被定爲侍劍者培養。自從他上次傷愈回來的那天，就進入劍屋了。”

    羽良追問：“那提親又是怎麼回事？”

    族長耐心解釋道：“風獄從來沒有提起這件事。是我考慮金羽一族和藍羽一族本同屬天羽一脈,不應該再爲了一些利益打來打去。我聽風獄回來說，藍羽族的大公子原本是個姑娘，而且人美心善。我想，我家老二從來不誇女人的，一定錯不了。剛好我家老大尚未婚配，我便有了提親的念頭。”

    羽良聞言，腦袋裏面有蜂巢被捅了一般，嗡嗡的,回想：

    “記得那日我在閨房裏，聽聞金羽族來提親，的確只說女婿一方是金羽家的少爺。當時我被相思之苦衝昏了頭腦，沒有去追問細節。這一切，都是我的疏忽。”

    三年後。

    金羽家族的劍屋內，走出一名金衣少年，正是風獄。

    風獄得到聖劍認主，成爲劍主。

    羽良立刻找到風獄，當面問道：“三年前，你可有喜歡過我？”

    礙於對方已經是大嫂的身份,風獄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點了點頭。

    “我欠你的。”羽良苦笑，轉身離去,淚溼了衣襟。

    風獄伸出手想說些什麼，嘆了一口氣，又將手放了下來，口中喃喃道：“我是侍劍者,沒有婚配的自由。”

    這一天，風獄練劍出了差錯，功體被聖劍反噬，幾近入魔。

    “七魄劍，需要將七魄代表的七種情緒融入劍意方能大成。如今，始終差了一口氣，我到底差在哪裏？”身爲劍修天才的風獄責問自己。

    之後，他將自己重新關入劍屋。

    羽良得知後，立刻趕到劍屋探望。

    此時的風獄,披頭散髮，口中不斷重複着幾個字：“羽毛的羽，善良的良......”

    羽良看到風獄的樣子，如錐在心。

    “這哪裏是什麼聖劍？分別就是一把邪劍。邪劍，還我的風獄來。”

    羽良拿起聖劍投入熔爐，熔爐裏的聖劍上有一具惡鬼法相跳出。

    那是一張血色的巨大鬼臉，口中嚷嚷着：

    “你這個壞女人，想燒死我，沒那麼容易。我本是此劍的劍靈，也是一具七魄鬼靈，以侍劍者的血魂和七魄爲食。金羽一家獻出自己的兒子，我給予他們力量，本是一場公平的交易。這就是命中註定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

    “命中註定？”羽良一臉不屑，她看向紅彤彤的熔爐。

    “這羽良要幹什麼？要以身祭劍嗎？”徐陽的意識立刻驚醒，“命運之輪，我有一次改變角色行爲的權力。”

    徐陽立刻催動本我意識，要控制這具身體，可還是慢了半拍。

    羽良的動作太過果斷，她縱身投入熔爐，帶着她的喜，怒，哀，懼，愛，惡，欲。

    喜，草廬內，照顧受傷少年的時光是她這輩子最美好的回憶。

    怒，邪劍吞噬人命，該死。

    哀，年輕的一生就這樣結束了，多想和心上人有個孩子。

    懼，害怕自己跳進去，就再也見不到心上人了。

    愛，他還記得我的名字，羽良，羽毛的羽，善良的良。我也不會忘記他的名字，風獄，大風的風，地獄的獄。

    惡，厭惡這弱肉強食的世界，在追逐力量的過程中，多少人誤入歧途。

    欲，我要變成一把劍，永遠留在心上人的身邊。

    羽良的身體在燃燒，散出強大無比的七魄之力，熔爐裏的火焰變成彩虹般的顏色。

    “啊！不！”七魄鬼靈慘叫着被火焰吞噬，邪劍碎裂成灰。

    一旁瘋瘋癲癲的風獄癱軟在地。

    第二天，風獄醒來時，他的體內七魄成劍，修成無上劍體。

    他以一把七魄劍橫掃冥界，終成爲冥界的十殿冥王之一。

    金冥殿的主人，金輝冥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