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7章 什麼鹽巴

類別:網遊競技 作者:金色茉莉花字數:3673更新時間:24/06/27 10:28:36
    越州,天柱山下。

    不愧是曾經的仙山名勝——

    十年前越州還是一片荒蕪,只有妖鬼,沒有人煙,朝廷第一次移民北遷時宋遊與三花娘娘、燕子還曾隨同前來,那時越州才開始有人。直到現在越州也遠遠沒有恢復到巔峯時期,坐在仙鶴之上一路飛來,下方人煙也遠不及中原幾州,然而這座天柱山居然已經有不少人了。

    山下甚至還支起了兩個茶攤、一個餛飩鋪子和一個漿水攤子,亦有當地村民將民房改成茅店,供來往遊客住宿。

    今日上山的人還不少。

    大抵也是新春的緣故。

    此時道人坐在山下茶攤之中,旁邊擺着三碗茶水,正冒着熱氣。

    自家貓兒化作女童,拿着水囊,前去漿水攤買漿水,正在給攤主講價,希望給十文錢能讓攤主將自己這個水囊給灌滿。

    燕子也化作少年,卻是在另一邊去買餛飩。

    道人坐着不動,辛苦等吃。

    “客官真是小氣……”

    漿水攤主終究是被這女童說服了,也可能是見宋遊穿着道袍,是個道人便將女童當做了清貧道人的道童,囊中羞澀,這才如此糾纏,於是沒兩句便答應下來,接過女童的水囊。

    便見他一手拿着水囊,另一手用木勺舀漿水,水從囊口注入,如同牽了一根線,一滴也不灑出。

    “咕嘟咕嘟……”

    直至將整個水囊全部裝滿。

    一滴漿水也沒有浪費。

    女童一臉嚴肅,看得目不轉睛。

    旁人都以爲她是被攤主的手法驚住了,實則是在觀察攤主裝滿沒有。

    “接好,小客官。”攤主將水囊遞給女童,同時對她問道,“小客官從西北來?”

    “不是。”

    “那怎的也愛吃漿水?”

    “我家道士愛喝!”

    “尊師從西北來?”

    “也不是,他愛吃酸的。”

    “原來是這樣。小人還以爲幾位客官也是近幾年從隴州遷過來的。”攤主笑眯眯的對她說道,“收您十文錢。”

    “給……”

    嫩白的小手,十個銅子,磨得銅黃發亮,放到攤主手心。

    “你數數!”

    “一文也不少!”

    當然是不少的,更不會多。

    三花娘娘心滿意足,帶着漿水而回。

    幾乎同時,少年也將三碗餛飩端到了桌上。

    三碗餛飩,三碗茶水,熱氣騰騰。

    在這料峭的早春時節,霧濃溼重的山腳下,能吃到這麼一份熱騰騰早飯,也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情。

    “吸溜……”

    “這裏的人好多。”三花娘娘刨了一口餛飩,對身邊道人說,“前兩次我們來的時候,這裏一個人都沒有。”

    “人多是好事。”

    “感覺之前都不長這樣。”

    “是啊……”

    道人扭頭看着四周。

    有人操着濃重的西北口音,應是西北氣候變化、由溼轉旱之後,從隴州等地區遷徙過來的,此事勉強也算是與他有關,是他帶來的變化。

    只不過以如今他的心態,對此已經沒有什麼感受了。

    更多的是南方幾州的口音。

    十分混雜。

    不知何時能夠融合,亦或是永遠如此。

    “等吃完了這碗餛飩,喝完這碗稀飯茶,你又變不成燕子了。”三花娘娘壓低聲音,悄悄的對燕子說。

    至於稀飯茶,是她對這種官道旁邊、加了很多種料進去,導致很頂肚子的茶水的獨門稱呼。

    “三花娘娘不也變不回貓兒了?”燕子弱弱的迴應道。

    “可以變成大肚子貓!”

    “……”

    道人對他們的竊語充耳不聞,只留意着旁邊桌的遊人的聲音。

    “越州雖然百廢剛興,買賣好做,不過怕也做不了多少年,還是早做打算,免得又遭了災禍。”

    “誰說不是呢……”

    “唉……”

    “唉……”

    兩人雙雙嘆氣。

    道人轉頭看去,是兩個矮瘦的商人,口音像是餘州地區過來的。

    “今天上了天柱山,也算討個好彩頭,沾點仙氣,希望以後順遂一些。”

    “早掙夠錢,還是回老家吧。”

    道人一邊吃着餛飩,喝着茶水,一邊暗自聽着,實在忍不住,轉身好奇問道:“敢問二位,北方戰亂不是已經平定了麼,聽說越州的妖魔鬼怪之亂也被限制得很好,二位爲何如此擔憂,所擔憂的又是什麼災禍呢?”

    兩名商人一聽,頓時閉口不言。

    見他是個道人,心下稍稍放鬆,這才互相對視,露出疑惑之色。

    “先生這是……”

    “在下剛到越州不知此處之事,只覺此地百廢剛興,應是一片欣欣向榮,聽到二位擔憂,不免疑惑,這才出言請教。”道人行禮,“請二位儘管放心,絕對沒有別的意思。”

    “先生說笑了,此地位於越州中部,先生不管從何處來,都定然走了幾天了,哪有剛到越州的說法,應是剛到此地才對。”

    其中一人笑着糾正。

    “先生所言也不算差。若單說越州,地廣人稀,土地也高產,確實一片欣欣向榮。然而大晏卻並非如此。”另一人壓低了聲音說道,“如今這個世道越來越不安生,先生豈不聞前些年逸州文漢王反叛,之後召州知州夥同當地軍鎮一同造反,前兩年陽州北部的留王也反了,聽說如今朝廷對於鎮北軍打壓猜忌越發厲害,那位陳不愧將軍,也就是護國公的族弟,對此頗爲不滿,已是北方人盡皆知之事。”

