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暗殺世子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山河北望字數:4798更新時間:24/06/27 10:24:32
蕭宇心中大駭,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有些應接不暇。
當人到了生死存亡之時,爲了活命,潛意識裏總要做些什麼。
他就一把攥住了對方握着匕首的手,想要搶奪。
但不知道是因爲這些日子過於疲乏了,還是對方本來手勁兒就大。
兩個人搶來搶去,匕首就那麼顫顫巍巍地停留在兩人之間的半空裏,刀刃始終不見迴轉,一直都直愣愣地指向蕭宇的腹部。
蕭宇牙齒咬得咯咯直響,他把吃奶的勁兒都用上了,整張臉幾乎都要擰在了一起。
即便如此,和這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老閹豎比手勁兒,他似乎只是勉勉強強才能應付,想要翻盤幾乎是不可能。
再看趙內官,他也是牟足了勁兒,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臉上的青筋跳跳暴擊。
蕭宇如何也想不明白這個看似陰柔到就像沒有骨頭的閹豎是怎麼來的如此大的盡力,難道是練過什麼寶典之類的祕籍?
讓那刀刃就那麼在蕭宇腹部外兩指寬的地方僵持不下。
看這樣子,這滿腦子壞水的閹豎是真的想要將他置於死地。
“你……你到底想幹什麼……”
蕭宇幾乎是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把話給擠出來。
趙內官眼露兇光,他那鼓起的腮幫子也在抽動着,“恭送……小王爺歸天!”
說話間他也將牙齒咬得咯咯響,手上的勁道竟然又增加了幾分。
眼看着刀刃就要扎進蕭宇的下腹。
蕭宇突然張嘴,把一口痰就啐到了趙內官的臉上。
這突然起來的變故似乎一下子就扭轉了戰局。
那黏糊糊的唾液一下子沾到了趙內官的左眼上,那種帶着溫度的黏膩讓他頓時感到渾身噁心。
手上的力道就此也消減了大半。
趁此機會,蕭宇突然飛起一腳,狠狠地踹在了趙內官那軟乎乎的肚子上。
這一腳踢得既突然又剛猛,趙內官幾乎是身子向後飛了出去,一屁股落到地上還就地翻了個跟頭,匕首也被甩出了好遠。
拋下這個想要自己性命的閹豎,蕭宇就想要奪路而逃。
沒跑幾步,就聽身後趙內官尖細的聲音響起。
“快!快關門,別讓他跑了!”
這時就聽“轟”的一聲,院門突然就被人關上了。
蕭宇這才明白,這院裏原本並非只有他和趙內官。
換句話說,他能來到這庭院裏,不好說就是被人提前算計好了的。
就見七八個身着黑色勁裝的人影從院落各處的陰影中緩緩地走了出來,將蕭宇圍在了當中。
趙內官抹了一把臉上的唾液,在地上蹭了蹭,撿起掉落的匕首,這才不緊不慢地爬了起來,臉上的猙獰又換做了先前陰柔的諂笑。
“小王爺,您以爲這裏就只有奴婢?您想錯了,想來送小王爺歸天的何止只有奴婢?”
蕭宇四下看看,那些殺手都穿着黑色夜行衣,黑布遮面,手持環首刀。
“你們是什麼人!爲什麼要殺我!”蕭宇大喊一聲。
那些原本正準備縮小包圍圈的人都是一愣,互相看看,卻又都停下了腳步。
蕭宇淡然一笑,“就是死,也得讓我死得明白些!我可不想到了陰曹地府,還是個糊塗鬼。”
趙內官拍了拍長袍下襬上的泥土,笑道:“好!若非各爲其主,咱家還真該敬你是個頂天立地的好漢,都說虎父無犬子,你當得起,好!”
“那就讓我死的明白些吧!”蕭宇笑道。
“也沒什麼麻煩的。”趙內官也笑了笑,“就是我們哥兒幾個不想活活被困死在這臺城裏面,我們就想着拿些什麼去投靠新帝,嘿嘿……小王爺是自己撞槍頭上來的,可怨不得我們,起碼小王爺的人頭能保我們幾個半生的榮華富貴!”
蕭宇眯了眯細長的眸子,嘴角微微翹了翹,面露鄙夷,“這理由太讓本世子失望了吧!就這破理由,本世子就是死也沒法瞑目。算了,本世子決定不死了!”
“什麼!”趙內官臉上橫肉突然動了動,他獰笑道,“死或不死,那就由不得小王爺說了算了!上!殺了他!”
