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0章 生長法則

    “黑白之書？生死簿？”

    徐陽的目光被半空中的寶物所吸引。

    “我們尋找的答案就在這本鬼道法書裏面的嗎？”

    半空中，微微扇動的書頁映在徐陽的雙眸之中，卻幻出一雙左黑右白的鬼魅翅膀，暗中遞出勾人魂魄的力道。

    徐陽只感覺自己的身體陡然一寒，打了個激靈，然後呆呆地向前走了過去。

    一旁的金玉小僧見狀，大聲提醒：“小心。”

    話到人到，金玉小僧的身形化作一道金光，只是一閃，就攔在徐陽身側，右手順勢搭在他的肩頭上。

    一刻不停，一道金光咒順着金玉小僧的右手遞出，金光之中梵文字符如雨，瞬間鋪滿徐陽的身體。

    徐陽頓感身體一暖，整個人恢復清醒，眼神明亮如初。

    “多謝好友的暖魂咒。這黑白之書乃是鬼道至寶，對我的鬼道功體有特殊的吸引力。剛剛的一刻，我只是稍稍動了慾望之心，我的魂識就被它拽了進去。”

    這時，半空中的黑白之書掀開一頁新的篇章。

    咕嘟嘟，咕嘟嘟。

    一串串核桃大小的黑色或白色的氣泡從打開的書頁中冒出來。

    仔細看去，每一個氣泡中都有一枚晦澀的鬼道符文。

    那些鬼道符文扭動着幻作一張張奇形怪狀的鬼臉兒，發出吱吱嗚嗚的鬼泣之聲。

    嗡！

    虛空震動。

    書篇之中，一張長着尖銳勾齒的恐怖大嘴鑽了出來。

    這才看清，那些黑白氣泡便是從這大嘴裏面吐出的。

    一個個氣泡互相碰撞着融合在一起。不多時，一個丈許的氣泡呈現出來。

    “黑白之書，生死之簿，輪迴法則，往昔重現。”勾齒大嘴突然口吐人言，聲音低沉沙啞。

    嗡嗡嗡！

    大氣泡一陣晃動，表面黑白靈光旋繞，轉而現出一幅流動的畫面。

    畫面之中展現的所在，正是失魂谷酆都結界。

    柳海雨，展雲飛，鬼谷瓚，青穀子，夜叉龍蛇和平雲君六個人合力迎戰轉輪冥王。

    六個人使出各自的底牌手段，羣攻而上。

    只見對面的轉輪冥王不慌不忙，雙手高舉黑白之書。

    “祕法——地魂共鳴！”

    黑白之書盪出黑白兩色的波紋，任憑對面六人使出渾身解數也不能阻擋，一下將他們全然罩住。

    瞬間，六個人的身體出現重影，本體被無形之力禁錮在原地，而他們的地魂離開本體如木偶般走近黑白之書。

    “祕法——地魂吞噬！”

    黑白之書中鑽出一張勾齒大嘴，猛地一吞。六個人的地魂如風卷紙片似的被攝入其中。

    和六個人一起被吞噬的，還有地面上丟着的一截不起眼的黑色枯木。

    待轉輪冥王收回黑白之書，柳海雨等六人的雙眸中現出黑白光圈。失去地魂的他們沒有了自我意識，狀如傀儡。

    畫面中，轉輪冥王的兩張面孔已是大汗淋漓。

    “好在我們有生死簿這件寶貝，催動地魂共鳴之術才攝了這六人的地魂。否則，這六個人一齊衝過來，也不好對付。”

    “此術攝入的地魂越強大，耗費的魂力就越多。”

    “從他們的地魂來看，這六個人可不簡單，應該算得上是中元界的頂尖戰力。”

    “剛剛這一下，足足耗用了這具法身的大半魂力。接下來，恐怕沒有能力再戰強敵了。”

    “現在有了這六具傀儡，還怕什麼強敵嗎？”

    “嘿嘿嘿。”

    畫面上最後呈現的是轉輪冥王兩張黑白面孔得意地大笑。

    畫面消失，大氣泡爆開，灑出一大片黑雨，散出發黴的氣味。

    ......

    徐陽道：“果真，柳海雨等六人的地魂就是被這黑白之書攝了去。”

    金玉小僧眉心金目閃爍，傳音道：

    “這鬼道之書足有仙品級別，這突然出現的大嘴便是它的器靈，已然有了高階靈智。若不是其認主的主人，其他人要想強行操控它，幾乎不可能做到。”

    徐陽用手一指對面的黑白之書，大聲道：

    “你的名字叫做生死簿是吧？你這個只有一張嘴的怪物，趕緊把攝入的六人地魂吐出來。不然，我徐小仙拔了你嘴裏的牙，看你還怎麼咬人？”

    醜陋大嘴道：“自稱徐小仙的小家夥，你不要兇。我這張嘴可不是用來咬人的，是用來講道理的。我不和你們動手，敢不敢和我講道理？”

    徐陽聞言一愣，心中嘀咕：“本來想動手，這傢伙卻要講道理。想必是它失去了轉輪冥王的操控，作爲仙寶本身威力大打折扣，不敢和我們正面動手罷了。”

