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5章 銀羽紅羽

    銀羽青年的眼前幻出千多年前的場景。

    那時，他還在劍靈界。

    劍靈界不同於其它界面，劍靈界沒有其它的生命，那是一個充滿鋒利劍意的世界，也是一個蒼涼的世界。

    因爲劍靈界中，到處都是劍冢。傳說，從荒古時代的初始，凡是巔峯劍者隕落後，它們遺留下來的名劍就有機會進入到劍靈界中。

    也可以說，劍靈界中的每一柄劍都曾經是輝煌的，最後，它們都變成了孤獨的。鋒利讓它們走向巔峯，鋒利讓它們最終淪爲孤獨。

    與其說劍冢，不如說是亂劍之崗。

    那些劍或是無奈地被塵土遮蓋，或是茫然地躺在地上，或是在河水中窒息……相同的是，它們都沒有了主人。

    而其中的很多名劍，都誕生了劍靈。這些沒有了主人的劍靈互相充滿敵意，它們的鋒銳毫不隱藏。

    劍靈見面就是生死搏殺，它們之間的爭鬥，比之修士之間的爭鬥更加慘烈，每次爭鬥都至少有一方被徹底摧毀，或者同時摧毀。

    所以，能在劍靈界繼續存在下去的劍靈，都是頗有實力或者運氣十分好的劍靈。

    劍靈界也是所有劍修嚮往的地方。據說，如果能進入劍靈界，就有機會得到劍靈界中劍的認可，就可以成爲它們新的劍主。但這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也是極其充滿風險的一件事。

    劍修進入劍靈界的難度，無異於修士破開虛空，飛昇仙界。

    所以，劍靈界對於絕大多數劍修來說，只停留在傳說層面。

    千餘年前。

    中元大陸上，青蓮道場中出了一位天選之才，被認爲是青蓮道場五百年內最具天賦的劍修，很少有人知曉他本來的名字。此人年僅十歲時，在道聖蓮池中觀察青魚，突發靈感，自創了一套“青魚劍訣”。憑藉這一套青魚劍訣，在中元大陸的劍修中幾無對手。因此，人們都稱呼它爲“青魚真人”，而他喜歡自稱“青魚”，青蓮道場的前輩們索性封了他個道號“青魚子。”

    青魚子一心修劍，平日裏沒有其它喜好，就是以找其他劍修切磋爲樂。青魚子是一個非常有劍之天賦的人，只要和其他劍修交手，他都能在對手的劍招中領悟一些什麼，從而他的劍修水準就越來越高。

    經過十幾載的劍修切磋之路，整個中元大陸上有頭有臉的劍修幾乎都被他挑戰了個遍。一些成名已久的劍道宗師，怕自己輸給青魚子，而丟了攢了幾百年的人品和顏面，索性閉關不出。

    青魚子對劍也十分挑剔，用來用去，都覺得差了那麼一點意思。最後，他竟然突發奇想，要將自己的肉身修煉成一柄劍。

    “爲什麼我不是一個劍靈呢？只有劍靈才可以真正的和劍本身合二爲一，那才是完美的劍道。”他的這個古怪想法，來自於劍道典籍上記載的劍靈。

    劍靈，顧名思義就是劍之上誕生的器靈，器靈可以是靈獸，可以是神物，也可以是人形。

    青魚子來到中元大陸的華山之巔閉關，他要將自己修煉成劍靈。劍之上誕生器靈也許可以做到，但劍修將自己修煉成劍靈的，卻是亙古未有。

    “我的劍道到底在何方？”身穿青色道袍的青魚子站在華山之巔。他望着眼前的景物，雙眼茫然。

    山巔以雲爲被一直在懶睡，圓臉的太陽在山的兩端重複不停地蕩着鞦韆，挺直的青松保持一個姿勢釘在岩石的縫隙中，一切都似乎那麼無聊。

    他已經在華山閉關了整整一年的時間了。

    華山乃是中元界的界山之一，但卻是最具劍意的界山。華山之險如同劍鋒，華山之意如同劍意。所以，華山被衆多劍修奉爲劍修靈山。

    “不如去劍靈界看一看，那才是我應該去的地方。”青魚子擡頭四十五度望着天空自言自語道。彷彿保持這個角度可以看穿空間似的。

    片刻後，青魚子淡然一笑。

    他神識一動，雙手掐出劍之法印。詭異的是，他的身形漸漸模糊起來，片刻後，竟然幻出一柄劍形。

    足足一炷香的功夫後，青魚子的本體消失不見，華山之巔上卻多了一柄狀如青魚的道劍。

    “嗡！”

    道劍一聲嗡鳴，似龍吟，似鳳鳴，亦是巔峯劍者心中自由地吶喊。

    下一刻，道劍陡然向上飛去，青光粼粼，似一條追逐自由的青魚，一往無前，天空不是極限。

    “啵！”