就見幾名殺手同時爆起,手舉兵刃一起向着蕭宇的腦袋砍來。
先前那個趙內官的偷襲,蕭宇根本就沒做什麼準備,當匕首幾乎要刺入他身體時,他才倉促應對,所以應對起來多少都很狼狽。
但如今不同了,真論格鬥而言,他並不懼怕。
除了那段日子整日裏與石斛在一起切磋武藝,劉伯宣獨具慧眼的指導也是離不開,況且在魂穿之前,他服役那幾年也沒少實踐過擒拿格鬥。
這種一挑八,只能說是活動活動手腳,找找當年與人擒拿格鬥時的感覺。
就見第一個殺手爆喝一聲,已經殺到了近處,揮刀就要往蕭宇左肩斜劈下來。
蕭宇腿比手快,一個側踢就將那個殺手踢飛了出去,就聽“轟”的一聲,他的後背直接撞到了附近的一座假山上。
緊接着第二個殺手便至,蕭宇踢出去的那腳剛剛收回,緊接着又是一腳,這下踢到了那名殺手的襠部。
那殺手環首刀都不要了,捂着褲襠直接在地上打起了滾兒,嘴裏還哎吆哎吆叫着。
那人褲襠裏有東西,他不是個閹人!
腦子正想到這裏,餘光就見一道寒芒正向着他橫切過來。
他身子往下一低,躲過了這一橫劈,順勢撿起了第二個殺手掉落在地的環首刀,並擋住了第四名殺手的當空一劈。
趙內官站在一旁,眼睜睜看着這位小王爺以一敵八,他的臉色陰晴不定,緊握匕首的右手青筋暴起。
他聽說這位小王爺在宣陽門外殺敵時表現得格外英勇,他也只當是別有用心者在故意誇大。
他本該是一個繡花枕頭,怎麼會這麼能打!八個精挑細選而來的殺手居然都不是他的對手。
只是這小王爺不擅使刀,不然的話情況或許更糟。
想到這裏,趙內官低頭看了看手裏的匕首。
這時候,開弓已無回頭箭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咬了咬牙,準備瞅準時機一定要給這小王爺致命一擊。
就在這一刻,他發現了一個機會,這時這位小王爺正被幾個殺手同時圍攻,後背恰好就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趙內官眼中殺機頓起,他握緊匕首就要疾步向前,他的眼裏此時只有蕭宇的後背了。
就當那個後背離他近在咫尺之時,突然他就感到右膝一麻,似乎剛剛有什麼東西一下子打在了他的膝蓋上面。
他還沒來得及不想,身子往前一傾,就要摔倒。
此時蕭宇正在酣戰,他早就感覺身後有人靠近,他奮力揮出一刀,將身前幾名殺手同時逼退。
同時腰身一轉,一個半身迴旋將手中環首刀突然遞出。
這一刀正好結結實實地捅進了那趙姓內官的心窩裏。
蕭宇稍稍一愣,他這一刀完全算不得有心,只是這趙內官身子失去重心,恰好撞進了刀刃裏。
血水沿着環首刀開出的血槽染紅了趙內官衣袍的前胸,一滴滴的滴到了地上。
他瞪大了眼珠,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神情定定地望着蕭宇,“你……你……”
蕭宇下意識地鬆開了手,沒有立馬去抽環首刀。
就在這一瞬間,他的身後殺氣襲來。
兩名剛剛被他逼退的黑衣殺手又一次舉刀向他的後背砍來。
這時蕭宇再想抽迴環首刀已經來不及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奇怪的事情又發生了。
就見那兩名殺手同時發出了“哎吆”一聲慘叫,兩人都是單腿一軟,直接半跪到了地上。
“什……什麼人!”
一名黑衣人喊道,同時他被身後的弟兄拉了回去,生怕露出破綻後像那趙姓內官那樣,做了刀下鬼。
但這靜謐的院落中無聲無息,沒有人作出迴應,這氣氛甚是詭異。
那些黑衣人此時也無心再與蕭宇打鬥,他們退到了一起,互成犄角。
“剛剛,我的腿好像也被什麼東西打中過了。”
“到底是誰!在這裏裝神弄鬼!”
“可能就是有鬼。我聽說這裏是皇家禁苑,東昏侯和潘貴妃就是在這裏引火自焚的,會不會是他們的陰魂在作祟!”
“子不語怪力亂神,怎可在此胡說!”
“對,怎可胡說!”
這些黑衣刺客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
他們抱團在了一起,但他們的臉上都有難以言明的緊張與害怕。
蕭宇沒有從趙內官的身上拔下了那柄環首刀,任憑這閹豎軟塌塌地躺在自己的血泊中一動不動,慢慢等死。
而對於鬼神之說,蕭宇是肯定不信的。
他並不覺得害怕,更多的還是狐疑,他在想到底是誰在暗地裏幫了他,但那絕對不會是什麼鬼魂。
突然,一陣駭人的尖利叫聲打破了夜晚的平靜。
在場衆人皆是大驚。
一人手指半空,大聲喊道:“快!快看那是什麼!”
包括蕭宇在內的衆人同時轉頭望去。
就見在兩座相鄰的假山之間,一個白影飄然而過,嘴裏還發出怪異的笑聲。
“這裏不乾淨!快走!”
