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6.自設死局

    蘇曼羣島，核心圈，33號島嶼。

    五樓的書房內。

    李諾睜開雙眼，左右一瞧，只看到了捧着書閱讀的黛娜絲，沒有見到賽琳娜的身影。

    “你醒啦。”

    黛娜絲合上手裏的書，彎曲手臂架在桌邊，支着腦袋凝視李諾：

    “怎麼樣？愛麗卡教授答應幫你調和衝突了嗎？”

    “她答應了，而且已經把信發給賽琳娜的父親了。”李諾含笑說道。

    “呼~”黛娜絲輕拍滿月，鬆了口氣：

    “那就好。雖然不見得能幫我們把矛盾徹底化解，但好歹能爭取到一段比較安全的時間。”

    “你很擔心明瓦克·波米達藉機發難，對我們下死手嗎？”李諾擡起手，動作輕柔地摸了摸對方的小腦瓜。

    “當然了。”黛娜絲一想到“聖位雷電巫師”的所作所爲，就不由自主地產生厭惡：

    “我可不指望那種背後捅刀子的人，能有多麼的寬宏大量。我估計啊，等過段時間，他覺得伱的精神創傷好了，就會再次對你發難的。什麼時候你徹底服軟了，他才會考慮要不要停下。”

    “喲~你想得還挺多。”李諾眼中浮現疼愛，在對方那嫩得能出水的臉蛋上揉了揉：

    “那按照你對我的瞭解，你認爲我未來會應對明瓦克·波米達呢？”

    “你真的想聽？”黛娜絲問。

    “嗯，對。自從我們離開聚合城之後，很久沒有仔細交流未來的事宜了。”李諾一點頭說道。

    黛娜絲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繃緊俏臉的線條，豎起食指，嚴肅地說道：

    “最關鍵的是你的目標。

    “你的目標一向很明確，而且會堅定不移地奔着它去。弄清楚你的目標，就等於弄清楚了你的動機。再按照你的性格和思維習慣，去推導你實現目標的途徑，敵人就會掌握你的動向。

    “如果不想被明瓦克·波米達擺佈，那麼故布疑陣，扭曲他對你未來動向的判斷，是你必須要做的。”

    李諾一擡眉毛，莞爾打趣道：

    “可以啊，黛娜絲。你是不是度過戀愛腦的階段了，怎麼智商一下子提高這麼多。”

    “誒呀，你嚴肅點，我和你說正事呢。”黛娜絲推了推李諾的胳膊，撒嬌道：

    “我只是有時候反應慢一點而已，又不是傻子。你讓我把話說完~”

    “好好好，你繼續說。”李諾收斂笑意，也認真起來。

    黛娜絲說：

    “你的目標是獲取一塊次位面。賽琳娜知道這件事，他的長兄和父親也知道這件事。如果任由你獲得次位面，就等於讓你失去了控制。

    “所有有利於你獲取次位面，但卻不受你控制的因素，都會被賽琳娜的父親列入清除名單。

    “最典型的就是你在六環階段，接取的巫師前進會的研究任務了。

    “只要讓你一直無法完成研究任務，你就無法晉升七環，也就不能以較爲低廉的價格購買次位面。”

    黛娜絲握住拳頭，錘了下粉嫩的手掌：

    “在此基礎上，切斷你的資金鏈，奪取你的金幣，你就很難翻身了。

    “而明瓦克·波米達切斷你資金鏈的方式，便是你與深海分院簽訂的魔法契約。

    “按照契約中的約定，如果你不能正常供應非金屬礦石的分佈圖，那麼就會被視作爲違約，進而向深海分院支付一筆數百億金幣的賠償款。

    “這筆龐大的開銷，足以將你積累的所有財富掏空，甚至還會因此背上一輩子都無法還清的債務。”

    李諾平靜地問道：

    “那在你看來，我該怎麼避免這樣的局面呢？”

    黛娜絲輕拍雙手：

    “當然是找你的教授幫忙了。「寂靜少女」能多出一個主講教授，總比只有她一個人承擔教務工作好吧。愛麗卡教授肯定會努力幫你完成研究任務的。”

    李諾擡手輕撫對方的臉龐：

    “很不錯，黛娜絲。你是最懂我的人了。”

    黛娜絲嬉笑一聲迴應：

    “嘻嘻~那我們就趁着這段時間，明瓦克·波米達不會來找麻煩，趕快把學習進度和冥想法等級提上去吧。我感覺，以你的本事，想學會一環到六環的課程，是件很簡單的事情。唯一會耽擱進程的，只有冥想法了。”

