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4章 金玉小僧出征

    金佛寺，如來堂後院。

    老和尚九枯與小和尚金玉二人在菩提樹蔭下，一邊喝酒吃雞，一邊暢聊。

    小和尚問道：“九枯師叔祖，一年多前，我的好友徐陽在與魔主鬥法中，身體發生魔變。你說他是魔？還是人？”

    老和尚解釋道：“如果徐陽真的是魔，他又怎麼會與魔主那魔頭爭鬥呢？凡事不能看表象，徐陽當是北域人族無疑。”

    小和尚又問道：“可北域四大門派已經將徐陽列入邪神榜，以魔道爲由通緝。這是爲何？”

    老和尚想了想，道：“那是北域四大門派中的一些人物，他們害怕自己和魔沾上邊。其實，他們心裏的偏見才是真正的魔。”

    “心魔！”小和尚接過話茬道。

    老和尚點頭，笑而不語，之後便是咕嘟一大口酒水入腹。

    “好酒。”

    老和尚舔了舔嘴脣，反問道：“若是一個人喜歡和好友喝酒，而且每次都是酩酊大醉，無話不談。那這個人會被稱爲什麼呢？”

    小和尚學着老和尚的樣子，同樣是一大口酒水入腹，吐出火辣辣的舌頭，而後篤定道：“是酒鬼。”

    老和尚一臉認真道：“人先有心魔，而後墜入魔道，再行魔途，則被視爲魔。但，酒鬼不會。”

    小和尚頓悟，補充道：“酒鬼常醉，醉而無心，無心者怎麼會有心魔呢？沒有心魔，就一定不是魔。”

    老和尚道：“今天我們喝的是徐陽小友家釀的“十八跌”，雖然他不在這裏，也等於是和我們一起共飲了。”

    “共飲。”

    二人對着南方高舉酒葫蘆，一道光影憑空勾勒，彷彿徐陽就在對面坐。

    同款的酒葫蘆，同款的酒鬼，三人共飲。

    酒局結束，臨走，老和尚說明來意：“金玉聖子，如來堂長老會發出戰帖，特意委託我給你送過來。”

    說着，老和尚從懷中摸出一張鎏金帖子，一雙枯手端着，遞了過去。

    真正的酒鬼，即便是醉了也不會耽誤正事。

    小和尚擦了擦手指上的油膩，鄭重雙手接過金貼，打開，定睛查看。

    “是加了密印的梵文金貼？”金貼上的字是密密麻麻的梵文，而且順序被打亂，讓人看不懂。

    再加上此時的金玉小僧已然醉酒，金貼上的字出現了重影，好似水中亂魚一般。

    “看不清？”小和尚使勁搖了搖頭，臉色變得認真起來。

    只見他眉心間的第三法目閃爍，一道金光卷出，落在金貼之上。

    金光閃動間，金貼上原本的字跡化作一尾尾小金魚躍出紙面，在小和尚的眼前排好順序，順暢遊動起來。

    小和尚念道：“魔血峯，魔患肆虐，紫禍橫行，侵擾金佛鄉，有損佛威。請金玉聖子出如來堂，帶領百數武僧前往清剿，以正佛法。如來堂長老會議定。”

    小和尚收了法目，合上帖子，“怪不得前些日子魔血峯方向劇烈震動。”

    大和尚道：“如來堂那些只會動嘴皮子的長老，這是請你出馬，帶領武僧前往魔血峯掃蕩魔患。”

    小和尚想了想，道：“金佛寺中的武僧無數，由低至高，灰衣堂，藍衣堂，紅衣堂，金衣堂，其餘還有金佛寺護法金剛等等。什麼時候這種除魔動武的事情輪到我這個如來堂的護經小和尚出馬了？”

    大和尚道：“你是金佛寺供奉的金玉聖子，佛尊轉世，身份尊貴。之前北域青蓮道場舉行的青蓮耀世大會和羽道門主持的書香門第大會，你都取得了頭一名的榮譽。雖然你不是專門的武僧，武力值和名氣在整個金佛鄉，乃至北域卻是十分響亮的。”