    這位也並沒有細着往下說。

    不過宋遊已然聽明白了。

    越州禾州本身就是北方邊鎮連通大晏腹地的通道,數十年前,塞北人正是攻打禾州無果後,轉而從越州南下,這才將越州變成一片死地。他們擔憂的正是鎮北軍如同逸州以西文漢王、召州知州與陽州北部留王一樣,起兵造反,隨即從越州南下,帶來戰亂。

    鎮北軍即便沒了陳子毅,凝聚力大幅降低,又被一削再削,一分爲幾,幾度打壓,實力仍然不是此前幾位能比的。

    時局不穩,各地反叛。

    這個時代通訊不便,信息向來閉塞,如果一個傳聞路人皆知,要麼是有人在刻意宣揚,要麼便是真的到了風雨滿天之時。

    無論哪一種,都不是好消息。

    道人不禁搖了搖頭,感慨莫名。

    距離上次離開長京,距離上次走到越州來,也才短短十年間,大晏竟有風雨欲來之勢。

    神道終究是人道附屬啊。

    人間之事可比天宮之事艱難複雜多了。

    拱手謝過兩名商人,回轉頭來,自家三花娘娘面前的碗裏已經快要空了,只剩下兩片野菜葉子、僅剩的一顆餛飩和泛着油光的湯水,而她正用小木勺舀着一勺餛飩湯,小心翼翼往嘴裏送。

    送進嘴裏,眯起眼睛,還微仰着頭,又飛快的砸吧幾下嘴,似是十分享受的樣子。

    骨頭湯確實香濃。

    宋遊正待驚訝她吃得如此之快,甚至還想因此假裝誇耀她幾句時,稍一低頭,便發現了自己碗裏比剛端上來時還要多的餛飩。

    “……三花娘娘這是何意?”

    “什喵?”

    “三花娘娘的餛飩吃完了?”

    “碗裏還剩一個呢!”

    “我碗裏又是怎麼回事呢?”

    “啥子?”

    三花娘娘拿着勺子,直愣愣的盯着他,一張小臉毫無表情,嚴肅極了,眼神亦清澈堅定不像是說謊。

    “一碗餛飩已夠我吃了,三花娘娘何須如此。”

    “什喵?”

    三花娘娘左看右看,嚴肅說道:“快點吃吧,吃完好爬山了。”

    “顧左右而言他……”

    道人一邊搖着頭一邊說道。

    “要加鹽巴?”

    女童俯下上身,關切的盯着他。

    “……”

    道人加快了速度。

    吃完付錢,上山而去。

    越州本身稱不上暖和,還好近日天氣不錯,山下只稱得上是微寒,然而到了山上,寒意便明顯加重。幸好肚子裏脹鼓鼓的,腹中有食,身體自然而然就會暖和起來,加上走動倒也無懼嚴寒。

    慢慢往山上走去,心情倒也不錯。

    山上同行者不少。

    “好多人啊。”三花娘娘沒有多久就重新變回了貓兒,肚子不算鼓,邁着小碎步與道人一同走着,這也從側面證明,她真的沒有吃多少,一邊走一邊再次感慨,“這麼多人,一點都不方便。”

    “三花娘娘莫要亂聞,那是牛糞。”

    “哦……”

    貓兒頓時跑了回來。

    當日下午,一行便到了山頂。

    新春遊人果真不少。

    顯然大多都不是移民北遷過來的流民百姓,應是當地的官員,來做買賣的商人之類的,或是慕名前來的文人、遊人道人。

    甚至有人在山上修建了簡陋的木屋,收取錢財,給這些遊人暫住用。

    至於前方那座石柱一樣的天柱山,山上小路間亦有許多遊人,像是螞蟻一樣繞着天柱山艱難的往上爬,山頂宮殿也有嫋嫋香菸飄入雲端。

    “請問足下……”

    道人拉住一個剛從天柱山上下來的人,禮貌請教道:“這山上宮殿裏面已經有人了?”

    “既有宮殿,自是有人了。”這名遊人回答道,稍稍想了想,又打量着宋遊,“先生定是以前就來過這裏吧?以前整個越州都沒有人,這天柱山上的宮殿中自然也沒有人,如今越州有人了,這裏自然不能空着。”

    “是什麼人呢?”

    “是一個老先生和三個年輕先生,打理上方的宮殿,也招待香客。”

    “多謝足下。”

    “兩句話的事,何足掛齒。”

    這名遊人擺了擺手,便離去了。

    剩下三花貓跟在道人腳邊,坐着舔着手臂上的毛,等到周邊沒人了,才對道人小聲問道:“上次來都沒人,這些道士是從哪裏來的呢?是誰先到這裏佔了,就是誰的了嗎?”

    “天柱山這麼有名,哪會這麼簡單,更可能是官府祠部定的。”

    “這樣哦……”

    三花娘娘頓時露出失望之色。

    原來不光是當神仙、坐在廟宇神臺上需要官府敕封,就是在廟宇中當道士,幫忙打掃廟子,也需要官府的敕封。

    她還以爲先到先得。那樣的話,算起來他們好些年前、這裏一個人都沒有的時候,就已經到過這裏,爬上過那根山,進過山上的宮殿,還在山上的宮殿中煮過稀飯來吃了,這座山上的宮殿應是他們的才對。

    “走吧。”

    天色越來越晚了,還往天柱山頂上爬的人越來越少了,道人也帶着貓兒與少年往山上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