    李諾帶着笑意，微微搖頭。

    他從魔法口袋裏，翻出一把匕首，放到桌面上。

    他指着匕首問道：

    “我問你一個問題，黛娜絲。在我無法施法，不能用護盾保護自己，也不能通過注射生化藥劑，變成巨人的情況下，敵人將這把匕首插在我的心臟上，是否能要了我的命？”

    “嗯…可以啊。”黛娜絲思索着迴應。

    李諾繼續說道：

    “我和深海分院簽訂的魔法契約上，那條與賠償有關的條款，是不是很像這把匕首？二者對於無法反抗的我來說，都是致命的存在。對嗎？”

    “嗯，是的。”黛娜絲點了點腦袋，問道：

    “你是想把這條條款刪掉嗎？或者降低賠償金的數量？”

    李諾笑了笑，搖搖手：

    “不。我不會這麼做。即便我真的申請修改條款了，明瓦克·波米達也不會同意的。”

    “那你的想法是什麼呢？”黛娜絲困惑地撓了撓頭。

    “當我把匕首拍到敵人面前的時候，敵人的腦子裏只會想着一件事。”

    李諾指了指自己的身體：

    “那就是怎麼把我逼到無法使用法術的境地當中，再將匕首刺入的心臟。對嗎？”

    “是啊。”黛娜絲懵懵懂懂。

    “可問題來了，誰說這把匕首就是我的弱點了？”

    李諾邪魅一笑。

    他以迅雷般的速度，抄起桌上的匕首，拉開胸前的衣物，直插自己的心臟！

    “啊！別這樣，賈維斯！”

    黛娜絲驚恐尖叫！

    她很確定對方身上沒有護盾！

    可是…

    “鏘！”

    金鐵交擊之聲乍現！

    匕首斷裂！

    它就像撞在了什麼鋼筋鐵骨上一樣，在黛娜絲的注視中碎裂成了好幾塊碎片。

    “叮叮噹噹…”

    匕首的碎片散落一地。

    再看看李諾的胸膛。

    匕首連個淺淺的痕印都沒留下。

    “我從沒說過匕首是我的弱點，就如同我從未承認，契約上的賠償條款是我真正的命門。”

    李諾用「心能抓取」，將地面上的匕首碎片撿起來，放到黛娜絲面前的桌子上：

    “任何執着於用契約條款對付我的人，都會像這把匕首一樣，在我的身軀上撞個粉碎。

    “因爲，從一開始，魔法契約上的條款，以及我渴望從烏納斯環獲得次位面的目標，都只是我的工具和說辭而已。”

    黛娜絲看着桌面上碎裂的匕首發愣：

    “你的身體，怎麼會這麼強壯呢？”

    黛娜絲投射出返生類偵測法術：

    “奇怪，法術給我的反饋沒有獨特的地方，你的身體和尋常的男性人類好像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吧…”

    李諾嘿笑一下，沒有多言。

    這是100級的「僞裝活屍」的僞裝效果。

    黛娜絲的偵測法術只有50級不到的樣子，哪可能識破他的僞裝。

    “我的身軀強悍與否不是重點，黛娜絲。”

    李諾將桌上的匕首碎片掃進魔法口袋：

    “重點是，我其實沒打算以常規途徑，獲取自己想要的次位面。當然，你也可以理解爲，我因爲最近發生的事情，而對計劃作出了改變。

    “但不管真相如何，我都希望你爲我做一件事。”

    黛娜絲微微歪頭：

    “什麼事情呢？”

    李諾沉吟一下說道：

    “你去找一下你的教授，告訴她：

    “只要能幫我們應對魔法遺蹟的時間流速問題，確保我和你能從魔法遺蹟中安安全全地出來，我願意把每次探險所得的一半交給她。”

    黛娜絲驚呼一聲：

    “我們要去魔法遺蹟裏探險？什麼時候？就是未來幾個月內嗎？”

    “是的，但這暫時還只是預備方案。”李諾撫摸一下對方的腦瓜：

    “你要是怕的話，可以在33號島嶼等我。”

    黛娜絲一把握住李諾的手：

    “不！我不怕！我跟你一塊去。

    “我現在還不能跨位面施放法術。萬一你在魔法遺蹟裏遇到了麻煩，需要我幫忙，但我又不在你身邊，那就徹底糟了。”