    虛空竟然被道劍的劍意切開一點，並如漣漪一般散開。

    只是一瞬，青魚子所化的道劍便切入虛空漣漪中，不見了蹤影。

    空間復平如鏡，沒有一絲波瀾。

    山在懶睡，雲在催眠，鬆在發呆，日在貪玩……一切未變。

    ……

    劍靈界。

    一處無名之地，兩個劍靈面對面的站着。

    其中一位，乃是一襲紅羽裙衫的少女。

    另外一位，是個身後披着銀羽披風的少年。

    “我們又見面了。”紅羽少女道。

    “沒記錯的話，這是我們第三十三次見面，也意味着這是我們第三十三次決鬥。互相擊殺，是我們劍靈之間的宿命。”銀羽少年道。

    “是嗎？這方圓三百裏，就只剩下你我二人。如果你我其中一人被對方殺死，剩下的一個人會不會感覺到孤獨呢？”紅羽少女反問道。

    “這？”銀羽少年一時語塞。

    原來他沒有遇到紅羽少女前，他已經習慣了孤獨，孤獨到理所當然。當有一天，他遇到眼前的紅羽少女時，他和她開始了劍靈之間的決鬥。

    但二人的修爲相近，直到三十二次決鬥都不能分出勝負。每一次決鬥，二人都傷痕累累。每一次傷愈後，二人會如約相遇，並順理成章的再次決鬥。

    而隨着一次接着一次的決鬥，銀羽少年卻覺得這是生活的一部分，而之前的生活卻是孤獨的。他不知道自己是喜歡上了決鬥，還是喜歡上了和他決鬥的人。對面的紅羽少女亦是如此。

    銀羽少年雙眸一寒，斬釘截鐵道：“劍有雙鋒，斬斷左右，命該孤獨。動手吧。”

    紅羽少女收斂微笑，冷靜迴應道：“那我就不客氣了，你可不要手下留情喲。”

    下一瞬，二人的身形只在原地各自留下一道虛影。

    高空中，金屬鏗鏘之聲響起，多了兩柄御空互殺的飛劍。一柄赤紅如火，一柄銀光如月。

    一時間，劍痕粼粼，劍氣激盪，劍意狂風。

    叮叮噹噹，叮叮噹噹。

    二者相互砍了千百次，卻沒有一方可以佔到便宜。

    “我們之間不會再有下一次決鬥了。”銀劍之上傳出銀羽少年的聲音。

    “爲什麼？”紅劍之上傳出紅羽少女的聲音。

    “沒有爲什麼？”

    “我猜你是害怕再一次見到我，就會喜歡上我。這有悖於你作爲劍靈的高傲。”

    “你不要胡說，孤獨才是高貴的，失去了主人的劍靈就只能和孤獨相依爲命。”

    “你好宅。”

    “宅是什麼意思？”

    “宅就是可愛的意思。”

    “你？”銀羽少年無言以對。

    “你什麼你？我喜歡上你了。”紅羽少女大方道。

    “這？”銀羽少年不知說什麼好。此時他原本堅實如鐵的心，竟然也出現了一絲波瀾。那感覺就像是小貓的尾巴在撩動，越撩越癢，越癢越撩。

    “你是不是也喜歡上我了？”紅羽少女追問道。

    “我……”此時的銀羽少年只能說出一個字。他的心在砰砰跳，像是一隻放飛的鴿子。

    “你和我，兩個字。這就足夠了。我知道，我已經住在了你的心裏。即便你我這一次爭鬥分不出勝負，但當我遇到其他劍靈，也許就會被殺死。或許能死在你的手裏，才是我命中註定的歸宿。那樣，我就可以永久地住在你的心裏。”紅羽少女道。

    “你好囉嗦。”銀羽少年不知如何回答，如果再聽下去，恐怕他的意志就會動搖。他甚至開始幻想，自己能不能住在紅羽少女的心裏。

    “你好宅。”

    銀色的劍身上，閃過銀羽少年的臉龐，他已經面紅耳赤，“她又說我宅，我真宅得可愛嗎？是我哪裏做錯了嗎？作爲一個劍靈，不應該是這樣的。殺戮，才是劍靈存在的價值。”

    “好！你我就一招決出勝負吧。”紅羽少女道。

    “我應戰。”銀羽少年果斷道。

    嗡嗡嗡。

    紅劍之上，劍意爆棚，陡然幻出千數紅鳥，每一隻紅鳥上都爆發着熱烈的火息，似滿天花火。

    “劍靈術——花千樹！”

    嗡嗡嗡。

    銀劍之上，劍意也提聚到巔峯，瞬間幻出千數銀鳥，每一隻銀鳥的表面都散出明亮的光點，似滿天星光。

    “劍靈術——星如雨！”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絕美的劍術，卻是足以顛覆玄黃的殺戮之招。

    “轟轟轟。”

    爆裂之聲，不絕於耳。

    虛空被劍意點燃，同樣點燃的是二人心中的決意。也許只有被對方殺死，才能永久地住在對方的心中，成就永恆。

    神奇的一幕出現了。他和她的劍意竟然在這一刻產生了共鳴，他和她的靈力波動完全契合。

    千數紅羽化作一隻百丈火鳳，千數銀羽化作一隻百丈銀鸞。

    強大的靈力共鳴點燃了虛空，虛空產生了裂縫。

    嘭！一聲巨響。

    空間裂縫之中，一抹青色鑽了出來，那是一條自由的“青魚”，一條穿越空間的“青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