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8章 我本如來

    污穢的法壇，落難的佛者。

    金玉小僧的身體表面被一條條寫滿鬼道符咒的烏黑鎖鏈束縛着，禁錮在高高的法壇中間。

    他的身邊，那些翻滾的暗黑鬼氣凝形成一個個身材豐滿的赤裸女子。

    這些赤裸女子嚶嚶諾諾，擺出各式各樣的花招，一個接着一個地撲在金玉小僧的身上。

    而金玉小僧玉色的袈裟卻是不沾染一絲污穢，更顯聖潔。

    周圍的魅惑女人們發出陣陣勾魂的笑聲，金玉小僧的心中默唸如來經。

    這些赤裸女子是千面鬼特意給金玉小僧準備的色誘之術，只限於法壇上，其他人是看不到的。

    金玉小僧的雙眼中沒有恐懼和渾濁，只有淡然和清澈。

    由於他的心脈被紫袍人以元魔封禁術式封印，他眉心間的第三金目無法打開，暫時化作一道淡金豎線閉合着。

    千面鬼以本來面目走向法壇。

    他身材修長，穿了一件全新的素色束腰拖地長裙，纖細的腰肢有節奏搖動，豐滿的臀部擰來擰去，比普通的女人還要嫵媚好多。

    他臉上的脂粉塗得太厚，白燦燦的看不出絲毫血色。

    他的一對丹鳳眼的眼角畫着的眼線斜挑入鬢，幽幽的眼神中有挑動的魅色。

    他的一雙耳垂兒上墜着一副鯊齒耳環。這副耳環是他的師兄送給他的。他喜歡白色的骨製品，象徵着純潔而又刻骨銘心。

    梯形的法壇有幾丈高，千面鬼很快拾級而上。

    他身外飄起的裙衫散出刺鼻的味道，那是一種被稱爲“血玫瑰”的特殊香水散出的氣味。他的師兄很喜歡這種味道，今天他特意多灑了一些在身上和長裙表面。

    “血玫瑰”香水中有血腥的鬼道氣息，會讓嗅者興奮，從而產生某種愉悅。

    那些曾經的好日子裏，千面鬼的師兄會在享受着“血玫瑰”味道的同時，擁着他一起看月亮。

    而如今，千面鬼的師兄只能大部分時間躺在冷冰冰的七煞鬼幡之中。

    “師兄，今天我打扮成最美的樣子，也是你喜歡的樣子，是專門給你看的。如此**的儀式，是屬於我無常連葉的驕傲，也是屬於師兄你無常紅果的驕傲。

    魔主大人已經答應我了，若是我能出色地完成這次追魂儀式，他便會想辦法給你補上十年的壽元。

    如此，你就有更多的時間陪我，而不是大部分時間都在冷冰冰的七煞鬼幡中沉睡。

    師兄，你知道嗎？每每看你在七煞鬼幡中備受煎熬，我的心都被捏碎了。

    人們都叫我千面鬼，可我只會將最真實的一面給你，我最親愛的師兄。”

    千面鬼心心念念，眼神中閃爍着晶瑩，他的步伐格外輕快。

    但周圍的那些西域魔族守衛，還是會小聲議論他。

    “這就是暗影右使大人的真面目嗎？平日裏他可是那個小眼睛，其貌不揚的張三。”

    “今天的日子很重要，非常**的儀式，沒看到魔主大人也親臨了嗎？這肯定就是暗影右使大人的真面目。他的綽號可是“千面鬼”，能看到他本來的面目也是少見了。”

    “嘖嘖，他打扮的比女人還女人。”

    “還別說，暗影右使大人走起路來屁股一撅一撅的，真像醉香樓裏的那些小娘兒們。”

    “看他白裙子下面開衩到了大腿根，露出的大腿是真白。”

    “真沒想到暗影右使大人還有這種獨特的品味？”

    “聽說暗影右使大人喜歡的人是他的師兄。”

    “一個男人喜歡另一個男人，這才是真愛。”

    “他們誰娶誰都無所謂了，省去了彩禮錢。”

    “哎，讓人羨慕啊。最近西域迴歸中元界，貿易融通，人們賺了一些錢，彩禮錢也跟着水漲船高。本來我和隔壁村落的小翠已經定好了親，彩禮錢卻由五十紋銀漲到了三百紋銀。我家就是把祖房賣了都換不來三百紋銀。這門親事黃了，我就應徵來當魔兵了。賺些錢回去，我還是要娶小翠的。”

    “兄弟，爲了一個女人來當魔兵，你這也是真愛。是不是小翠的大腿也很白？嘻嘻。”

    “呸。”

    “追魂儀式要開始了，別亂說話，魔主大人怪罪下來，是要割舌頭的。”

    ......

    **的儀式，亦是恐怖的儀式。

    最開心的人卻是千面鬼，他的嘴角有笑。

    千面鬼來到法壇上，走到金玉小僧跟前，俯下身去。

    他塗的硃紅嘴脣幾乎貼在金玉小僧的大耳垂兒上，細細的聲音中雜糅着暖溼的氣流，道：“金玉小和尚，能在鬼魅色誘之術下兩個時辰而意志絲毫不動搖的，你是我見過的第一人。要不是我早已將我的人和心都屬給了我的師兄，我倒是真想和你互相深入瞭解一下，我喜歡你這樣有意志力的男人。”

    金玉小僧連看都沒看千面鬼一眼，淡然道：“這位施主，雖然你的品味別具一格，但敢於表現自我這一點我個人還是表示贊同的。如來經雲，衆生有衆生的因果，衆生有衆生相，衆生皆平等。