    黛娜絲將李諾的手緊緊攥住，放在手心：

    “我必須跟你一起進入魔法遺蹟。我已經把四環的新法術都學會了，絕對不會拖你的後腿。”

    “你不怕意外身死嗎？黛娜絲。”李諾說道：

    “我哪怕本事再大，都會有忙不過來的時候。你有可能在魔法遺蹟裏喪命。你不怕嗎？”

    黛娜絲緊抿嘴脣，凝視李諾數秒，隨即撲上去狠狠地啵啵對方。

    她抱住李諾的肩頭，溫柔地說道：

    “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契約者。都怪你讓我感受到了契約者美好的一面。我再也看不上其他男巫了。

    “我是怕死，但我更怕沒有你的日子。

    “我看不上其他男巫，自然不會和他們訂立契約。

    “失去你以後，我會看着自己緩慢死去，在懊悔自己沒有和你一起進入遺蹟中度過剩下的歲月。

    “請讓我跟你一塊去吧，李。”

    “好好好，我沒說不讓你去。”李諾輕撫對方的後背：

    “我原本就打算帶你一塊走。我可不放心把你留在波米達家族的地盤。”

    黛娜絲依舊摟着李諾的肩頭，吐氣如蘭。

    李諾本想繼續讓對方抱着的，可靈魂層面傳來的律動不允許他這樣做了。

    “賽琳娜要回來了，黛娜絲。”李諾輕聲說道：

    “你去自己的書房吧，找你的教授好好商量商量。她最渴望的是返生魔力，我可以給她，但前提是她得幫我們的忙。”

    “嗯嗯…”

    黛娜絲鬆開胳膊，揉了揉發燙的臉頰，握拳在李諾胸膛上輕錘一下：

    “都怪你，你對我這麼好幹嘛。哼，你太討厭了。”

    黛娜絲嬌哼一聲，扭着細腰和蜜桃，氣鼓鼓地離開了這間房間。

    李諾有些傻眼。

    咋回事？

    怎麼突然生氣了？

    李諾在腦海中打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不等他細想，窗外的魔法迷霧翻滾起來。

    一道散發水藍色光芒的水流，不受阻礙地穿過了魔法迷霧，筆直地朝着李諾所在的房屋飛來。

    李諾趕忙調整「僞裝活屍」的僞裝效果，努力將自己恢復成半死不活的樣子。

    但他還是慢了一拍…

    水流直接從窗戶縫隙裏傳了過來，沒有走正門…

    賽琳娜的身影在水光閃爍中現身。

    她散去了身上那件水藍色的的戰袍，恢復了穿着液體長袍的模樣。

    她的臉上還帶着一絲絲怒意，但在看到李諾那張一半慘白，一半正常膚色的臉後，她的怒意就被一系列複雜的神色替代了。

    吃驚，疑惑，思考，明悟，懊悔，氣抖冷…

    “李諾！賈維斯！”

    賽琳娜揚起自嘲意味十足的冷笑：

    “你竟然騙我！你根本沒有受傷！我就像個傻子一樣被你玩弄！虧我還跑到海面上，去找隆克理論！你就這樣對待你未來的主理人嗎！我們之間連這點信任都沒有了嗎！！”

    李諾尬笑一下。

    他在心頭緊急呼喚黛娜絲過來打援，卻只聽到了兩聲不滿的輕哼，和一句“就不幫你！我在忙着和教授聯繫呢！別打擾我！”。

    李諾默嘆一聲，散去了臉上的慘白膚色，不再裝病。

    他平和地說道：

    “賽琳娜，別生氣。如果我不讓你爆發出真情實感，那你還怎麼瞞過隆克身邊的兩名超生物巫師的魔法分身。你說對嗎？”

    賽琳娜的神情錯愕半秒：

    “你知道是超聖位巫師動的手腳了？”

    李諾淡然頷首說道：

    “那是自然的，不然我也不會刻意裝病，調動你的情緒了。很抱歉，賽琳娜，請接受我的歉意。爲了確保事情順理成章地進行，我必須這麼做。”

    賽琳娜眉宇間的怒意和埋怨消散一些。

    她拉開李諾對面的座椅，氣呼呼地坐下，語氣不佳地說道

    “算你考慮周全。我去找隆克之前，也不知道那兩個所謂的聖位戰鬥巫師，其實是星位巫師的魔法分身。”