    小和尚撇嘴，道：“他們怕是嫌我呆在如來堂無聊。我作爲如來堂的護經使者，如來堂的經書總是無緣無故少一些。礙於我金玉聖子的身份，如來堂長老會的那些高僧平日裏不會爲難我，背地裏還是會議論我的。這一次，他們是變着法子要懲罰我。”

    小和尚扭頭看向火堆裏經書化作的紙灰，紅溫尚未完全褪去，若有禪意道：“如來堂，如來經，行如來佛法。菩提樹，菩提火，食菩提真味。”

    說到得意處，小和尚噗嗤一笑，拍了拍肚皮，道：“酒醇肉香。”

    大和尚點頭一笑，道：“不愧是如來堂的金玉聖子，熟稔如來佛理。”

    小和尚臉蛋紅撲撲，吐息酒氣縈繞，摸出手帕擦乾嘴角的油膩，乾脆道：“什麼條件？”

    老和尚反問道：“你想要什麼條件？”

    小和尚用眼睛瞥了一下地上殘留的烤雞骨架，又朝着老和尚擠了擠眼。

    老和尚點頭，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

    小和尚搖頭，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

    老和尚搖頭，伸出四根手指，晃了晃。

    小和尚再搖頭，伸出六根手指，晃了晃。

    老和尚連忙伸出六根手指，並使勁點頭。

    討價還價這一塊，小和尚的造詣顯然是高過老和尚不少的。

    二人擊掌，同聲道：“六隻果木烤雞，一言爲定。”

    小和尚開懷，擡頭望着菩提樹，嗓門響亮：“無情啊——”

    金無情是小和尚出家前的俗家名字，每當他感覺興奮時，常常會習慣地喊出這三個字。

    九枯老和尚擅長枯木逢春之術，加持在烤雞的炭火上，燒製出來的雞肉，味道奇美，食之大補。

    那真是天下珍饈之最。

    想想，都讓小和尚流口水。

    而後，小和尚的身形在一團金光包裹中，七轉八拐地飄出如來堂後院。

    老和尚望着小和尚離開的背影，道：“他醉了。”

    ……

    第三天上午，金佛寺隆重召開金玉聖子屠魔出征大會。

    廣場上，旌旗招展，佛字飄雲，金佛鄉各界名仕被邀請到場。

    儀式時間很長，金佛寺如來堂的長老講話，金州的大地主講話，街上醉香樓的頭牌姑娘講話，天竺香料商販講話……

    能上臺講話的，都是捐了大筆靈石的，入功德箱。

    當然這些人露了面，成了名人，也就會有更多靈石收入。

    事後，金佛寺負責管理功德錢財的和尚算了算，拋去本次出征的費用，還賺了八十萬上品靈石，多出的零頭不算。

    金佛寺從來不缺靈石，因爲香火旺。

    出征大會，金玉小僧一直坐在盛裝的青象背上，實在無聊，口中喃喃道：“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然後，就閉目坐睡。

    金玉小僧的獨一天賦，便是他睡覺的時候，功體也會修煉，並且擁有雙倍的修煉效果。

    出征開路的金鼓聲響起，坐睡中的小和尚被擾醒。

    他擡頭看向天空浮雲，突然又來了精神，挺直腰板，道：“浮雲如烤雞。”

    金玉小僧端坐在青象背上，前有二十持棍武僧開路，後有八十持棍武僧護法，一路浩浩蕩蕩而去。

    出征大會結束，如來堂的那些長老甚是滿意，他們圍成一圈，互相嘀咕着。

    “情報得知，西域通路被打開，西域魔主已經率領他的從衆撤回西域內陸，魔血峯附近只留有少數品階不高的魔族。”

    “金玉聖子此次出征剿魔，定可馬到功成。”

