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1章 認主

    半空中，黑白之書在前面飛遁。

    其後不遠，一對碩大的金雷之翼撩動空間，炸開一團團翻滾的金色雷弧，隆隆之音震耳欲聾，一道人影半藏其中。

    “他來了，他來了，他帶着一路雷電追來了。”

    “是自稱徐小仙的那個傢伙。”

    “他要求把我之前吞噬六個人的地魂吐出去。可那些地魂和那截黑木頭不一樣，已經被融入體內的異空間之中，是無法輕易吐出去的。”

    “選擇和他正面對抗？”

    “沒有了轉輪冥王法身的加持，我空有一身生死法則，卻是不能隨意施展的。即便我拿出一些小把戲，多半也是捱揍的下場。”

    “他老孃的，轉輪冥王那個長着兩張臉皮的傢伙真是不靠譜，把我一個丟在這裏，他自己先跑了。呸！二皮臉！”

    “怎麼辦？怎麼辦？”

    徐陽的金雷翅之術十分高明，任憑黑白之書轉了十八道彎，也是根本甩不開的。

    二者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徐陽大聲呵斥：“這酆都結界就這麼大，我看你能跑到什麼地方去？等被我追上，我便拔了你的牙，撕了你的書。”

    黑白之書的動作一頓，“飛不動了，乾脆停下來和他講道理。”

    黑白之書直直下落，穩穩停在了地面上的，一尊銘刻有黑白鬼臉圖案的巨石上。

    刺啦！

    一團金色電弧狂閃，落在黑白之書前的地面上，轉而現出徐陽的本體。

    徐陽大步向前，舉起右拳，拳頭表面一團金雷如錘。

    溢出的電弧如金鞭，幾乎抽在黑白之書上，虛空被拳勁壓迫出塌陷的裂痕，嗤嗤地冒着白煙。

    “生死簿！乖乖交出骸骨通道內六個人的地魂。否則，我便一拳碎了你。”

    “徐小英雄，且慢！徐大英雄！君子動口不動手！”那張醜陋大嘴從黑白之書中鑽了出來。

    “你又想憑藉一張嘴巴講道理嗎？我可沒有小和尚那般的耐心，也沒有閒工夫和你廢話。我從來都是用拳頭來講道理的。”

    “不，不，不，大英雄，”醜陋大嘴有些慌了，上下牙打磕碰，“我只是想告訴你取回那六個人地魂的方法。”

    “講！快講！”

    “那六人的地魂已經融入我體內的輪迴空間之中，要想將他們剝離出去，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看你能不能做到？”

    “說來聽聽，就沒有什麼事兒是我徐小仙做不到的。”

    “除非以鬼道之力將我肚子裏的玄界空間填滿，這樣我才有力氣把那六個人的地魂剝離出去。”

    “你需要多少鬼道之力？”

    “我體內的異空間乃是一座輪迴玄境，要想填滿，大概要將這整座酆都結界都塞進去。”

    “整座酆都結界，這要怎麼個吞法？需要我怎麼做？”

    “徐大英雄，我看你修煉的也是鬼道功體，才和你說出這個辦法。你只需要以自身爲媒介，施展我書頁上記載的大吞噬術即可。”

    “你這個只有一張嘴的怪物，不會是在騙我吧？”

    “徐大英雄，小的可不敢撒謊，不信您自己看。”

    黑白之書乖乖掀開新的一頁，往徐陽眼前湊了湊。

    徐陽定睛一看，那頁面上果真記錄着一種名爲“輪迴鬼吞”的大吞噬術。

    “輪迴鬼吞”之術，以鬼道功體爲媒，可吞萬千鬼道，可吞一方世界......