    徐陽看向身旁的金玉小僧，傳音道：“這只有一張嘴的怪物要和咱們講道理。講道理當然是你在行，還是你來吧。在動手之前，最起碼先問出九枯前輩的下落才好。”

    金玉小僧點頭，目光炯炯，道：“我正有此意。”

    小和尚挺胸擡頭，身外白色袈裟翩翩如鶴翼展開。

    他走到距離黑白之書不遠處站定，雙手合十行佛禮：

    “阿彌陀佛，這位施主，閣下既然喜歡講道理，就讓小和尚來和你講道理吧。”

    醜陋大嘴道：“我乃是冥界的至高聖器，修的是輪迴之道，講的是生死之理。

    世間的一切都逃不過生死輪迴，我知曉的道理比你認識的字還多百倍千倍。

    小和尚，你又是誰？你修的是什麼道？講的是什麼理？”

    金玉小僧立即以較快的語速迴應：

    “小和尚我法號金玉，本名金無情。我修的是如來道，講的是如來理。

    如來經雲，衆生皆平等，趨於六道，細分善惡各三道。三善道是天神道，人間道，修羅道。三惡道是地獄道，餓鬼道，畜生道。

    六道輪迴，皆是生前因果。

    閣下雖然生於冥界，卻並非地獄道，而是得天地造化，擁有神通的精靈，當屬修羅道，實爲善道之一。

    如此，我斷定閣下是一位善者，而且是一位大大的善者。”

    半空中的大嘴嘿嘿一笑：“我樣貌雖然醜陋，卻是本心善良。我不喜歡動手，只喜歡講道理。算你小和尚說對了。”

    站在後面的徐陽眨了眨眼，腹誹：“這傢伙是大大的善者嗎？我怎麼只看到大大的嘴巴。金玉小僧不愧是辯經的高手，拍馬屁被他說出來都這麼有理有據。”

    金玉小僧又往前湊了幾步，剛好站在黑白之書下方，繼續道：

    “如來經雲，萬物皆生靈，趨於同理。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一砂一極樂，一葉一如來......

    閣下雖然寄形於一本黑白之書，掀開的卻是無比浩瀚的輪迴大世界。

    如此，我斷定閣下是一位能者，而且是一位擁有大胸懷的能者。”

    對面的大嘴聽得連連扇動書頁，似在點頭一般：“小和尚，你說的這幾句話在理。”

    徐陽豎着耳朵聽，偷偷撇嘴：“這廝分明是吞人魂魄的兇者，怎麼在小和尚的嘴裏就變成大胸懷的能者了？小和尚這拍馬屁的能力屬實是超過我了。”

    金玉小僧突然話鋒一轉，語氣柔和，關切道：“請問，閣下最近有沒有肚子不舒服？我猜多半是吃了什麼東西不消化。”

    對面的大嘴打了個嗝：“別看我只有一張嘴，卻是可吞一方世界的，就沒有我消化不了的東西。”

    金玉小僧微微一笑，然後道：“閣下是有大本領，大胸懷的能者。如果你認爲自己的身體沒有問題，就請在原地轉上十圈。”

    大嘴道：“我的身體當然沒有問題，別說十圈，一百圈也可以。”

    金玉小僧道：“一言爲定，你現在就轉一百圈。之後，再看我說的對不對。”

    大嘴道：“我這就轉給你看。”

    呼呼呼，呼呼呼。

    黑白之書在半空中轉個不停，一副嘴巴甩得都變了形，掀起一團黑旋風。

    金玉小僧一邊拍手，一邊道：

    “轉得好，轉得穩，轉得妙，已經三十八圈了。

    再轉，能不能再快點。

    剛好一百圈，停！”

    半空中的黑白之書陡然停了下來，卻是東倒西晃，嘴裏流出哈喇子。

    金玉小僧用手一指對面，問道：“現在，閣下有沒有頭暈？有沒有一種嘔吐感？”

    徐陽腹誹：“轉一百圈，還那麼快，能不暈嗎？我光在這裏遠遠看着都頭暈。嘖嘖。”

    黑白之書懸在半空，來回搖擺，像是無根的落葉。

    “還真是有些暈，有些噁心。不過，有一點小和尚你說錯了，我不是頭暈。我沒有頭的，怎麼會頭暈？我渾身上下只有一個裂痕，那就是我的嘴。”

    金玉小僧提高嗓門，道：

    “如來經雲，萬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進來的地方。”

    “閣下如果感覺不舒服，就吐出來！”

    “來吧！”

    “展示！”

    黑白之書譁啦啦扇動，大嘴一張。

    咕嚕。

    一個黑乎乎的東西被它吐了出來。

    徐陽定睛看去，那是一截不起眼的黑色枯木。

    “這截枯木是？其上有一絲微弱的魂力波動，似曾相識，”徐陽心念急轉，眼神一亮，“這分明是九枯前輩的枯榮之術。”