    你的心屬給了你的師兄，而小僧的心早已屬給了如來佛尊。接下來的，亂七八糟的儀式就快點開始吧，小僧我都快在這裏睡着了。”

    說完，金玉小僧閉上雙眼，做沉睡狀。

    千面鬼直起身來，心中嘀咕：“這金玉小僧的意志力遠超常人，果真是作爲人媒的最佳人選。否則，接下來我施展追魂之術，萬一他的意志崩潰，豈不是全場搞砸？”

    千面鬼得意地一笑。

    論心思縝密，千面鬼可以說是邪修中的翹楚。他高居邪修榜第二的段位不光是憑藉霸道的武力和狠辣的殺人手段，更多的是周全的計劃和智慧。

    法壇的下面，紫袍人就站在一杆飄揚的魔族戰旗下，戰旗上的紫獅圖騰是他家族的族徽，他注視着法壇上面的一舉一動。

    站在法壇上的千面鬼仔細檢查了一遍，而後他將目光拋向紫袍人的位置，紫袍人回以微微點頭。

    千面鬼使勁挺了挺胸脯，不知道他衣服裏面塞了什麼，鼓鼓囊囊兩團。

    他高舉起手臂，高呼：“奏戰鼓，引戰魂！”

    咚咚咚，咚咚咚。

    周圍事先準備好的百數戰鼓被齊齊敲響，鼓聲震天，驚魂動魄。

    千面鬼隨着鼓聲跳起了不是舞蹈的舞蹈，如同鬼魅遊走。

    倏然，他展開七煞鬼幡，並高高舉起，口中振振有詞。

    “沉睡十萬年的戰魂，戰鼓已經敲響，新的戰鬥即將開始，無敵的元魔勇士，甦醒吧......”

    七煞鬼幡上卷出一道烏光落在法壇上。

    法壇表面連同周圍的地面上亮起金色的大片陣紋，像是一張巨大的蛛網，而金玉小僧就被困在這蛛網的中心。

    陣法之力變得活躍，掀起一道道烏金色的澎湃。

    大地突然震動，那些半插在地面上的殘破刀劍晃動着，發出金鐵錚鳴聲。

    砰砰砰，砰砰砰。

    入眼皆是泥土外翻，一具具殘破的魔兵白骨爬了出來。

    由於他們沒有一具是完成的，只能爬，或者單腳蹦，動作詭異。

    嗚嗚拉拉，嗚嗚拉拉。

    復活魔兵的數量越來越多，他們喊着口號，聲勢駭人。

    周圍那些守衛的西域兵士見狀，嚇得牙齒打顫。

    “我，我嘞個去。這些土裏爬出來的都是什麼怪物？”

    “太可怕，這些傢伙不會失控而對我們發起攻擊吧？”

    “他們可是死過一次的傢伙，我可不想死。”

    “太恐怖了，簡直是羣體詐屍。”

    ......

    一直觀察儀式動態的紫袍人卻是微微搖頭，心中暗忖：“這些被喚醒的魔兵殘骨看上去可怕，卻是沒有什麼戰鬥力的。接下來的魔靈灌注才是關鍵。”

    法壇上，千面鬼望向下方的魔兵殘骨，又看向旁邊的金玉小僧，道：“金玉小和尚，你一個人在這裏無聊，我就多喊了些骸骨陪你一起玩耍。”

    金玉小僧何其聰明，面臨怒色，怒斥：“你這傢伙，是不是想利用我讓這些魔兵骸骨重新賦予魔靈力量。讓這些本該沉睡的亡靈成爲殺人的惡魔。”

    “嘿嘿，”千面鬼媚笑，“金玉小和尚，你的光頭裏到底有多少智慧，一下就被你猜中了結果。”

    金玉小僧不再理會千面鬼，雙眼閉合，不言不語，心中飛快盤算：“當我第一次看到這片墓園的時候，裏面被命運枷鎖的無數戰魂就給我帶來不好的預感。若是他們被喚醒而被賦予原來的力量，將會成爲橫掃北域的不死戰隊。操控十萬死靈，不可饒恕的罪過。”

    千面鬼也不再騷擾金玉小僧，而是認真施法，催動追魂大陣。

    清水上人事先佈置好的那些血咒符紙，一張張飄起來，而後貼在每個魔兵殘骨的身上。

    在血咒的加持下，他們空洞的眼窩中閃爍出紅光。

    金玉小僧睜開眼，看向東方，似在望着一個人，心想：“我從金佛寺出發前，得到消息，徐陽已經從南域迴歸。他知道我被通緝上了邪神榜，一定會去金佛寺找我的。不知他體內的元魔之力控制的怎麼樣了？我拜託九枯師叔祖轉交給他的如來丹，不知道他收到沒有？有了如來丹，徐陽好友便可以更好地控制自己的身體魔化。”

    想到這裏，金玉小僧嘴角露出一絲安慰的笑容，“徐陽好友，小僧只能幫你到此了。”

    金玉小僧看向周圍的那些魔兵殘骨，心中飛快盤算：“接下來，大概就是以我的元魔體質爲陣眼媒介，引來魔靈灌注，賦予這些魔兵殘骨強大的力量。

    也好，待魔靈之力入體至極限，我便有把握衝破西域魔主加持在我身上的元魔封禁之術。到時候，我果斷引爆功體，順便將這些十萬魔兵一起超度了。阿彌陀佛，讀如來經，學如來意，做如來人，行如來事......”

    這個想法在金玉小僧的腦中瞬間定格。

    這一刻，他突然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義。

    被禁錮在這鬼魂魔地又如何？

    是不是魔尊轉世又如何？

    被世人詆譭又如何？

    生與死，又如何？

    我本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