    徐陽本是從天鬼宗出來的弟子，又習練有李貞師傅傳授的驅鬼遣靈祕法，自信對各種鬼道功法還是十分瞭解的。

    徐陽心中盤算：

    我仔細讀了三遍，並未看出這“輪迴鬼吞”之術有什麼破綻。

    普通的鬼吞之術不過是常見吞噬術的一類，但加持黑白之書的逆天能力後，就變成一門無比恐怖的大吞噬術。

    這醜陋大嘴八成沒有騙我。

    但以我自身爲媒介，將整座酆都結界中的鬼道之力全部導入，我的本體也會受到鬼道之力的衝擊。

    萬一我的肉身和元魂撐不住，就會有功體自爆的危險。

    想到此處，徐陽不禁猶豫起來。

    醜陋大嘴看到徐陽遲疑的樣子，暗忖：

    “徐小仙，你以爲輪迴鬼吞之術是那麼好完成的嗎？若是失敗了，你的功體便會被海量鬼道之力撐爆，我便可趁機逃跑。若是你成功了，我生死簿便敬你是條漢子，自願追隨你左右。”

    醜陋大嘴道：“徐大英雄，我可是告知你方法了。若是你做不到，就不能怪小的我了。”

    就在此刻，徐陽發現自己的袖口中有一抹淡金色的亮光，並有暖暖的感覺，像是一隻蜷縮的小貓兒在蠕動。

    “咦？”

    徐陽翻開袖口一看，自己的袖口中多了一個黃紙小包裹，光亮便是紙包內的物件兒發出來的。

    “哪裏來的黃紙包？”

    紙包表面清楚地繪有金陽印記。

    徐陽略微思索，就清楚了這紙包的來歷。

    “金陽印記乃是金玉聖子的獨有印記，這紙包來自金佛寺，來自金玉小僧。是我之前和金玉小僧臨別時，他握着我的手的時候，偷偷塞進我袖口內的。”

    徐陽立刻打開紙包，裏面竟然是一截“小指骨”。

    此物白如純雪，溫潤如玉，散出淡金色的光暈和陣陣溫暖。

    紙包內有一行小字：佛指舍利，聖潔之物，穩固心神，請君笑納。

    “佛指舍利乃是佛門傳世的聖物，堪比仙器般珍貴。此物乃是金玉小僧貼身保留之物，他卻將之送給我，當真是用心良苦。”

    徐陽右手微微合攏，將佛指舍利包裹住。

    神奇的是，徐陽體內的佛尊靈脈立刻與此物產生了共鳴。

    佛尊靈脈如同佛祖撥動的琴絃般有節奏地抖動，並發出靡靡佛音，靜心養魂。

    之後，便是徐陽元嬰的一顆魔旋心脈中的金雷之門也與此物產生了共鳴。

    金雷之門表面雷弧刻字，轉眼便是一個碩大的梵文字符，有洪鐘之聲盪出，壯大神魂。

    待徐陽攤開手掌，那小截“佛指舍利”不見了蹤影，已然融入到他體內的，金雷之門後面的異空間中。

    佛指舍利高懸，周圍雷弧化作巨大雷獅，對其匍匐膜拜。

    “金玉小僧，能有你這位朋友，我徐陽這輩子值了。”徐陽在心中萬分感謝。

    “此物雖然不能給我帶來直接戰力，卻是可以讓我的神魂更加穩固，神魂穩固便能提高引入體內鬼道之力的上限。”

    徐陽登時信心大增。

    “生死簿，你的條件，我答應了。我就將這酆都結界中的鬼道之力全然導入你肚子裏的輪迴玄境之中。”徐陽自信道。

    “當然好，當然好。”醜陋大嘴連聲應和。

    “若是到時候，你不能還回六人的地魂，後果你懂的。”徐陽雙眼一眯，拋出一線寒光如刃。

    “徐大英雄我看好你，你一定會成功的。到那時，若是小的還不出六人的地魂，悉聽尊便。”醜陋大嘴道。

    徐陽穩了穩心神，又認真默唸了一遍生死簿上記載的“輪迴鬼吞”法訣。

    他按照法訣稍稍運功，確認沒有任何問題後，決定開始施展大吞噬術。

    “今次若是不成功，不光我自己走不出這酆都結界，金玉小僧，九枯大和尚，骸骨通道中的六位，以及被封印在這裏的衆多金佛寺武僧和西域的魔尊魔兵也都會覆滅。”

    徐陽越是推敲，越是覺得肩頭重擔之重。

    “讀如來經，行如來事，做如來人，我本如來......”