    賽琳娜鼓起滿月，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來，冷靜了許多：

    “.是，你做得對。確實應該不讓我知道實情。我如果表現得不夠憤怒和抓狂，就與你讓你的教授給我父親寫的信對不上號了。”

    “哦？你已經知道愛麗卡教授給你父親寫信的事情了？”李諾問道。

    賽琳娜朝他丟了個白眼：

    “想不知道都難啊，誰叫你手腳那麼快。我前腳剛離開這兒，你就去找愛麗卡教授訴苦了。愛麗卡教授畢竟是寂靜執法者的首領，我父親當然得給她面子了。

    “我父親收到愛麗卡教授的信之後，就給我和隆克各發了一封信。”

    賽琳娜將自己收到的信，從魔法口袋取出來，啪的一聲拍在桌面上：

    “喏，你自己看吧。我父親讓我儘量和你保持距離，話裏話外都是你，李諾·賈維斯，肯定爭不過他的意思。

    “他給隆克寫的信就更直白，他讓隆克正常支付給你應得的報酬，然後在最近半年內，死死地盯着你的一舉一動，決不能讓你脫離監視。”

    李諾拿來信件閱讀，同時問道：

    “你父親讓隆克監視我，是怕我跑了嗎？”

    “那是肯定的。誰知道你會不會把錢卷起來，然後拍拍屁股溜走。”賽琳娜不滿地嘀咕道。

    李諾搓了搓下巴，將信讀完：

    “我確實打算暫時離開蘇曼羣島一段時間。到時候，你幫我掩護一下。”

    “你要離開蘇曼羣島？”賽琳娜呼吸一滯：

    “去哪裏？黛娜絲也跟着嗎？”

    李諾所答非所問：

    “我會回來的，你放心。”

    他說道：

    “具體會去哪，怎麼去，去多久回來，這些事可能得過幾天才能確定。黛娜絲也會跟我一塊離開。”

    “你…”賽琳娜的臉上浮現絲絲惶恐，眼神顫抖。

    她剛要說話，卻被李諾打斷了。

    “不要擔心我拋下你，儘管這麼做對於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之一。”

    李諾搖搖手：

    “我確實可以帶着現在的收穫抽身離開，這是我在聚合城時採取的策略，但我這次不會這麼做的。你放心，我的承諾仍舊有效，你還是我的次位面的主理人。”

    賽琳娜抿了抿嘴脣。

    她低垂腦袋，沉默片刻，點了點頭，什麼話也沒說。

    李諾思索一下說道：

    “你如果能把日常事務撇掉，那你也可以跟我們一塊走。”

    賽琳娜一下子擡起頭，眼中綻放希望的光芒：

    “真的嗎…”

    “是的。”李諾用力一點頭。

    賽琳娜眼中的光芒閃爍幾下，隨即在理性的思考中熄滅了。

    她嘆息一聲：

    “算了，賈維斯。我留下吧。你走了之後，地下的祕密就沒人守着了。你把妮可和諾琳交給我照顧，也是一種信任，我不該擔心你和黛娜絲改頭換面，銷聲匿跡的。”

    李諾欣慰笑道：

    “感謝你的理解，賽琳娜。這就是你讓我最看重的地方了。終有一天，你會從家族的泥潭中掙脫出來的。這一天會比想象中來得更快。”

    “嗯，我相信你…無條件的相信你。”

    賽琳娜心頭的憤怒和埋怨徹底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爲李諾和黛娜絲的安全擔憂：

    “你們準備去哪呢？需要我準備什麼嗎？”

    李諾用「心能抓取」端來茶杯，坐直身子說道：

    “計劃是這樣的…”

    書房內，李諾開始向賽琳娜袒露自己的真實方案。

    他並不擔心黛娜絲的教授，也就是「返生者的燈」拒絕自己的提議。

    他有至少八成的把握，確定「燈」會幫他這一把。

    這是一種直覺，也是一種朦朧不清的感應。

    李諾在冥冥之中有種預感，「返生者的燈」應該叫做「作死者的燈」才對。

    因爲，返生魔力這種東西，不就是來自“由死向生”這種自然現象嗎。

    李諾現在就身處自己故意佈置的“死局”當中。

    而黛娜絲的教授，就是給他提供方向，指明道路的「燈」。

    這種“死局”的誘惑力，「燈」絕對無法拒絕。

    這也是李諾佈下的重要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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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