    “他坐的是青象，應該是象到功成。”

    “自從宣佈由金玉聖子出征蕩魔，金佛鄉因西域魔患帶來的恐慌傳言不攻自破。我們金佛寺的香火不但回到之前的水平，這兩天更是大有超越。”

    “金玉小僧是人們眼中的聖僧，佛尊轉世，號召力非凡。”

    “這樣，也算是我金佛寺對西域魔族重現一事作出表率，鄭重向天下宣告我們是負責任的北域大宗。明天立刻給北域其他三大門派發出英雄帖，把金玉聖子出征寫上去，我們金佛寺也有面子。”

    街道旁一處較高的屋頂上，身形枯瘦的九枯老和尚如孤鳥孑立。

    他踮腳望着金玉小僧一隊人遠去的方向，面容凝重，傳音十里：“西域魔族的這些傢伙，戰力非同小可。小和尚，一路保重。”

    九枯和尚是千年前參加過人魔大戰的。

    上一次紫禍事件中，更在金光塔玄界中直接與西域魔主一衆人直接交手。西域魔主和其手下的強悍，他是最清楚不過的。

    “但願金玉小僧別碰上西域魔族中的那些高手。不過，金玉小僧的修爲突飛猛進，已然是道明境巔峯的水準。其真正的戰力甚至強過普通的天劫境修士。我相信這一次他會平安歸來的。金玉小和尚，六隻果木烤雞，我一定給你挑選最好的溜達雞和最純粹的千年果木，以枯木逢春之術烤制。等你一起回來喝酒啊。”老和尚心中唸叨。

    小和尚自小以聖子身份入金佛寺，除了金佛寺的開派祖師三戒和尚是他名義上的師尊，其他人沒有資格成爲他的師尊。

    但三戒和尚早已飛昇仙界，只留下如來堂所藏的真經供小和尚學習。

    九枯老和尚是金佛寺衆多弟子中，修爲高深，功體強悍，又熟讀如來堂典籍的存在。

    小和尚聰明伶俐，老和尚很喜歡他。

    平日裏，小和尚有什麼不懂的，都會請教九枯老和尚。

    九枯老和尚在金佛寺輩分很高，新進的和尚都尊稱他爲師叔祖，小和尚就隨之叫了。

    實際上，小和尚是老和尚親眼看着長大的。二人之間的感情頗好，授業如師徒，情同父子。

    老和尚模糊看見坐在青象背上的小和尚轉頭，伸出兩隻手，湊齊六根手指晃了晃，做一臉得意狀。

    ……

    金玉小僧一隊人，從金佛寺出發。

    他們一路上宣揚金佛寺佛法，慰問受災百姓，穩定民心。

    另外，按照佛門的規矩，出行就是修行，每每飲食都要化緣。

    好在一路上的民衆知曉金玉聖子要來，早早準備好美食在路邊奉候。

    足足用去一個多月的時間，金玉小僧一隊人才慢慢悠悠地來到魔血峯區域。

    “那對面的就是魔血峯嗎？”坐在青象背上的金玉小僧舉目眺望。

    從遠處看，魔血峯和天空的邊緣明顯勾勒出一柄長槍的形狀。

    山體表面魔氣滔天，紫氛如血，煞氣奔騰。

    魔血峯附近地盡是滾落崩飛的紫色山石，已經沒有了可前行的路。

    金玉小僧朝後一擺手，隊伍停了下來。

    “再往前的話，魔煞之氣濃烈，吸入會使人魔變成紫禍。傳令下去，每個人速速服下一枚準備好的“金佛固魂丹”。服下此丹，可以在魔煞之氣中捱過六個時辰。

    六個時辰後，無論蕩魔結果如何，立刻返回金佛寺。”金玉小僧認真安排道。

    一衆武僧服了事先準備好的靈丹，由金玉小僧帶頭，繼續向着魔血峯進發。

    一路上，遇到幾個魔族散兵，未用金玉小僧出手，就被武僧們直接棒殺，根本沒給對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機會。