    徐陽學着金玉小僧的樣子，念了一遍如來經的卷首語，心境沉澱下來。

    他雙手捧起黑白之書，輕若無物，卻又重於千峯。

    “生死之簿，黑白之書，輪迴玄境，吞噬萬物......”

    徐陽默唸大吞噬術法訣，並將自身魂力注入其中。

    黑白之書嗡嗡作響。

    寶貝表面散出一圈圈黑白兩色的光環，黑白光環中隱約可見細微的黑白光絲，光絲交織，將周圍的法則重新劃定。

    “這些細小的黑白光絲是？”藉助黑白之書，徐陽頓悟，“是生死法則凝成的法則線條。”

    此刻，一輪拳頭大小的黑洞從黑白之書中升起，最終懸停在高空。

    “輪迴——大吞噬術！”

    隆隆隆，整座酆都結界劇烈晃動起來。

    方圓千里，所有的鬼道之力，都被天上的黑洞召喚，滾滾而來，江河入海般匯入其中。

    足足半晌後，那黑洞已然膨脹至百丈大小，如同鬼神之巨口。

    貪婪！

    吞噬！

    “三魂七魄，魂體爲媒，鬼道之力，收！”

    轟隆！

    一道黑色光柱從高空中的黑洞中噴出，徑直衝下，落在徐陽的天靈蓋上。

    一時間，無比雄渾且純粹的鬼道之力充盈徐陽的四肢百骸。

    徐陽的體表，黑白光絲飛旋，來自黑白之書中的生死法則之力成陣，爲其護體。

    他體內的鬼道靈脈陡然興奮，瘋狂吸收這些突然出現的，純粹無比的鬼道之力，卻只能汲取其中的一成。

    因爲一成已經是上限。

    剩下九成的鬼道之力，經過他體內的經絡，來到紫府空間中。

    此刻，這些鬼道之力在這裏濃縮成黑水狀，如衝浪般在紫府空間中打着轉兒，抱成一團旋渦。

    嗶嘀閣

    之後，再經過經絡傳回至徐陽的雙手之上，最終傳遞給黑白之書。

    黑白之書上的醜陋大嘴像是餓狼吃肉般不停吞噬。

    “這純粹的鬼道之力，正是天下最美的大餐。好味道，好舒服......”醜陋大嘴再不說話，光顧着吃。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酆都結界內的鬼道之力源源不斷地輸送到黑洞，從黑洞輸送到徐陽本體，再輸送到黑白之書。

    天上的黑洞，徐陽本體，黑白之書之間連成一體。

    三天三夜，停不下來。

    如此長的時間，徐陽卻是不困不乏。

    那是一種飽滿感和順暢感，像是在大瀑布下沐浴，爽快至極點。

    他的身體經過鬼道之力的洗禮，日常修煉沉澱在體內的微小雜質都被排出體外。

    他的體質開始發生變化。

    肌肉越來越結實，每一絲肌肉都擁有一山之力。

    骨骼越來越堅硬，每一塊骨骼都堪比神兵。

    直到第七天，天上黑洞的吞噬動作才停下來。隨後，黑洞旋轉着縮小，直至消失。

    再看此刻的黑白之書，其上鬼道之力充盈，表面黑白符文遊走有序，散出無上仙寶光輝。

    那張大嘴也許是吃得累了，隱入黑白之書中不見了蹤影。

    “結束了嗎？”徐陽雙手仍舊捧着黑白之書，疑問道。

    “雖然我只吃了六分飽，但整座酆都結界中已經沒有一絲多餘的鬼道之力能讓我吞噬了。

    我剛剛已經放出了那六個人的地魂，也許很快你就能見到他們。

    至於那些被禁錮在酆都大陣中的武僧和魔兵也都會復原，不過他們要恢復行動可能慢一些。”黑白之書口吐人言道。

    “原來你不用嘴，也可以很好地講道理。”徐陽道。

    “嘿嘿。有個事兒我忘和你說了。”黑白之書故作神祕道。

    “什麼事？難不成你吃飽了，就想和我動拳頭了嗎？”徐陽道。

    “那倒不是，你別誤會。你知道這酆都結界的來歷嗎？那可不一般。其實，普通的鬼道之力，我是不屑吞噬的。”