一名看樣子是頭目的黑衣人大喊一聲。
他們不再理會蕭宇,甚至連倒在血泊中的趙內官也棄之不管,幾個人結隊灰溜溜地離開了這座院落。
此時院落中就只剩下了蕭宇。
那在假山中飄然而過的白影再沒出現,院落之中再一次陷入到了無聲的寂靜之中。
蕭宇低頭看去,就見那趙內官還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氣,他的大限看樣子也快要到了。
蕭宇走到他的跟前蹲了下來。
“你爲什麼要殺我!”
“呵呵……剛剛……剛剛不是都說了……”
“你沒講實話,把你知道的告訴我。”
趙內官苦笑:“奴婢……從來不害怕這裏,更不怕先帝的魂靈,奴婢到現在也覺得無愧瑜先帝……”
“你說的先帝是蕭子明還是蕭寶卷!”
趙內官眼裏帶着哀怨,“二十多年前咱家只有十四歲,一直跟在先帝身邊,他對咱家甚好,卻並不似外面傳言的那般兇殘無道,只可惜……野心篡位者實在是太多了……”
“看來你是爲了蕭寶卷了!”蕭宇淡淡道,臉色不見半點波瀾。
“二十年前,造反的那些亂臣賊子都該死,這自然也包括他們的後人!那瘋子已經死了,只可惜咱家看不到你和你那陰險的父王如何死無葬身之地,可惜……真是可惜了……”
蕭宇皺皺眉,“臺城裏想要我父子的性命不只是你吧?還有誰,告訴我。你們在搞什麼陰謀!你們是不是蕭遙光、梅蟲兒的內應!”
趙內官稍稍擡了擡身子,眼神依舊惡毒,“等你們真到死無葬身之地的時候,你們自會知曉了!”
“若沒有那一天呢?”
蕭宇突然沉默了下來,他看着趙內官又趴回到了自己的血泊中。
這一次他真的把眼合上了,臉上的表情卻是安詳的。
這一次,他終於可以安安心心地到地下去見他的皇帝去了。
蕭宇輕輕嘆了口氣,他再次擡眼四下望了望,周圍依舊靜得出奇,連夏日樹上該有的蟬鳴聲也不曾聽到。
至於那在假山間一閃而過的白影,他也只當是某位暗地裏保護他的世外高人,既然人家不打算露面,他便不做強求。
蕭宇站起身來,他看到趙內官帶來的那只燈籠正靜靜地躺在身後不遠的階梯旁。
他走過去,剛要伸手去提燈籠,這時就聽身後的假山中又傳來了先前那種瘮人的叫聲。
蕭宇趕忙把手縮了回來,那叫聲便戛然而止了。
“你怕光?”蕭宇問道。
假山後無人回答,卻似乎有悽悽哀哀的哭聲傳來。
“那我便不打燈了。”
蕭宇說完這話,就聽那陣慼慼哀哀的哭聲頓時就停止了。
一個似人非人的身影在假山後面悄悄露出了半個腦袋,見蕭宇正望着他,就趕忙把腦袋縮了回去,又發出了一陣短促而不連貫的聲音。
蕭宇凝眉問道:“你是讓我到裏面去嗎?”
那人影在假山間快速跳躍,向着庭院深處而去。
此時圓月破雲而出,銀色月光灑照大地,眼前的環境也不似先前那般陰森可怖。
蕭宇深吸一口氣,大着膽子往庭院深處走去。
當穿過這片園林,眼前是一塊地磚破碎斑駁的空地,空地外便是那座自院外望去極爲恢弘的大殿。
殿內似乎微弱光線,蕭宇篤定這裏定然有人在住。
他往前走了幾步,大約在那片空地的中央站定。
他整了整衣冠,雙手抱拳,對着大殿說道:“在下江夏王世子蕭宇,赴約前來,請殿主人出來一見。”
迴音在這清冷靜謐的大殿前的空地上不停迴盪。
他身後怪石嶙峋的假山間再次響起了那陣陣短促的聲音,細細聽來似乎覺得那聲音“嘻嘻鈴鈴”,似乎如精靈般還略帶歡快。
蕭宇正感到詫異,就見眼前大殿的紙窗下似乎映出一個女子完美的倩影,她正在往大殿門前而來。
蕭宇突然想起了那卷畫中步步生蓮的女子,不禁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兒裏。
伴着吱呀呀的腐朽開門聲,一個白衣勝雪的女子如幽魂般,悄無聲息地走出了這座斑駁蒼涼的大殿,靜靜站在了殿檐的下方,居高臨下地望着蕭宇。
蕭宇擡眼迎上了殿上那人的目光,他的臉上頓顯一種說不出的複雜與詫異。
眼前的女子似乎就如從畫中走出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