    行動順利，金玉小僧一隊人到在了魔血峯腳下。

    望着魔血峯上翻滾的魔氣，金玉小僧眉心間的第三法目陡然渾圓。

    法目之中，一道金光射出，旋即捲動成金龍之影，飛旋而上。

    片刻後，金玉小僧收了法目術式，心中卻泛起了嘀咕：“傳說這魔血峯乃是上古時期，由外界星域的一位元魔戰神拋下來的，日久化作山峯。今日一見，果真如此。不過我怎麼對這柄魔槍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在哪裏見過，又想不起來？”

    金玉小僧身旁的武僧侍衛見其出神思考也不敢上前打擾。

    一隊百名武僧，手持精鐵伏魔棍，就等着金玉小僧一聲號令，衝上魔血峯。

    “魔血峯屠魔一役，功成圓滿，啓程回金佛鄉！”金玉小僧右手高舉，突然大聲宣佈。

    “什麼？回金佛鄉？”

    “我們一路艱辛趕來這裏就是爲了除魔的，這才消滅了幾個魔兵。”

    “不是說要到魔血峯上除魔的嗎？”

    “是不是因爲我們太過威武，魔血峯上的那些魔人都被嚇跑了？”

    “金佛寺，威武！”

    “金玉聖子，威武！”

    百名武僧高舉精鐵伏魔棍，齊聲高呼口號。

    金玉小僧一張臉立刻沉了下來，兀自低語：“別這麼大聲好嗎？真把西域魔族那些高手引來，本小僧一個人可很難護的了你們一百個人的周全。”

    金玉小僧朗聲道：“如來經有雲，魔非魔，魔在人心，伏魔亦是伏心魔。”

    他身後的百數武僧平日裏只知道習棍擺陣，少有時間研究佛經佛理。

    聽金玉小僧這麼一說，皆是似懂非懂，面面相覷。

    金玉小僧解釋道：“我們這一趟魔血峯之行，不只是爲了屠殺幾個西域魔族，更是爲了拔除金佛鄉老百姓的心魔。百姓心中無魔，便不再恐懼，生活才能安定。百姓生活順遂，自然天下無魔。”

    聽到金玉小僧通俗的解釋，一衆人豁然開朗，心中的緊張感也一掃而空。

    “金玉聖子不愧是佛尊轉世。”有人高呼。

    “佛法修爲，高過我們這些武僧不知多少倍。”有人吹捧。

    “聽金玉聖子這麼一說，我心中原本對元魔的那一點兒恐懼也沒有了。如沐春風，如沐春風。”有武僧用手比劃着說。

    緊接着，就是阿彌陀佛之聲此起彼伏，而後整齊劃一。

    金玉小僧擺手，場面才安靜下來。

    金玉小僧提聚目力，仔細觀察眼前的魔血峯，兀自低語道：“此地魔氣太重，地勢險峻複雜。若是深入其中，魔煞之氣侵體的風險不說，萬一遭遇魔族埋伏，真就是凶多吉少了。我必須保證我身後一衆武僧的性命安全。”

    百名武僧在金玉小僧的帶領下，調轉方向，前隊化成後隊，準備原路返回。

    就在這時，異況突起。

    魔血峯山腳另一側，地面隆隆，魔氛乍起，如有成羣魔蛇在其中翻滾。

    “果然有伏兵！”

    金玉小僧神情一凜，眉心間第三金目閃爍不停，疾聲道：“衆武僧聽令，後退百丈，擺下伏魔陣，鐵桶禦敵式。”

    百數武僧訓練有素，退後百丈，頭朝外，手中精鐵伏魔棍架在一起，固若金湯。

    而金玉小僧卻獨自站在百丈外的前面，身外白鍛袈裟橫飛如雲，更有金光點點在其體表滾動，如同佛家神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