    “這麼說，你早有預謀？”

    “只能算是巧合，我偷偷這麼想過，倒是真的。”

    “這酆都結界，有何來歷？”

    “它來自冥界的冥龍聖湖，擁有沉澱了百萬年的鬼道之力精華。而且，就連曾經守護聖湖的那具聖黑龍的骸骨也在這裏，是這酆都結界之陣的陣眼寶物。”

    “即便這酆都結界是你口中的冥龍聖湖所化，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了。那具黑龍骸骨化成鬼道之力後，並沒有被我吞噬，而是沉澱在了你的體內。也就是說，你得到了一條聖鬼龍骸骨地認主。”

    徐陽聞言，立刻以內視之法查看。

    果然，他體內的紫府空間中，多了一團暗黑混沌，如一團黑雲懸浮着。

    而黑雲之中，有一具微縮的黑龍骸骨，如玉琢般精緻。

    “這？”徐陽一臉疑問，“不但是一具聖黑龍的骸骨，還有海量的鬼道之力滯留在我的體內。”

    “請放心，我尊敬的主人。現在起，請允許我稱你爲主人。”

    “我是你的主人？你有沒有搞錯？這是何道理？”

    “主人莫急，請先聽我從頭說起。這聖黑龍骸骨對於你來說是天大的好處。你只需要一些時間來慢慢吸收它，最終你的身體就能進化爲“神——真鬼體質”。”

    “神——真鬼體質，是什麼鬼東西？我只知道天鬼宗的典籍上記載着真鬼體質。”

    “那我就給主人你說一說這裏邊的道理。所謂真鬼，並非鬼物，而是一種特殊的鬼道體質。凡是修成真鬼體質的修士，便可自由來往冥界和中元界，而不會被鬼煞之氣侵蝕。而且，擁有真鬼體質後，修煉鬼道功法事半功倍。”

    黑白之書頓了一下，輕咳兩聲，繼續道：

    “下面我就詳細說一下什麼是神——真鬼體質。它是真鬼體質的極致異變，是真鬼體質中的億萬裏挑一。擁有神——真鬼體質的修士，就等於擁有了接近大天鬼的身體。好處，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徐陽聽得有些不耐煩，道：“這和你稱我爲主人有什麼關係？”

    “嘿嘿。因爲我只對擁有神——真鬼體質的人進行認主。另外，在剛剛的大吞噬術進行過程中，你我之間成功建立了魂契。所以，你已經是我的主人了。”

    “這麼說，我不想要你這個靈寶都不行了？我怎麼越聽，越像是一場陰謀。”

    “純屬巧合，純屬巧合。實話實說，我從第一次見到主人你，就莫名有一種親切感，這也是你我之間的緣分。將來，主人您突破虛空，成就鬼神真仙，我也可以跟着您去仙界轉轉。”

    徐陽神識一動，試着操控黑白之書，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做到。

    他立刻質問道：“你這傢伙，你說我是你的主人，既然我們之間有了魂契，我怎麼不能自由地操控你？”

    黑白之書道：“主人莫急，那是因爲主人你還不是神——真鬼體質。如果你現在強行操控我，恐怕會被我擁有的生死法則之力反噬。”

    徐陽點頭，道：“但願你沒有騙我。”

    嗖——

    黑白之書飛在徐陽頭頂，懸空半寸。

    “主人，我剛剛吃得太飽了，需要睡上一覺。也許是三天，也許是十天，也許更長時間。你先不用管我，你去哪兒，我自然會跟你去哪兒。”

    說完，黑白之書便沒有了聲音。

    “小黑，小白，黑白花，旺財，你醒醒，我還有話問你。”徐陽胡亂給黑白之書編了幾個名字。

    黑白之書毫無迴應。

    “這吃貨多半是吸收了足夠的鬼道之力，有進階的趨勢。”

    徐陽看着自己頭頂懸着的黑白之書，翻了翻白眼。

    “這些天，我總不能頂着一本奇怪的書到處走吧？”

    “算了，我還是先去看看金玉小僧現在如何了？九枯前輩還有沒有救？”

    徐陽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