    此刻的金玉小僧早已衝了上去。

    他展開雙臂，攬一懷金光，一下便將那截黑木穩穩抱住。

    “九枯師叔祖。”小和尚淚如雨下。

    吐出枯木的黑白之書穩當了一些，道：

    “剛剛我吐出塊木頭，果然是不能消化的。我什麼時候吞的，怎麼記不清了？現在果然舒服了許多。小和尚，算你沒有騙我。”

    說完，醜陋大嘴飛快地隱在黑白之書中，黑白之書扇動着飄向深處。

    金玉小僧及時傳音道：

    “徐陽好友，快追上去。能否救下其他人，就全靠你了。

    九枯師叔祖的本體已經化爲一截枯木，這說明他已經被枯榮之法反噬。

    眼下，他的命元百不存一，我必須立刻施展救助之法。”

    徐陽擡頭看了一眼飄向遠處的黑白之書，道：“有我徐小仙在，它跑不了。那麼九枯前輩，就交給你了。”

    金玉小僧一臉鄭重道：“好友保重！”

    徐陽聞言，心中一軟，他似乎知道接下來金玉小僧要做什麼，此時此刻卻又不能幫他。

    “好友保重！”徐陽背後展開一對金雷翅，只是一扇，一聲雷鳴，便追出了百丈。

    ......

    金玉小僧望着徐陽飛遁的背影，口中喃喃：“沒有什麼事兒，是你徐小仙做不到的。”

    直到看不到徐陽的背影，金玉小僧才收回目光。

    他蹲下身去，用袖口輕輕一拂地面，一團金光閃過，腳下的地面便一塵不染。

    他用手仔細擦拭那截黑色枯木的表面，就像是一位母親給自己的孩子擦臉一般溫柔。

    之後，他輕輕將黑木放在地上，然後盤膝坐在對面。

    “九枯師叔祖，雖然現在的你已經失去五感，不能聽見我說話，但我還是要和你說上兩句。

    記得我三歲那年，初到如來堂作爲侍經人。如來堂那幫長老，看我的眼神就和看怪物一樣。雖然當時我年紀小，但心裏還是清楚的。

    那個時候，整個金佛寺只有你把我當成正常人一樣看待。你教我學習如來經，更教我做人的道理。

    你是我的授業恩師，在我心裏更是養教我的父親。

    現在，你的命元百不存一，正是我這個做徒弟的，做兒子的該報答你的時候了。”

    唸叨完，小和尚伸出右手一根手指，用牙齒劃破指尖，催動本命魂元，破損的指尖有淡金色的血液流出。

    “我記得您最喜歡聽我念如來經，我現在就念給您聽。”

    “念如來經，行如來事，做如來人，我本如來......”

    小和尚一邊虔誠念動如來經文，一邊以手指爲筆，將如來經文一字一字地寫在枯木上。

    不一會兒，便有百多個金色字跡落在枯木表面，整整齊齊，閃閃發光。

    而隨着小和尚不斷地書寫，他的臉色卻是越發難看。

    寫到五百字的時候，小和尚的嘴角有金色的血跡溢出。

    “即便我以度命之術拯救變成枯木的九枯師叔祖，最多也只能做到十倍償一的水平，而且也不能保證九枯師叔祖能活過來。但我不會放棄。”小和尚心意堅定。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

    小和尚將三千字的如來經首篇，全部書寫在枯木上。

    那截枯木像是披了金色的袈裟，金光粼粼。

    此刻，小和尚魂力透支到了極限，他的視線變得模糊。

    小和尚的腦中閃過往日與大和尚交往的一個溫暖片段。

    金佛寺。

    只有六歲的小和尚去河裏抓泥鰍，弄得一身黑泥巴。結果被老和尚拎回來扔進大木桶裏洗澡。

    老和尚親手替小和尚擦洗。小和尚怕癢，咯咯笑個不停。

    老和尚也不說小和尚抓泥鰍把自己弄髒的事情，一邊擦洗，一邊口中念道：

    “小和尚，洗乾淨，如來堂裏好唸經。如來佛祖蓮臺坐，小和尚唸經不出錯。”

    頂點

    小和尚問道：“九枯師叔祖，您念的是什麼呀？”

    老和尚微微一笑：“是如來經呀。”

    小和尚撓頭：“如來經，我都倒背如流了。可我怎麼不記得有這一段？”

    “你看的如來經在書上，我說的如來經在心裏。一個人如果開心，他說出來的話便也是如來經。”

    “小和尚也很開心呢。”

    ......

    現實世界。

    轟隆隆！

    虛空一震。

    黑暗的酆都結界裂開一道縫隙，一道金光鑽了進來。

    這道金光不偏不倚罩住小和尚的所在。

    神奇的是。

    金光之下，那截枯木的一角上，鑽出一枚黃綠的嫩葉。

    “這就是法則之力嗎？是九枯師叔祖擅長的生長法則。”

    金玉小僧的手指無力地從枯木上滑落。

    “小和尚也很開心呢。”

    小和尚再沒了氣力，雙眼一閉，撲通一下倒在地上。

    這一刻，小和尚悟到了生長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